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和自责充斥着扎尔笪的胸腔,快要磨灭掉他所有的理智。他本该感到高兴,自己终于可以如他所愿去折磨这两个人,可是为何,只要一想到狗儿会以厌恶的目光看着他,自己便仿佛坠入了没有边际的深渊,那快要窒息的恐惧感让他好想冲回去和狗儿说对不起,他明明恨不得豁出性命去护她平安,可为何又忍不住去伤害了她呢。
明明该死的是那个宋玉珩,“啪!”桌上的茶盏在触地的瞬间便炸裂开来,溅起来的碎片划破了扎尔笪的裤脚,脚踝处微微的痛意让扎尔笪红了眼,“来人!”
秦淮阳无力地坐倒在路边,他已经在这一带找了整整两天了,可仍是没找到任何一点线索。给他送来的信上,只说把包裹给奕歌,让他不能继续跟着。他自然不能如信上所说,可他也不敢打草惊蛇,这一路上,他安排在明处和暗处的侍卫都不知道为何就失去了联系,绑架太子和王爷的人必然不是宵小之辈,自己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行踪,怕是不仅不能把人救出来,还连带着自己也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他慢慢跟在奕歌的后面,想着等背后的人什么时候带走奕歌的时候,自己再悄悄跟上去,毕竟以他的轻功,这世上要想能甩掉他的,恐怕没有几个。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突地就刮来一阵邪风,他不过偏过头去一瞬间,再转过头去,那躺倒在地上的奕歌便没了踪影。
他立即追上前去,可放眼望去,分明就没任何足迹,纵然一个人轻功再怎么了得,又怎么可能不在这一片茫茫雪地留下一点足迹?他不甘心,一直守到了天黑,可奕歌不见的地方始终没看见半个人影再出现,就在他打算先回最近的知州府,再另做打算的时候,便突然瞧见不远处林子里有着异常。
待他立即飞奔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尚在昏迷中的太子,而周围仍是没有任何异常,这人倒是像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他不敢再多耽搁什么,立即便带着太子去了最近的村庄。安抚好太子后,他便立即赶回来这一片,在来的路上,还知会了最近的知府派人手来支援,但是恐怕等知府他们赶过来,也得一两天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还不知道绑架王爷的人到底会对王爷做出什么来。
他已经在这一片搜寻了一天一夜,除了太子突然出现的那片林子有些不太对劲外,方圆几里都看不出什么来,可这片林子,他已经走了数十遍了,连个山洞或是地洞都没瞧见,这人到底是怎么不见,又怎么突然出现的?
就在秦淮阳闭目养神的时候,周围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秦淮阳立即警觉起来,他足尖轻点,腰间用力便立即翻身上了背靠的一株大树,连气息都弱了许多,眼睛一刻不敢眨地盯着底下。
就在前方不过数十步的地方,有一个武士打扮地人正鬼鬼祟祟地往外走。秦淮阳知道事情不对,这林子离最近的村庄都有二十来里路,就算是轻功了得如他,来回都得耗上两三个时辰,可他这两三个时辰一直在这林子里转悠,这林子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那这人到底是从哪儿出来的?
秦淮阳不打算打草惊蛇,待那人走出一段距离后便翻身下树,小心翼翼地跟在那武士的后头。
而在朝堂之上,刚一听到太子已经被救回来的消息时,皇上在众人面前当即长舒了一口气,可却立马接着问道,“献王呢?可有打探到消息?”
前来送信的探子回道,“回皇上,太子被送回来时未曾有人发现是何人将太子送回,因此未能追寻到绑匪,但秦少卿一直有传信回来,现已锁定一片树林,估计不久便会有消息传来。”
皇上神色一暗,这绑匪到底什么来头?不求名不为利,放了太子却绑了珩儿,这是何故?还有那个孽子,绑匪又为何要拿一个太子同她做交换?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传令下去,若太子回宫,即刻让他来见朕。”
朝堂外微微泛白的天际,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在朝堂之上飘荡着,传到了站在最前排的何老耳朵里,抬头看了看皇上,似乎更为清楚了皇上的心思,大宋要的,怕不是平安无事的太子啊。
被扎尔笪扔在房间里的奕歌同宋玉珩两人却并未有外人所担忧的那般凄惨,两人反倒喜欢上了这少有的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时光。只是奕歌瞧着宋哥这瘦削的身子,心里便隐隐作痛。
“宋哥,你饿不饿?我给你去弄点吃的?”
