第三十一章
“啪”重重的坠物声,紫檀砚台一分五裂。司马祁华愤怒的吼道:“废物,竟然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黑衣侍卫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世子殿下,我们已极力阻拦,晴风姑娘她实在一意孤行,甚至不惜与我俩大打出手,属下担心...拳脚无眼,万一...伤了桃姑娘,犹豫再三,还是...”
”放屁,晴风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的多,要不是事出突然,她怎么可能带桃姑娘出府?“莫影在旁怒道,打断了侍卫的话。
“世子殿下,晴风绝对不可能做出背叛您之事,当时一定事出有因。”莫影焦急的对着司马祁华解释道。
司马祁华感觉自己胸腔都快爆裂开来,他撑着桌子,强逼自己稳下心神,冷冷的说道:“就算事出有因,也可以来找我。去找,给我找,哪怕...将整个华京翻个底也要帮人给我找回来。”
“世子殿下,桃姑娘在宅子里住了数月,若是想走,早可以离去,晴风根本拦不了。一定有什么原因。”说完,莫影又对着那两个侍卫问道:“你们老实交代,桃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有,可知道她们前往何处?”
“禀告...世子...属下,确实不清楚,就是晴风突然背着桃姑娘出来,说是...要备马车找世子,那时正是午门祭天的时辰...我等实在怕她扰了世子,就劝着,谁想,桃姑娘突然在晴风耳后小声说了什么...晴风姑娘就突然要抢马车,甚至不惜动手。属下知道事大,所以第一时间就来找莫统领。不过,晴风姑娘驾的马车应该是往城门方向去了。”
“主子!属下即刻带人城里城外大范围找寻。”莫影说完,猛地转身正要离去,司马祁华在其身后叫住了他。
“等一下。”他在心底告诫自己,一定要万分冷静。他静静思索了一小会,继续说道:“你带着一队暗卫城内搜寻,尤其锦绣雅斋周边的铺子。切记,不要高调行事,桃夭夭失踪的事情越少人知晓越好。除了这个地方,还有个去处,本世子亲自带人前去要人。”
“世子殿下,万万不可,现在已近酉时,春分前夕除夕夜,皇亲贵族大多已身处皇城内了,宫宴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开始,您若缺席,桃姑娘失踪的事情必然摆上明面,被其追究。”莫然突然出现在书房内,他沉稳冷静的劝着。
“对,对,我哥说的对,主子,您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去啊!您告诉属下是哪,我带人去找,若是人在那里,就算是龙潭虎穴,属下也把人给抢回来。”莫影在旁附和着。
司马祁华重重叹气,闭上双眸,重重说道:“是我思虑不周,若真去找了,反而会害了她。莫然,那地方你替我去。”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前世,桃夭夭野外被害,深受重伤,幸得被福华寺了然方丈救下,他足足在整个华京乃至周边找了大半个月,才得到消息桃夭夭在福华寺后山养伤。他沉思半刻,继续吩咐道:“你让几个人从正门拜见了然方丈,说清来意,同时你带着暗卫从山后绕上山门,那灵台山设有山瘴,你虽熟悉五行八卦之数,也记得万事当心。到了后山山顶,找到戒堂,桃夭夭极大可能在此处。”
说完,他又对着莫影继续说道:“你现在立刻带人去锦绣雅斋内给我上下翻个遍,看看整个宅子还有没有细软金银了,桃夭夭在华京的全部身家都在那出,如果没了,说明她已经做好要离开大庸的准备了。你就赶紧回来告诉莫然。”
“莫然,先派几个人到山脚下盯着。等莫影回来,你在带人去福华寺后山,若是没有找到人,也想办法给我撬开那几个秃驴的嘴。她若是要离开大庸,紧靠她和晴风二人之力根本行不通,福华寺那几个和尚是唯一会帮她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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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京皇城外,司马祁华一身紫色锦缎五爪玄蟒华服,他疲惫的坐在马车中,静静感受着被一种由心底而生的恐惧强烈包裹着的无力感,那种气息腾空而起,扑面而来,铺天盖地,如海浪般汹涌着,如岚雾从幽谷袅袅升腾。他感到眼角一阵酸涩,浑身乏力的靠在车帮上,翻开车帘往外望去,天空已然飘起了晶莹的雪花。
他已经无数次在心底呐喊了,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多等他些时日,只要他世袭了小侯爷的封号,就可以搬出侯府独立落院。明明很快的,很快的…….
