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
奕歌倒还没听见满子回答自己,那人却身子一僵,似乎别突然提及有些不自在,脑袋更是低垂下去,就差没把头给埋到胸腔里头去。
“是助你逃出去的人,我今日待他来熟悉熟悉地形,免得到时出岔子。”
“那叫他把头抬起来,我瞧瞧他的样子,以免到时候认错了人。”
听闻这话,宋玉珩心里一惊,本能地不想让奕歌瞧见自己的样子,便朝奕歌的方向打了个手势,可奕歌却不甚明了,“他是个哑巴?”
满子瞧出宋玉珩的心思,便帮着开口道,“他脸上长了毒疮,可怖的很,抬起头来怕吓坏了你,不过是个引路的人,无关紧要。到时你只需要等在这屋子里,他自然会来寻你。”
异样的感觉在奕歌心里蔓延开来,她总觉着眼前这人,她应该认识,但是却又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她在这拔魉哪有什么认识的人,更别提还是如此身形挺拔的男子,也许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奕歌也就不强求要看这男子的面容。
宋玉珩站在一旁的角落,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满子同奕歌说话的声音,那本应该分外陌生的清脆声音却一点点敲动着他的心弦,让他不过是就这么听着,心里便十分欢喜。可失落感便紧跟着而来,眼看着离两人分开的时间越来越近,心中对于奕歌的渴望便仿佛被蚂蚁啃噬着,让他急得默默握紧了拳头,极力克制着心里不该有的妄想。
“那你便好好休息着。”
听到满子说完后,便起身要走的声音,宋玉珩终究是没有能够忍住,微微抬了抬头,想看看奕歌,却不小心对上了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那眸子里不夹杂着任何的欲望与杂念,干净得仿佛如初生婴儿般,叫人瞧着便能放下所有的防备。却让宋玉珩心神紧缩了一阵,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好似就在不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人,这么看着自己,耳边似乎还会想起这人轻轻呼唤自己的声音。
“宋哥?”
好似脑海里空白的地方突然有了可以填补的东西,宋玉珩就这么不知所措地站着,只是头快速地低了下去,心里却因这一声“宋哥”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一声轻唤钻入他的耳朵里,又化作了无形的手,骤然拽紧了他的心,叫他难受的紧。
正巧这时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满子同奕歌打了个眼色便带着宋玉珩又从后窗的位置消失不见了。
呆呆地瞧着两人消失的地方,奕歌却也大脑一片空白,心里极力地想要否认自己那不切实际的设想,却又一边止不住想着,那是宋哥么?那个站在这儿,却不敢抬头看她的人会是宋哥么?可是怎么可能呢?宋哥他可是大梁的王爷,他到拔魉来,是为了什么呢?扎尔笪之前说宋哥来了拔魉,竟然是真的?他是为了我,而来的么?
一丝笑意爬上眉梢,可还没到达眼底,却又化作了苦涩的叫她皱紧了眉头的苦意,若当真是宋哥,他来干什么呢?瞧她在拔魉过得好不好?若是过得好了,又该如何?再将她拉到大牢里不由分说地打个半死么?抽搐般的痛意自胸腔处传遍全身,让她痛得全身都蜷缩起来。
“郭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婢女的声音,奕歌死死咬着牙忍着一阵强过一阵的痛意,放松了身子,“没什么,不过肚子有些不舒服罢了。”拜献王所赐,她才会莫名其妙地到这地方来,现在就连自己的感受都不能说出口。她再也不想见到那个,只要一想起来便会浑身疼得难受的人了。
“可姑娘你,怎么哭了?”
