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席元青出现，唐易忽略了他脸上的惊讶，扬扬手中包好的纸盒。
“席公子，我请你吃花饼！巧云斋的，味道很好的！”
当自己是小孩儿还是女孩儿了？席元青敏感地觉得是被人看轻了，可看唐易明朗的笑脸，又觉得应该不是如此。
一时间，席元青觉得哭笑不得，表情有些怪异。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表现出一个翩翩公子的态度。
“谢谢唐捕头了。”席元青伸手将花饼接下，香甜的气味从纸盒中钻入鼻子。
原本准备立刻告辞的话到嘴边变成了——“唐捕头有什么话要说吗？”
“嘿嘿，想请你帮个小忙。”唐易挠挠头，“我请你去茶楼？”
“不必了，唐捕头已经买了花饼，怎么好再让你破费。”席元青朝书院内一伸手，“不如去书院内小坐。”
能省钱自然更好，唐易一边跟着席元青往里走，一边不好意思道：“副捕头的月钱比捕快多一两呢，这点儿钱我还是有的。”
席元青有些好笑，又有些奇怪。唐易的脸上几乎写明了“讨好”两个字，明明昨天一开始还对自己充满戒心的，到底是什么难题需要来找自己帮忙？
待两人在树下石桌坐下，唐易就将昨晚和今天上午的情况说了一遍。
席元青一边用着花饼，一边听着唐易的讲述。等唐易讲完了，他微微一笑，“就这事儿？”
唐易一听便知有戏，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席元青，双手在身前抱拳。
席元青慢慢拂去手中的饼屑，微笑道：“曹氏是在谈条件。”
“谈条件？她想用消息换什么？金银财宝？我没有呀，府衙也没这个经费，一般证人不听话都是直接用刑的。”
席元青笑着摇摇头，心中暗道，曹氏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但他面上却是毫无鄙夷之色，“曹氏说了，没了朱珣，她就没了豆腐坊，就没了生计来源。”
唐易眼睛一转，便明白了席元青的意思，“你是说她想要豆腐坊？”
“她是想要朱家的家业。不止豆腐坊，还有院子，可能还有些别的什么。”
“可是……我只管破案，朱家的家业传承自有律法宗族管理，她和我谈什么条件？”
席元青指尖轻点桌面，“家主身死，家业传子。无子则由妻立嗣。妻子均无则宗族立嗣。豆腐坊原为朱珂所有，朱珂身死，应由莫氏立嗣继承。但实际情况是朱珣抢占了兄长和嫂子的豆腐坊……”
席元青顿了顿，说：“如果我没猜错，豆腐坊应当还在朱珂遗孀莫氏的名下。”
唐易回想一下自己在府衙档案房查到的内容，立刻将石桌一拍，说：“席公子真是料事如神，朱家院子正在莫氏名下，而朱珣名下没有任何产业。”
席元青微微一笑，谦虚道：“当不得唐捕头如此夸赞。朱家院子既是豆腐坊所在地，也是豆腐坊牌面所在。若是换个地方，一是没了作坊工具，二是会少了许多熟门的老客，朱家豆腐坊也就不是朱家豆腐坊了。”
席元青又道：“现在莫氏仅有一女，朱珣是靠着弟弟的名义占着豆腐坊。要是朱珣被捕入狱，那豆腐坊就真的与曹氏没任何关系了。不管是妻子立嗣，还是宗族立嗣，都只会记在莫氏名下。”
“难道曹氏是要我帮她将豆腐坊记在朱珣或她的名下？”唐易有些愤怒，“莫氏给朱珣当牛做马，天天在豆腐坊做活，莫非我为了她口中的一点消息，还要去夺莫氏的家业？曹氏真是，真是……”
唐易哼哧了半天也不知道用个什么词来形容，席元青微微探头，“狼子野心？”
“这个词也太抬举她了！”唐易气呼呼地说，“她也太小看我了。”
席元青不着痕迹地说：“莫氏沉默寡言，未必立得起豆腐坊的家业。曹氏心机深沉，得了豆腐坊也未必不会给莫氏母女留一口饭吃。”
唐易抬眉道：“那与我何干？”
席元青面露疑惑，唐易不是同情莫氏母女吗？
唐易继续说：“能否顶立家业，那是个人缘法。我又不是朱家的族老，何必担心她们是否败坏家业？我只是个捕快，自然是依律办事，怎么可以擅自打着为他人好的旗号就乱做决定？再说了，莫氏现在是被朱珣压着所以才沉默寡言。要我说，实际上朱家豆腐坊根本离不开她，手艺都在她手上！”
席元青心中一动，突然向前倾下身子。“你说，莫氏为何听从于朱珣的安排？”
唐易余怒未消，“你想到什么就直说。”
“朱珣在外事事做主，可豆腐坊却不在他的名下。是不是他和莫氏达成了条件？”
唐易也明白了席元青的意思，皱眉想了半晌，说：“我看更像是朱珣以豆腐坊的产业记名来威胁莫氏听从。”
席元青一挑眉，“都是一个意思。毕竟莫氏寡居，又只有一女。朱珣可以动用宗族逼莫氏立嗣。”
唐易脑中灵光一现，右手猛拍桌面，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席元青略显惊诧，唐易兴奋地说：“难怪朱珣那么想要曹氏生儿子！”
席元青也眼睛一亮，接话说：“他如果有儿子，就会立刻说动宗族逼莫氏过继他的儿子为嗣！”
“他之所以现在不逼，是因为如果现在莫氏立嗣，就会选宗族中别家的儿子！”唐易也接上说。
唐易站起身，原地转了两圈，右手成拳击在左手掌。“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想要曹氏死了。因为曹氏死了，他就可以续娶别人了……”唐易眼睛微眯，“比如彭家夫人康氏。”
“康氏可是生过儿子的。”席元青配合着点出。
“但是彭顺农还在牢里没死。”唐易感觉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通百通，“所以朱珣又不能弄死曹氏，因为他不能很快娶康氏，还不如留着曹氏看能不能生儿子。”
席元青又说：“或许，他也不能娶别人。毕竟，朱家豆腐坊的豆子都依赖于彭家的十亩上好的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