宋玉珩轻笑,拉住了要出门的奕歌,“歇着吧,以扎尔笪的性子,今夜怕是得饿肚子。”一提及扎尔笪,奕歌便满心不是滋味,她自知对不起扎尔笪,也知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扎尔笪放过他们,但仍是觉得扎尔笪做此事太过极端。他若是想一命抵一命,她自是没有半句怨言,弑母之仇自当难以忘怀,也势必要报。可是将他们二人都囚禁起来,百般羞辱又是怎么回事?
想起先前受的屈辱,和未知的命运还有被自己拖累的宋哥,不觉悲从中来,趴在了宋哥的膝盖上,喃喃低语,“宋哥,你要是没认识我就好了。”
她本就是西凉城一泼皮,自小克死了爸妈,无牵无挂,一人活得轻松自在,可自从认识了宋哥后,不是给宋哥添麻烦便是让他好几次负伤,再不然便是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纵然是一辈子在那西凉城当个王爷,也好过被她拖累成这样。
奕歌感觉到宋哥的手在轻轻摸着自己的头,一下一下地,仿佛就将她心里的悲凉与烦闷都抚平了。“我若不识你,怕早就没了性命。”
宋玉珩还记得那个闯入献王府的小乞丐,那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那古怪精灵的性子,还有能说会道的嘴巴,总是时常能让他觉着,仿佛再难的事到了她眼前,不过吃点东西,睡一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从朝堂上被众臣簇拥的献王到发配到西凉城的献王,这一路他曾百八十次想结果了自己的性命。没有人知道他成为献王到底吃了多少苦头,又受了多少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屈辱。他以为他终究苦尽甘来,可以平安潇洒一世,可却一时间成为了天下人的笑柄,成为了背负不孝子的罪人。
若不是在那个午后遇见了奕歌,忽然明白了这世间最重要的,不过是自己过得快乐罢了,什么权谋,什么荣华富贵,难不成还比得上美食果腹的幸福么。奕歌的笑是纯粹的,一点点拨开了他那被世俗所掩埋的内心,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便真的起了远离朝堂,待在西凉城过一辈子也不错的念头吧。
如今他们二人历经了世间种种,他曾无数次告诉自己,奕歌他爱不得,可结果呢?仍是对她牵肠挂肚,就算是相隔千里,仍记挂着她,就连偶尔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也满脑子都是奕歌如果能吃到的话,必然会高兴地大笑起来的样子。这样的自己,真的离得开奕歌么?
“歌儿,你愿嫁给我么?”
奕歌以为自己听错了,猛然间抬起头来,却见到宋哥难得板着脸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双手紧紧捏着宋哥的衣服,眼睛不住地乱瞟。
“宋哥,你怕不是饿糊涂了吧,我还是去给你找点吃的。”
奕歌慌乱间想逃走,可方才蹲得太久,如今又一下起得太急,双腿一软便失了重心,好在一把被宋玉珩拉住,跌坐进了宋玉珩的怀里。顿时,奕歌便烧红了脸颊,撑着两边便想赶紧站起来,却被宋玉珩紧紧环住。奕歌便再不敢动弹,这还是第一次她同宋哥挨得这般近,近到她仿佛都能够感觉到宋哥的呼出来的气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歌儿,我知道这很唐突,本该请媒人做媒,按着礼数去向你提亲的,可我怕一出去,你便又想躲得远远的,我怕找不到你。”
奕歌浑身僵硬得如石头,她怎么也没想过宋哥会同她说这番话,她原本以为自己再没可能有资格陪在宋哥身边,毕竟她害死宋哥的外祖父,还连累着他成了阶下囚,更何况宋哥的父亲,也就是大宋的皇上,明摆着要杀了她,她又怎么可能同宋哥成亲呢?
“宋哥,我。。。”
“你只需问你自己的心。”
宋玉珩仿佛看穿了奕歌在想什么,在奕歌耳边低喃道。
“可是宋哥,我不会洗衣做饭,也不会收拾屋子,我更不会。。。”
奕歌着急地转过身来,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缺点都一次说出来,好让宋哥知道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她配不上宋哥。
“奕歌,你知晓我为何唤你奕歌么?”
奕歌乖巧地摇了摇头,“本想同你说那诗词,可是怕你听不明白。奕歌,这一生我本该孤苦伶仃孑然一身,可上天到底看我可怜,让你陪在我身旁,我只问你,可愿意一直陪在我身旁,若你应允,我定不负你。”
奕歌纵然有千万个理由可以拒绝宋哥,可只有脱口而出的“愿意”是遵从她自己的内心。而后,宋玉珩如同抱着珍宝般,轻轻地环抱住了奕歌,“等我们出去了,我便与你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