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歌总觉着三爷近来问她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了,睡个觉有什么好疼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好的床榻,“没有啊,不过就睡一觉,又不是去打架。”
宋玉隶这才发现奕歌的衣服竟然还是完好地穿在身上,心里不免有些失望,“我七弟没解你的衣服?”奕歌摇头,“我想解宋哥衣服来着,但宋哥不让我动,然后我就睡着了。”
一声长叹久久在宋玉隶心里响起,让他止不住翻了个白眼,还真是一个迷糊一个笨蛋,这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竟然真的只是安安稳稳地睡觉?要依照这两人的性子,他恐怕这辈子都抱不上侄子侄女了。
奕歌才不去想三爷脑子里这会儿在思索什么,她倒是有一事想求三爷,“三爷,你可能帮我一个忙么?”
“你说来听听。”
“你能借我些银子么?”
宋玉隶疑惑道,“你这下有吃有住的,七弟每月还会给你月例,你存下来一年也有那么十几两银子,你还要找我借银子去干什么?”
奕歌为难起来,但转念又一想,整个西凉城肯把钱拿出来借给她的,除了三爷再来就是宋哥了,可宋哥昨日才晕倒过,她不想去麻烦宋哥,反正三爷整日里游手好闲但出手却又阔绰,想必一定有许多家产,借给她那么二三十两的,想必也不是难事。
“我五岁前都是悟念师太拉扯我大的,悟念师太也把那梅花庵当做了自己的家,如今又是我把那梅花庵给毁了,悟念师太也没了可以安身的地方,我想请人把那梅花庵修缮一番。再来,何大娘对我也一直有恩,我又害得她铺子被砸成那样,于情于理我也得帮何大娘把铺子修好。这都需要好些银子,我手里实在拿不出值钱的东西,所以才想找三爷你借些银两。”
宋玉隶倒不知道这看似迷迷糊糊的奕歌,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要借你银子倒不是难事,只是这有借就得有还,你打算怎么还我?”
这倒是把奕歌给难住了,她向来没有赚过钱,上次偷了李四的钱袋看起来虽有些银子,但是也不过都是些碎银子值不了几个钱,也不知道她每月二两的月例得凑够多久才能还的清,但是三爷性子好,应该也不急着要她还吧?
“我每月都能拿二两银子,我平日里吃穿用度都用的府里的,等凑够了我就还给三爷你。”
宋玉隶却摇起了头,“要修缮那梅花庵再修个铺子,少说得三十两,就你那二两月例,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再说了,要到时候你拿了银子,却不还我了,你又仗着有七弟护着你,我也不好找你强要不是?”
奕歌听三爷这话,想必他定然是有自己的法子便笑道,“那三爷你觉着该怎么办才能借我银子呢?”
等的就是这句话,宋玉隶作势清了清嗓子,“我七弟自幼身体便不好,你瞧他这一会儿昏迷一会儿晕倒的,让兄长我颇为担忧啊!”
大大的疑惑凝聚在奕歌脑袋里,她可瞧不出三爷对宋哥有这么上心,她可是听府里的姐姐们说了,宋哥昏迷的日子里,三爷可是跑出去喝花酒去了。但即使心里颇有微词,但奕歌也没傻到要将这些话说出来拆穿三爷,毕竟这银子还在三爷的袋子里呢。
“若是有人能好好照料七弟,我就是千金散尽都在所不辞啊。”
说罢,宋玉隶便作出一副为了七弟甘愿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的神情,要不是奕歌了解三爷为人,此刻怕是都要为这兄弟情而潸然泪下了,虽不知三爷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奕歌还是将计就计,“我!我能照顾好宋哥的!”
早就预料到奕歌会这么说,宋玉隶便坏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就将七弟交给你了。你若能照顾好七弟的衣食住行,我便每日算你一两银子!”
听到此,奕歌眼里便泛起光来,一两银子!照顾宋哥还不简单,不就每日陪在他身边么,这么好的差事还能每天拿一两银子!真真是天上掉了个好大的馅饼!宋玉隶见奕歌那欢喜的模样,知道她以为这不是难事,但他可不是这么想的。
“你可听清楚了,我说的是衣食住行,从早晨起来,你便要先去膳房给我七弟准备好晨膳,再来服侍我七弟起床更衣洗漱,再来我七弟平日里用完早膳后便会到书房看书作画,你得在一旁端茶递水研墨,差不多时候了就得到膳房那儿给我七弟备午膳,再然后。。。。”
“三爷?你怕不是在同我说玩笑话吧?”
