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派了人去寻人,你以为能瞒得过父皇?倒是惹父皇更加生疑起来,到时你我都有口难辩。”
越是害怕,宋玉珩反倒脑子越发清楚,若是真如三哥先前所说,奕歌的身份真的一到了宫里便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会给奕歌招来血光之灾的话,那父皇不可能一点声响都不动便把奕歌给掳走了,必然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只要打听消息,这宫里便会多一个人知晓。
“来人!去给本王打听清楚,近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过龙华殿。”
“是。”
“你疯了!”
宋玉隶厉声叫道,私自打听父皇行踪那被父皇知道了可是重罪,他这七弟别不是脑袋病坏了,“你现在是嫌还不够乱,再这节骨眼上再添一把火是么?”
“父皇虽然有可能绑走奕歌,但也不排除这宫里的其他人,我总觉着这事情很蹊跷,可我明日便要启程去江北了,三哥,若是今日查不出什么来,还指望三哥能多费些功夫,等江北一事弄完后我便即刻赶回来。”
“你以为太子把你拉去江北真是让你行善积德的?这一路上,只许你带几个随从,柳明和少青都不在,我让你向父皇请命推掉这事,你却打死都不肯,真不知道你到底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宋玉隶真觉着这都是自己前些年欠七弟的,今年才会诸事不顺,这眼瞅着快要过小年了,这宫里还这么不太平,真是让他操碎了心。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拦着奕歌,不让她跟着一道进城。
“我可跟你说了,我没你那么神通广大,这皇宫也不是我那清芷宫,想干什么便干什么,我只能给你保证,在你回来之前,别让奕歌横尸街头。”
宋玉珩知晓这已经是三哥做的最大的让步了,有这句保证,他便可安心去江北,这宫里的人无论是谁将奕歌绑了起来,目的无非就是想用奕歌来牵制他,而他又去了江北,就算有什么要做的,也会等他回来,这段时间里,奕歌暂且不会有生命危险。
清熙宫里的人一直忙到天边露了曙光才停下,去龙华殿打听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只说最近去了何宥年,其余并无什么特殊的,更没听说有绑什么小太监。守夜人打响了最后一梆子,撕开了夜幕仍然不愿完全褪去而笼罩在天空的薄纱,只眨眼的瞬间,天地便澄亮起来,难得在今日出了一个大太阳,各宫里的主子和下人们都趁着老天爷赏脸,搬了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只清熙宫的人一个个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起。
一向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的宋玉隶,因为躺在椅子上睡而被冷的睡不踏实,一感觉到天亮了便无奈地睁开眼来,却见七弟就好像雕塑一般靠坐在床头,就连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门口,就好似有什么人同他约好了要来一般。
“你这几个时辰,都这么干坐着?”
宋玉隶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杯,开始漱起口来,清洗干净后才觉着浑身的困意被暂时压制住,正想抬头让七弟赶紧趁报信的太监还没来先休息会儿,不然一会儿上了路,马车又颠簸,更是睡不好。
可一抬头,便瞧见七弟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好像从未见过自己一般,但好似自从七弟失忆后眼眸里缺少的东西又回来了,宋玉隶微微皱了下眉头,搬了张凳子坐在七弟床边,思索了会儿才试探着开口问道,“七弟,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比如,脑袋特别疼?”
他曾经听别人提起过,说这患了失忆症的人,若是哪天想起来了,脑袋便好似开裂般疼,可瞧七弟这样子,哪里像是疼的样子,这一脸淡漠,就算说他和七弟不认识,怕是也没人怀疑。
“我想起来了。”
只这么简单的五个字便打消了宋玉隶心里的侥幸,他先前总是想着既然忘了那便忘个干净,也省得再来受一次折磨,可怎么偏偏又想起来了。
宋玉珩不仅想起来了自己丢失的全部记忆,更记起了在那蛊师替他祛毒时,他曾经醒过来一次,是他亲口让蛊师让他忘了一个人,蛊师不愿,他便逼着要咬断自己的舌头,好让在外面的人以为是他下的手,蛊师被逼的没了办法,只能答应下来。后来他便昏了过去,再醒来便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就在昨天晚上,在他不断地想着到底还有什么人会把奕歌绑起来时,脑海里却突然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他直觉那画面对他而言很重要,他便不断地回想,直到将那模糊得连轮廓都看不太清的画面给想了起来。那是在外祖父的寿宴上,前一刻还在欢笑的外祖父已经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所有的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他和奕歌中间便已经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丢了记忆的自己,竟然还是那么把奕歌放在心上,甚至恨不得为了她再次丢了性命,可真是讽刺。宋玉隶很清楚他七弟这副淡漠的神情,他原本从来不会这般示人,可兴许是儿时看多了世态炎凉,便知晓对谁都不能付出一片真心,这神情便越发多的出现在七弟脸上了。而如今,七弟又是这副样子,该不会?
“那,你如今有何打算?”
“找到她,让她出宫吧,我与她,不必相见了。”
宋玉隶分明瞧见七弟说这话时,眼角都在发着颤,可心里却只能跟着叹息,七弟决定了的事,又岂是他能够改变的,更何况奕歌到底是什么身份尚不明朗,在事情没有完全查清楚之前,还是让奕歌离七弟远些才好。
院外突然传来报信太监的高呼声,到了要启程的时辰了。宋玉隶扶着七弟下了床,推七弟到了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在七弟面前蹲下,犹豫了半晌,开口道,“你不必挂念她,我会护她平安。”
宋玉珩的睫毛微不可见地颤了颤,一声仿佛从遥远的未知飘来地一声“嗯”让宋玉隶明白了七弟的心思,但也不多说什么,让底下的人推着七弟到了宫门,看着七弟上了步撵,一行人的身影朝宫外走去,不一会儿便没了身影,只留下雪地上繁乱的几行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