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回到公主府,果然看到窦云柳还站在书房里等着他。
“如何了?”窦云柳急忙从书案后面绕出来。
虫子迟疑片刻,只能说:“信送到了。”
“他……就没有说什么?”
虫子摇摇头,见窦云柳十分失望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唐捕头没有在我面前拆信……”
窦云柳斜眼望过来,小心翼翼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虫子硬着头皮道:“可能……是不好意思?”
窦云柳的脸突然就红了,咳嗽两声,低声呵斥道:“什么不好意思……你以为写的是什么……”转头对上虫子了然的眼神,似乎又觉得自己太欲盖弥彰,连忙挥挥手道:“你下去吧,下去吧。”
虫子应了一声,便出了书房,想了想,招来院子里伺候的另一个小厮。“公子今天恐怕睡得很晚,你就伺候着,务必尽心,明天我叫主管给你放一天假。”
小厮应声去了。虫子看着书房窗户上窦云柳不断拍换的身影,觉得自己一个小厮真是操了一个老妈子的心,太累了~
今夜睡不着的不止有唐易和窦云柳,此刻身在府衙大狱中的龚腾平也没睡着。
夜深人静,大牢里也一样。犯人们渐渐入睡,狱卒中也只留下了守夜之人。
今天正是小高和老白守夜,两人正抱着一小坛子酒唠嗑呢,就听到外面的铁链一响。
两人瞬间精神满满地看向大牢门口,果然就看到牢头背着手走了进来。
“喝着呢?”
小高连忙站起来,点头哈腰地说:“提提神,提提神。”
老白则坦然很多,坐着问:“牢头这晚上也有事?”
牢头瞟了一眼小高,就笑着对老白说:“今儿不是进了个老鸟吗?我来看一看。”
老白笑一笑,不再说话。牢头也就自己朝着大牢深处走去了。
等到牢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小高才慢慢坐下来,惊疑不定地问老白,“我们不用跟上去?”
老白睨了他一眼,“牢头是什么人?他这在大牢行走还要你跟着?”
“咱不是该跟着开个锁,提个人什么的?”
老白垂眸闷了一口酒,凑近了桌面,才低声说:“牢头白天来的时候,就应该跟上去。这晚上一个人来嘛……就不能跟上去!”
“这怎么说?”
老白勾勾嘴,“牢头不是说了吗,今儿是来看那个老鸟的……”
“龚副捕头?”老白一瞪,小高赶紧改口,“龚腾平?”
老白这才坐直了身子,“总之,你再别去沾龚腾平了。”
小高还想再问,老白却是晕晕乎乎再也不多说了。
龚腾平自然是没睡的,牢头的脚步声一出现在拐角他就听到了。
“怎么是你来?”龚腾平面色不善。
“你别误会,”牢头面色和善地蹲下身子,和坐在栅栏内的龚腾平视线齐平。“我来,是因为你的事儿太特殊,别人不敢沾。我不来,你可就真窝死在这里了。”
龚腾平嗤笑一声,“是因为我的事儿特殊,还是因为只有你才能赚死人银子?”
捕快队有捕快队的潜规则,狱卒之中当然也有潜规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狱卒的活儿又脏又累,能坚持下来靠的就是吃犯人们手头上的银子。
小打小闹的案犯,交了银子换好点儿的待遇,到了时候就会放出去,一般不会多为难。大奸大恶的案犯,则分为几种情况。
穷得叮当响的,自然是最差的待遇,基本上等不到判刑就会瘐死在牢中,当初彭顺农就是这种情况。
家有余财的,则是狠刮一笔,稍稍改善一下。但也仅此而已,若是想脱罪免罚之类的,是万万不可能。
而有两种人,是只有牢头才能去碰的。一是身份特殊,二是重案要犯。身份特殊的人很难被关押在府衙大牢,而有一些重案要犯会在此关押,等待秋后处斩。因此,牢头就被称为“赚死人银子”。
牢头可能是习惯了这样的说法,面色不改地说:“我知道龚捕头肯定还有神通未显,我这是看在以往同僚的情分上,特意赶来帮助你的啊。”
龚腾平心神一阵摇曳。他落到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是之前没想到的。事情开始不按照计划进行,就是在唐易找到曹氏开始……而曹氏……
“我的确有话要交代……”龚腾平沉声道:“拿纸笔来!”
“好嘞!”牢头竟然毫不推诿,热情万分地离开拿了纸笔才过来,甚至还贴心地拿了烛台。
暖暖的烛光将空荡而脏乱的牢房镀上一层昏暗不明的光晕。龚腾平看着牢头,“我知道你心里的打算。不过,我肯定是能出去的,我劝你最好不要太过分。”
牢头翻了个白眼,“这我自然知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赚钱还能赚到自家兄弟身上不成?”
龚腾平自觉已经讲话说得明白,便俯下身子,在地上就着烛光写起信来。
片刻,信写到了末尾。牢头轻声道:“龚兄还是在信最后添上一句,说明我的身份为好,免得嫂子不相信。”
龚腾平一想,最后加上一句——“送信人为府衙牢头,赠其三两即可。”牢头站在栅栏外看得清清楚楚,却是笑而不语。
待龚腾平将信封好,牢头郑重地将信贴身放好,“龚兄放心,我连夜就去送信。”
经过牢头三番四次表现,龚腾平已对他放心了许多,“辛苦你了……待我出去后,再行重谢。”
牢头笑了笑,带着烛台起身离去,牢房内又只剩下一道月光。
半夜,龚家的大门被敲响,龚家的童养媳爬起身子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小女娃吓得几乎尖叫出声。
“别怕,”牢头声音温和,“我是来找龚夫人的,我有龚捕头的消息。”
小女娃一听,连忙进屋去喊了刚刚躺下的龚夫人。从龚腾平今天上值去到现在,都没有一丝消息传回过家里,所以龚夫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下了大狱!
此刻听到牢头将龚腾平的情况转述,龚夫人只觉得天昏地暗,一棍子直接被敲得找不着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