这哪仅仅是照顾宋哥啊?这分明是黏着宋哥吧,依着三爷的意思,自己这是要从宋哥早上一起来便一直待在宋哥身边,无论大小事情皆都自己亲力亲为,那这府里还要这么些下人干什么?不如干脆都遣散走,只让她一人来做便好了。
“你若不做,银子没得商量。”
被三爷这么一恐吓,奕歌方才还粗着脖子抗议,这下便只能低眉顺眼挤出个笑容来,“怎么会呢,服侍宋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正说着,奕歌肚子却不合时宜地想了起来,惹得宋玉隶嗤笑了一声,“你若知道便好,用完早膳便去书房候着,若是我那七弟问起来,你只管说是你自愿的,知道没?”
“知道了。”
纵然奕歌知晓三爷喜爱捉弄人,做事又常不按常理,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三爷硬是要折磨她,叫她这么黏着宋哥呢?但肚子又“咕咕”叫起来,奕歌甩了甩头,便把这疑惑抛在脑后,高兴地往膳房奔去。
清逸宫内,端坐在卧榻上的妇人,正听着跪在底下的人向她说着打听来的消息,待来人禀报完,妇人便微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脸上满是不屑,“静妃生出来的孩子,果然是个废物。本宫还以为这神通广大的献王到了滁州,必定会好一番密谋,没想到竟然和个乞丐打起了交道,真是浪费了本宫的精力。”
话语里满是对献王的轻蔑之情,可在妇人身旁坐着的男子却并不以为然,“母后,七弟向来心思细腻非常人所能及,他平日来最是在意与之交往之人,怎会平白无故和一个乞丐打起交道来。”
妇人一听,细细思量想来倒真是如此,若不是凭借着他那过人的心思,又是如何能够在没有母妃护着的情况下不仅能安然无事地长大,还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独获皇上恩宠。若不是她极力斡旋找寻法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年静妃背叛皇上的蛛丝马迹,再借由当年服侍静妃的太监之口告诉皇上,恐怕皇上都有废储之心,改立献王为太子了!哼,一个死了的人的儿子还妄想着同本宫斗,着实可笑。
好在让献王在皇上那儿失了宠幸,被贬到了滁州那蛮荒之地。就连静妃一族都遭了重创,怕是没个十年二十年的难以恢复往日繁荣,但她终究是放心不下,派了人日夜盯着献王府,却不想并未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可现在又一听自己儿子所言,便对那小乞丐有些疑心,便遣了底下跪着的人速去查那小乞丐的身世。
“太子,近日来你父皇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怕是。。。”
宋玉墨微微拍了拍自己母后的袖子,示意她切莫人前失言,虽是在自己寝宫里,但难免隔墙有耳,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再传到父皇耳朵里,那可是重罪。皇后自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意思,她也并未想将那话说出来,“依太子看,那献王何时能除?”
“父皇近日来对七弟又颇有些怀念,若是在此时动七弟必然引父皇大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皇后虽心有不甘,但又知道当下正是时局动荡之时,牵一发而动全身,行事需如履薄冰,错一步便步步错,也就只能先留那献王几日性命,料想他被贬到那滁州,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宋玉墨向皇后行了一礼,便出了清逸宫,直往龙啸殿去。待他到龙啸殿时,父皇正散退了一众宫女太监,偌大的龙啸殿里只剩父皇一人颇有些疲态地依靠在卧榻之上,见他走来,也不过是懒散地抬头看了一眼,眼里并未有任何欣喜之意。
“儿臣拜见父皇。”
“免了。”
苍老的声音里仍能听出天子的威仪,在父皇面前,宋玉墨早就收起了先前在母后那精于算计的嘴脸,只垂首低眉地立在大殿之上,等着召他来的父皇先开口。
“墨儿,你过来,让朕好好瞧瞧你。”
宋玉墨应了一声,便往父皇卧榻走去,直走到父皇跟前,便单膝跪地好让父皇瞧个清楚,却不想刚跪下去便被父皇一巴掌扇了过来,错愕之际便听父皇怒喝道,“你身为太子,行事毒辣不顾兄弟情义,你可知错?”
这一声指责犹如当头棒喝叫宋玉墨有些瞧不明白,但见父皇如今正在气头上也不好忤逆父皇的意思,忙跪下去磕头认错,“儿臣知错,只是儿臣愚钝,尚不知具体是何事惹得父皇不快,儿臣素来与众兄弟相处和睦,未曾行事逾矩有半点伤害同胞手足的心思,还望父皇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