太极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睥睨天下的庸王。他心情大好望着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多少臣子轮番上前庆贺他万事大吉,圣体康泰,庆贺大庸国运昌盛、四海升平。
司马祁华献上一卷锦丝金线绣图,图上用上等金箔丝线绣了一副山峦叠嶂、襟江带湖,俨然山清水秀、大好河山。“吾皇万岁,臣司马祁华特献上一副锦绣河山图,恭祝我大庸早平烟国,开疆拓土,万象更新。
“祁华有心了,快平身把。”庸王眉眼带笑,望着司马祁华一副和蔼至亲的样子,让人将河山图呈上放在面前,同时说道:“你此行去漳州,平南王是否一切安好?”
“禀告皇上,臣惭愧,此去漳州由于水土不服卧病在床躺了足足三日,才得见王爷,王爷身体一切康健,着实羞愧未能来华京面圣。不过,这幅河山图其实是王爷与臣一起准备,恭贺皇上福泰安康、大庸国泰民安,新年大吉。”
“哦?王爷也有份准备,那朕可要好好瞧瞧。当年高祖与平南王世代有约,每四年平南王来华京觐见一次,王爷太客气了。”庸王手捧着这幅锦绣河山图,在手里仔细的上下端详,突然庸王眉眼一怔,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堂下的司马祁华,他眼中快速流闪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他随后将画卷收起,面色如常的对司马祁华笑道:“哈哈,朕着实欣喜,真是一幅精雕细琢、颇有心意的贺图啊。你有心了,想让朕怎么赏赐你啊?”
司马向岚走到正中,站在司马祁华面前,对庸王行了个大礼但面无表情的说道:“皇上,祁华已经与老臣商量过了,此次从漳州回来,过了春分节以后,祁华已年满弱冠,安然郡主也芳龄十九了,特请皇上尽快为犬子与郡主赐日子,让其完婚。”
庸王闻言,没有一丝惊讶,他笑着回道:“侯爷所言甚是,这世子与郡主离朕赐婚已有两年了,世子去漳州前也跟朕提过此去漳州主要是要拜见下未来丈人。哈哈...祁华是朕看着长大的,他若成婚朕定是喜悦万分。既然如此,康德,传钦天监上殿。今个这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咱们啊就把世子与郡主的日子给定下来。”
司马向岚与司马祁华异口同声说道:“谢陛下恩典。”
不一会儿,大庸的钦天监屈卜先生一袭绛红色绸缎翔云纹华服,看着年约四十有余,稳稳的迈进大殿内。
庸王看到他,赶紧命人赐座,言谈举止礼遇有加。他温和的说道:“居卜先生安好,朕可到扰到你观星测运啦?”
居卜声音浑厚,一副讳莫如深的神秘之像:“启禀皇上,新旧交替之夜正是观星卜卦的最好良机,臣惶恐烦请陛下若有要事尽快吩咐。”居卜先生是两代老臣,高祖在世时就曾有凡重大事件必先问过居卜先生意见之惯例。延续至今,庸王对他也是一直礼遇有加,颇为敬重。但居卜先生性子冷淡,刚正不阿,实难相处。所以要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庸王压根就懒得召见他,这次召见也是为了彰显自己对司马祁华与安然郡主婚事的重视。、
庸王虽然吃了鳖,但依然面色不改,还是一副和善的样子,直入主题。
居卜先生闻言后,淡淡点头问道:“劳烦将世子与郡主的生辰八字拿给微臣算下。”
片刻后,居卜拿着司马祁华的生辰八字,脸色哗变,但很快就如常,只是带着些许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司马祁华半晌。
“看先生面色有变,难不成有什么异像吗?”司马祁华皱眉问道。
“世子多虑了,只是世子的生辰八字实乃百年难遇的金水命,正好郡主的八字是火土命,两者一起真乃相生相融天作良缘。依老臣看,初九那天,天地万物九九归一,正是娶亲纳征的良辰吉日。”
“哈哈.....哈,那就有劳居卜先生了,看来朕这杯喜酒很快就能讨的到了。”
居卜先生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去时刻,用余光眼神情绪不明的再次打量了司马祁华,同时将二人的生辰八字悄然的收在了袖口。
司马祁华在其身后,观察到了这一切,他压下心中疑惑,淡淡的对着居卜躬手道谢。再转身对司马向岚与庸王躬身说道:“皇上,父亲,臣会立刻着喜娘准备迎亲礼队,初八子时准时从侯府前往漳州迎娶郡主。
“祁华,你既然已定下良日成婚,朕今日就让这喜上加喜。来人,拟旨。”片刻后,康德公公手捧明黄圣旨,大声宣读,百官齐跪。“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司马世子端重循良,教衷励资,垂训端严,文韬武略。朕亦感欣慰,兹以恩宠晋封为育德侯。嘉兹报政,用慰勋劳。”
“臣育德侯,必定克己奉公,谨遵皇意,谢主隆恩。”司马祁华一掀衣角,跪行叩谢大礼。
堂下百官齐贺,一时气氛和睦,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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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守岁,次日子时,新年伊始。百官纷纷拜谢皇上,乘车返府。侯府马车上,司马向岚心情大好的对着司马祁华说道:“本侯一直以为,皇上忌惮你和安然成婚,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自此之后,我司马侯府与漳州平南王就是同乘一条船,非进则退。”
“是,父亲。今日文武百官齐聚,皇上就算想拖延,也没有理由。更何况,孩儿都已经亲自去往漳州了,木已成舟的事实,想必他也断然没有阻拦的道理了。”
“嗯,不错。那平南王用意你真试探清楚了?为父还是担心那老匹夫临阵倒戈。“
“父亲不必忧虑,王爷既然肯将他几十万大军的将领名单让孩儿带给父亲,这份诚意就自然做不了假。”
“嗯,没错。没想到平南王竟然出手了这份大礼。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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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庸王有些疲倦的揉着眉心,将那副锦绣河山图放置面前的案桌上。齐临飞在下座有些不解的出声问道:“皇上,您之前不是还忌惮司马侯爷与平南王结亲吗?”