哭了?奕歌茫然地摸着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了凉凉的东西,却兀自笑起来,“被风吹迷了眼罢了。”
婢女头一次见到姑娘这般落寞而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就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却又无处可向人诉说的模样,让她这做下人的也不禁有些动容。姑娘怕是知道了府里发生的事吧,想来这姑娘也是可怜,年纪小小的有了身孕,在这院子里住着倒也清净,等怀胎十月生下了孩子,自然能母凭子贵成为真正的主子,可这王爷和永安公主却偏偏看不过眼,想着法子要为难姑娘,这都没什么,毕竟世子总是站在姑娘这一边,什么好的都往姑娘这儿送。但昨日不知为何,世子同王爷起了很大的争执,如今被锁在了自己的院子里,不得随意出来。她方才去厨子那儿拿吃的,却被厨子告知没有吃的了,可她分明瞧见那后头还摆着好些糕点,厨子却说那都是要拿给主子吃的,她顿时便来了脾气,难不成那郭姑娘便不是主子么。
谁知道那厨子倒比她火气还大,颇为不屑地笑道,“她算哪门子主子?爬上世子的床便想着做凤凰?”还将她赶了出来,嘲笑她道,她跟了这么个主子,好日子到头了。
她一路走回来,心里窝火得很,却也并不意外,这府里护着郭姑娘的世子被关了起来,这些墙头草巴不得早点向王爷表忠心,恨不得多表现出对郭姑娘的不满来。只是可怜了姑娘,得受好一段日子的冷落了。
她将这些都与姑娘说了,谁知道姑娘却好似不在意般,“没了优待便没了吧,不过是吃得差了些,无妨。”更何况,她本就无孕在身,少吃些补品也好,她总觉着这几日半夜喉咙疼得难受,总是让她整宿整宿都睡不着,正好趁这个时候,少吃些能让身子缓一缓。
“你扶我到外面走走。”
她这几日在床上躺的,身子都快躺酥了,叫扎尔笪给她拿来的书都被她翻来覆去瞧了好几遍,直瞧得都能倒背如流了,实在无趣得很,又正巧今日听闻府里要不优待她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能趁这个机会出房门透透气。
谁知道,还没到院子呢,就瞧见一俏丽的妙龄女子趾高气昂地带着一众婢女小厮往这儿走,一瞧便来者不善的模样,奕歌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却并不害怕,不过再受这公主几日气,日后便是毫无相关的人,便差了喜儿扶她去迎公主。
人还没到呢,永安公主身旁那叫碧儿的便一副要来个下马威的模样,扯着嗓子便喊开了,“永安公主到!”奕歌知道这一拨人都是一路货色,全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要是搁在以前她还是小混混的时候,自然不会让这帮人好过,必定打击下他们这嚣张的气焰,可如今她是有孕在身的郭狗儿,不能动怒也不愿动,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她要是在公主面前耍横,怕是还没大得意多久,就被公主身旁的侍卫给拉下去了。
“见过公主。”
永安公主瞧奕歌那还要人掺着才能行礼的模样,心里便越发来气,恨不得一脚便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给踹没了。“今日天气好,惹得什么晦气的东西都想出来晒晒。”说着,还拿眼睛斜了奕歌一眼,就好似她便是嘴里说的那不干净的东西。
喜儿在一旁动了怒,正要开口,却被奕歌拦了下来,“是呢,我这正要去去晦气,在床上躺久了,又吃了那么些补品,谁知道一出来便瞧见公主了,公主说巧不巧。”
“你这是什么意思?骂我们公主晦气?你还想翻了天是么?”
公主还没开口,碧儿便粗着脖子叫嚣起来,声音都能穿过这院子,到墙外头去。奕歌却不回话,只是浅浅的笑着,映衬着肤色越发白皙,叫旁人瞧着便挪不开眼了。喜儿倒高兴起来,她倒不知晓这姑娘口齿竟这般伶俐,也好叫他们吃个哑巴亏,这可是他们挑事在先。
“郭狗子,你别以为这府里有堂哥罩着你,你便以为府里的人不敢动你,如今堂哥被伯父关在院子里,恐怕你出点什么差错,也怨不得谁吧。”
“那是自然,只是我长着嘴呢,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在,便能叫世子知道,他这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的。你说,是他这素未谋面的孩子重要,还是同外人无关紧要的情谊重要呢?”
奕歌知道永安公主不敢动她肚子里的孩子,但凡出了半点差错,这辈子扎尔笪都不会原谅她。但她也知道永安公主不甘心,因此扎尔笪才刚被关起来,她就按捺不住地带着一大帮子人来想恐吓她,可她奕歌是市井小巷里长大的,惹过的地痞流氓没有百十个也有好几十了,还能怕这深闺里养出来的娇弱千金不成。
“本公主原以为,你还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没想到竟然也会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就凭你这副嘴脸,还想入堂哥的后宫?本公主告诉你,只要把这孩子一生下来,这王府便没有你的位置了!”
“公主说的是,都怪我没拒绝世子,让世子半夜上了我的床,这才有了这孩子,我便应当以烈女的事迹来要求自己,誓死不从,否则也不会让公主如此动怒不是。”
“你胡说!堂哥怎么可能会对你做出这般事情!”
“公主要信便信了,可不论如何,世子这第一个孩子,可在我肚子里呢。”
说着,奕歌便好似颇为满意地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就仿佛那儿真的在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脸上带着只属于母亲的慈爱的笑容。可就是这笑容刺痛了永安公主的眼,刺的她早已被嫉妒疯狂啃噬而千疮百孔的心又再次滴出血来,一时间血往上涌,手一伸,便狠狠推向了奕歌,那一刻只想着让眼前这女人从她的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