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此刻感觉脚已经不是自己的脚了,双脚完全不听使唤,只能跟着赫连川走到座位上,随侍太监见宁王还带了一位面生的公子来便上前询问:“奴家不知殿下还带了一位客人来,是否要在殿下旁边再添一个位置?”
“不必,他只是本王的侍卫。”
秦越已冒浑身冷汗,此时就算是给她妥妥地安排上一个座位,那她也得有这个胆子啊!宁王殿下身边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
秦姜在秦越踏进门的那一刻就发现了,这丫头真是不听话,皇宫比不得家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回家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不过阿越怎么和宁王在一起,这宁王可不是个容易接近的人。秦越总发觉有人的视线总往自己这边瞟,正想瞪眼警告一番对方,抬起头的瞬间就后悔了,秦姜此刻也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秦越那双欲翻白眼却又被自己硬生生制止住了的眼睛此刻简直“美”得难以形容。
“陛下驾到!”一声高喝,惊起了殿内所有的人,随即一片万岁高呼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今日乃是特意为秦卿设的宴席,众卿不必拘束,随意就好。”
“谢陛下!”
百官入席,宫廷盛宴正式拉开帷幕,钟鼓奏乐,丝竹空响,饮酒作乐,显露出一片盛世之态。
赫连安坐于龙位之上,俯瞰下方,身旁自有皇后与一应受宠的妃子相伴,下方左右第一席位上的分别乃当今太子赫连靖与楚宣王赫连容序,接下来坐着的两位便是宁王赫连川与今日的主角,凌轩大将军秦姜。
赫连安虽贵为九五之尊,年纪还未逾半百,却已是两鬓苍白,唯有那双眼还闪露着精敏的微光。
“秦卿,此次大破肃慎蛮夷之徒,爱卿可谓劳苦功高啊,朕为你特设的庆功宴可还满意?”“臣惶恐,能得陛下如此厚爱,微臣感激不尽,不过上阵抗敌不仅仅是微臣一人之功劳,若没有三军将士浴血奋战,也绝不会有今日大胜归来之景象,臣恳请陛下将对于臣的赏赐悉数分发于阵亡将士家属,以示抚恤。”
“哈哈哈,说得好!爱卿不必谦逊,就如爱卿所言,三军将士以战功论封赏,减免赋税,为国捐躯的将士便按惯例三倍的抚恤金拨给他们的家人。”
“陛下仁慈。”群臣高和。
奏乐之声余音绕梁,伶女之舞灵动华艳,殿内中人表面上虽是饮酒作乐,欢庆着这副太平盛世之况,却个个心思复杂,暗藏鬼胎。
秦越一声不响地埋着头站在后头,可她哪是那么安分的主,左顾右盼,往旁边一瞧,发现遇见老熟人了。
宁王的位置恰好被安排在赫连容序旁边,两人虽以叔侄相称,可年纪却是相差无几,赫连容序身为先帝最年幼的皇子,只年长赫连川两岁,光看样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是兄弟。今日的赫连川一袭素色白衣,丝滑柔顺的墨发以紫金玉冠高高束起,挺拔的鼻梁,一张苍白的脸丝毫没有减弱身上那如寒冰的气场,浑身仿佛暗藏着慑人心魄的吸引力,犹如绝美的罂粟,虽带剧毒,却释放着令人窒息的魅力。而楚宣王赫连容序嘴角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这种笑容,似阳光猛然拨开云层的阴暗,透进绚丽的光芒,温和自若。
同身为皇家之人,可他们性格脾性却是完全不同,一位温柔清尘,极易亲近,一位清冷淡漠,心思深沉。
秦越闻着桌上的酒香早已蠢蠢欲动,宁王这儿她是不敢讨酒喝的,但容序哥哥还能不给她一杯吗?轻轻迈着步子,只要稍稍移动几步便能拿到赫连容序桌上的美酒,快了,就快拿到了,不承想,指尖刚触及酒杯,那只手就被擒住了。
“小家伙,不许喝酒。”赫连容序眼含笑意,眉角温柔,手执刚抢回来的青玉莲纹酒杯,转头望着这只意图偷喝的淘气鬼。
不给就不给,真是小气!
秦越败兴而归,费尽心思溜进皇宫为的就是喝上这宫廷御酿的十年梅子酒,可是这宴会之中不仅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就算了,还惹上了赫连川这个大恶魔,现如今连口酒都喝不得了,何苦来这一遭呢!
“想喝酒?”
赫连川邪魅而妖艳的双眼盯着旁边看起来极为闷闷不乐的娇俏“男子”,因喝多了酒而低沉喑哑的嗓音此刻更显魅惑之力。
秦越熏着满脸的酒气,似是被眼前的美色迷醉了般,脑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握起一盏酒杯,递到秦越面前,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跟谁讨酒喝。
“嗯?”
见她呆滞在那儿,又将酒杯递进了些,玉液晃动,散发出一阵沁人芳香,有着一股凌冽的寒冬气息。
僵硬地伸出双手接过,显然还不敢相信这位最为清冷淡漠的宁王殿下竟然亲自给自己倒酒喝,她就是连做梦也不敢想啊。
一杯接着一杯,到最后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拿起桌上那一整坛酒抱起来就喝,好酒,好酒!
酒确是好酒,景也是好景,可是,为什么有点头晕,眼前的景色还越来越模糊了,欸,对面怎么有两个哥哥了?
秦姜自宴席开场以来,眼神便一直注视着这边。俊朗的五官,深邃绝美的眼睛,虽常年在外征战,可脸庞依旧光滑白皙,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眼瞧着妹妹快喝倒了,却碍于陛下在场,不能明目张胆地将其带到身边。完全醉了倒也还好,就怕她酒后又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神奇举动,若是惊扰了陛下,那这小家伙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身披银色狐裘的秦越在殿中极为显眼,不仅因为她身着的乃宁王殿下的披风,还因为她此刻的姿势,整个人歪坐在殿内大柱旁,双手紧抱着一坛宫酿梅子酒,仰着头,双目紧闭,面色泛红,衣襟微垂,大概因为燥热而挽起衣袖的玉臂露出了半截来,仔细看还能发现嘴角泛着晶莹湿润的水光。庆幸的是,她斜靠在柱子一侧,陛下的视线正好被大柱所挡,并不能很仔细地看到此处的清晰景象。
众人都知宁王殿下性情寡淡,不论对自己还是对下属,为人最是严苛,可今日所见,好像并非如此。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就敢在圣上亲临的酒宴上喝得如此酩酊大醉,难道外界所传的宁王与真实的有出入?也对,毕竟是谣传嘛,不可尽信,不可尽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