庸王对着齐临飞招招手,将画卷呈于他面前。齐临飞一目十行的阅过,沉思了一会再次仔细的端详。突然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惊叹道:“皇上,这图?”
庸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慢慢开口:“是,这不是简单的河山图,这上面记载的是某座山峦中私藏的军将布防图。”
“皇上,难道这军队是平南王的?但是,王爷怎么会。那小侯爷是有意为之,还是毫不知情。”
庸王垂眸,眼神冰冷如寒星,他冷冷开口:“是朕真是轻看了朕的嫡子啊。”
齐临飞沉思了片刻,接道:“皇上,这虎父无犬子,既然小侯爷愿意将这王爷的军队图献给陛下,想必对皇上您还是忠心耿耿的。”
“临飞,你想的太简单了,朕之前在大殿上确实做了个欣喜如狂,对其信任无比的作态。但同样知子莫若父,平南王何等谋略,既然这小子连这么隐秘的军队图都能拿来。朕只觉得,对这儿子越来越心生猜忌了。他这样不择手段的无非是想像朕表忠心,并让朕尽快让他和郡主完婚。其意可深,其心可疑啊!”
齐临飞没有接话,静静的听庸王说完,思索了一会,谨慎的开口道:“皇上,会不会其实小侯爷,并没有那么多用意,您过于忧思了啊?”
“哈....哈哈,临飞,你还记得朕跟你说过,司马祁华要朕的真龙血救一个女人重生的事情吗?”
齐临飞有些费解,慢慢说道:“臣向来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当时...一直未能尽信。”
庸王点点头,继续说道:“朕也不信,但是朕之前见过那个烟国将军夫人桃夭夭了。而且,了然的秉性朕甚是熟晓。此事虽然耸人听闻,但天下其大,朕信其之。如果司马祁华所言非虚,他那么大费周章,救一个女子,可见其女在他心中之重。朕见那桃夭夭,也是希望让他两人和归于好,警醒他珍惜当下,和那女子比翼双飞,鸾凤和鸣岂不乐哉。也算是朕最后尽一次父子之谊了。可是祁华依然要娶亲安然,除了他有莫大的野心,朕想不到第二个原因了。”
齐临飞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重重说道:“皇上虑无不周,臣心感敬服。只是,这小侯爷初八就要迎亲安然,这位桃姑娘不知知晓否?”
庸王眼眸冷冽说道,这桃夭夭自从那晚福华寺下山后,就杳然无信,看来司马祁华将人藏了起来,正是说明此女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既然如此,你多加人手,务必找到此女,把人暂时给我关起来。朕有感觉,这个女人未来绝对大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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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书房内,司马祁华浑身僵直的靠在椅子上,两眼空洞黯淡,双拳紧握青筋毕露,忿忿的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走?怎么会,你说过要留在本侯身边的,为什么,你无法体谅我的苦心。”
莫然在一边禀告道:“小侯爷,属下已经查明,前日福华寺突然派了六批僧人前去周边各个乡镇,义赠驱病香囊。属下已经派了几队同时到这些镇子探访,但暂时还未有信,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天,如果桃姑娘和晴风姑娘真的离了华京,想必脚程快的话,已经赶往下个城寨了。”
司马祁华闭上双眸,声音突然变得软弱无力,沙哑沧桑的吩咐道:“传令下去,严查来往僧人,尤其是年轻秀气的。另外,派一队暗卫即刻出发,沿小路快行,到达玉马县,那是玉门关的必经之地,到那后给我一直隐姓埋名等着。如果本侯没猜错,桃夭夭一定会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