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站着，垂眸整理着思路。
突然，她抬眼斜看着席元青，“朱珣相信康氏能生儿子？”
席元青有些莫名其妙，“康氏毕竟生过儿子。”
“你们很信这个？”
唐易不等一头雾水的席元青接话，就摇摇头说：“当我没问过。”
唐易顿了顿又说：“曹氏的条件我是不会答应的。要从别的地方入手了。”
“朱家院子里有六人。”席元青右手在石桌上画了一个看不清的圆圈，“朱珣和康氏是同谋，彭言卓说不动，曹氏太贪婪，还有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剩下的只有……”
“莫氏。”
“莫氏！”
唐易和席元青几乎是异口同声。
唐易接着说：“如果我们的推测没错的话，朱珣以豆腐坊的产业威胁莫氏，那我们也可以豆腐坊的产业来安莫氏的心。”
“莫氏虽然现在能守住家业，但她心里未必不明白朱珣迟早是会生儿子的。而只要朱珣在，宗族就不好帮莫氏立其它嗣子。等到朱珣的儿子生下来，莫氏就真的毫无反抗的余地了。只要莫氏不像看上去那么愚笨，就应该知道这是她最好的机会。只要朱珣一死，莫氏从宗族中立下嗣子，曹氏就再也无法和她相争。”
唐易微微皱眉道：“我只管查案，这些后来的事，都与我无关。”
席元青扬眉道：“唐捕头不知有没有想到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诚如唐捕头所说，只是要查明案情。可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了四年，物证无用，唯有人证。且不论莫氏能不能做人证，光她一个也不够。”
人证起码要两个人，而且是没有直接利益关系的两个人互相证词作证才能被采信！
唐易眼光一凝，见席元青面色悠然，便说：“席公子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席元青点点头，却说：“话说多了，有些口渴啊……”
唐易一看石桌上，的确是只有花饼而无茶水，吃多了口干。
既然是找人帮忙，就得有真诚的态度！唐易略略反应过来，面前的不是什么都主动帮自己的窦云柳，而是不过一面之缘的席元青！
“席公子稍等，我这就去买一壶好茶！”
唐易并不怪席元青，只是清醒地认识到了席元青还不能算是自己的朋友。连忙跑出去买茶水了。
而席元青呢，他在唐易走后绷紧了面庞，右手在石桌面上青筋崩起。
“说得兴起，居然暴露了性情吗……”他喃喃自语，无人听见。
唐易买了茶水回来，席元青正一手撑着下巴吃花饼。心中嘀咕一句——不是说嘴巴干吗？怎么还吃花饼。
“席公子，茶水来了。”唐易扬起笑脸跑过去。
席元青慢悠悠喝了半壶茶水才说：“你请彭家族长来京城，以莫氏为内应，当朱珣前去会康氏的时候带族长捉奸。丈夫身在狱中，妻子却与人私通，族长必然大怒。这时候莫氏出来指证两人构陷彭顺农，勾结奸夫，陷害丈夫，就算证据不足，在大部分家族也是可以沉塘的。你再提出要康氏指证朱珣来减轻惩罚，康氏无法拒绝你。”
唐易没想到席元青说得这样直接迅速，坐下来想了片刻，问：“要是康氏指证朱珣，她也是同犯，我就要将她也抓捕，她会自投罗网吗？”
“不指证，她就要死。指证，她还可以说是朱珣逼迫，尚有一线生机。”
唐易微微点头，又问：“她指证算一人，莫氏若是手中没有证据，也不够两人啊。”
“莫氏若是聪明的，就会知道怎样的说辞可以把朱珣送进牢里。”
“你是暗示她做假证？！”
“物证全无，人证可信？”席元青反问。
唐易一噎。依她现代刑侦的眼光来看，只有人证的案子当然是不可信的。可现在是古代，没有技术条件来给她提供四年前的物证。
席元青又说：“就算莫氏没有有力的口供，也可以借由康氏指证朱珣来压制朱珣。此时再请朱氏宗族为莫氏立嗣，曹氏就会动摇。莫氏再威逼利诱曹氏，曹氏一定会……”
“停停停……”唐易晕乎乎地说，“我有点跟不上你的思路了，让我捋一捋。”
“总而言之，我要先找莫氏，确定莫氏有没有可以用的口供对吗？然后再请彭氏宗族的人来，用莫氏指证康氏失贞。”
唐易想象了一下到时候的画面，有一丝不忍道：“会不会，对彭言卓太残忍了。”
彭言卓虽然有些任性，虽然心思不正，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是认贼作父，自己的母亲与人私通。等到真相揭露的那一天，他如何自处？
席元青嘴角冷笑，迅速又压下，换成了一个温和善意的笑容。
“唐捕头不是只是查案吗，何必管其他事……都是个人缘法。”
唐易叹一口气，“你说得对。做捕快这行，就是悲欢离合看得多。”
她很快振作起来，朝席元青一拱手，“谢席公子今日指点，以后席公子遇到什么难处，也请随时到府衙来找我！”
席元青含笑点头，唐易便转身离去了。
……
当晚，唐易便再一次潜进了朱家院子。
不过，这一次并没有请周肃帮忙，唐易是一个人来的。
有着上次夜探的经验，唐易已经知晓，莫氏和女儿每天睡得很早，而朱珣和曹氏睡得较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唐易等到主屋的亮光灭了才往作坊的方向靠近。
朱家豆腐坊的作坊就安置在院子的东边，占了几乎一半的面积。在作坊旁边的小房间，就是莫氏和女儿睡觉的地方。
莫氏今夜正如往常一般，带着女儿早早睡下了。可她睡到半夜时，却隐隐有些不安。
出于身为母亲的本能，莫氏迷迷糊糊地往身旁一摸，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女儿的身影！
莫氏顿时坐了起来，双眼圆瞪，面色骇然，脑子已经是一片清醒！
脑子一清醒，视线也逐渐清明。一个黑色的人影正立在床前！
莫氏立刻就要尖叫出声，但一个铜质的牌子从人影手中伸出，直接怼到了她的脸上，也将她的尖叫声堵在了喉咙里。
借着月光，莫氏隐隐能看到上面一个“捕”字！是京城府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