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秦既明有些吃惊，就连坐在旁边的秦怀瑾也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秦景湛却没有看任何一个人，只是走出小几，缓步到了舒意的身边。
舒意显得有些警惕性的后退了几步，保持着一个十分礼貌的距离。
“公子不必这样为我圆场，这件事本来就是臣女理亏，既然是苏大将军的女儿，本就不应该受他国的恩惠，此番也是出乎意料，臣女愿意谢绝爵位，只求皇上能够还我们苏家一个清白。”
谁掌握着主动权，谁就有绝对的优势，昨天那么一步不肯退让，今日被自己抓到了把柄，一下子就卑躬屈膝地跪在自己脚下，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根本不需要指望任何人给你留面子，希望任何人来帮你救场，在这世界上能够全身心无条件相信的人，从来就只有自己而已。
秦既明笑得有些热烈，不像是一个皇帝该有的情绪，至少不是面对这个场景下该有的情绪。
“姑娘知道自己这话是代表了什么吗？大渊最看重的就是忠诚，身为一个将军的女儿，却变成了敌国的郡主，这个罪名等同叛国，你可想好了？”
没有逼迫，也没有威逼利诱，只是在默默的陈述一个事实，不过怎样选都不是办法，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舒空流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相信自己能够带着这个小丫头出去，也相信现在的小皇帝总归会顾及着他师傅的脸面，不会真的赶尽杀绝，可现在这个场面真是越看越糟心。
“小意，和我回去吧！你父亲的仇已经现在大庭广众的面前了，没必要把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
一双有些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上来就要拉她走，却被舒意温柔而坚定地拒绝。
现在走不是显得自己有些心虚吗？古人云，朝闻道，夕可死矣。自己为父亲复仇，名正言顺，死而无憾。
“舒意姑娘，你选好了？”
舒意拍拍舒空流的手，让这个现在显得有些幼稚的大叔坐回了他的位置上。又对着秦景湛福了福身子，对他表示感谢，同时也是一种种明确的拒绝态度。
“公子这番话明显就是要把我陷入不义之地，还是请公子回去吧！”
舒意的语气带着怒气。她知道秦景湛是在帮她说话，可自己的事情，自己拼了命也要解决，断断不能让一个只有点头之交的人来替自己承担一丝一毫的怒气，现在还是先把他推出去的好。
秦景湛会心一笑，也并没有继续坚持下去，今天皇上搞的这一出的却是出乎意料，不过也恰好成为了计划的催化剂。他出来只不过是为了给鄢如寂一个信号，现在舒意想让他独善其身，自己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本王子还以为人家口中交口称赞的少年帝王有多么大的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
鄢如寂敛了眉眼走出来，舒意本意的确不想牵连任何人，可是鄢如寂身上总有那种不容置喙的气息，是那种少年才有的，独一无二的张扬。
“小意，别推开我。”他说。
舒意眼睛一下子就沁满了泪水，两支交叠在胸前的手不由得收紧，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
“两位，这又是唱的一出什么戏？朕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秦既明对舒意抱有很大的敌意，苏大将军之女的身份已经很敏感，现在又是背后有着合晖支撑的人，若不趁现在除去，日后必将酿成大祸。
“还请皇上给我一个面子。”
“我与舒意姑娘相识已久，二人早已私定终身，我南越的王妃可不能不明不白的交代在这里。
秦既明眯了眯眼睛，冷冷地哼了一声：“这倒是有趣味，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朕不懂，皇后觉得呢？”
皇后觉得这样的情情爱爱就可以代替国家大义吗？皇后觉得舒意就真的有这么好的运气，次次都能逢凶化吉吗？皇后觉得自己现在该说些什么好呢？
秦既明今天有心试探，叶皇后却还是那样胆小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妾身自然是不懂的，一切还得看皇上。”
帝后之间在打什么哑迷不是一般人能够看懂的，只是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还真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现在摄政王的心情似乎很是不好。
今日尚未开始饮酒，桌上的盘子却已经被掀下去了一个，那脸色已经不像是平常冰峰一般的湖面了，简直就如同徽州出产的最好的徽墨一样，黑的用水也难以化开一星半点。
“王子恐怕有些僭越了，舒意是苏大将军的女儿，苏大将军是我大渊的人，舒意自然也是大渊人，怎么可能让你说带走就带走？”
秦景湛在旁边的脸色很不好看，那些凡夫俗子也许听不出来皇叔这番话有什么特别的，可是自己和皇叔这两个月几乎日夜相处，这样没有逻辑性的话，断断不可能从头脑清醒的他口中说出来。
从前一下老人家们总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己还真以为是玩笑话，没成想是一语成谶，果真就应在了皇叔身上。
“皇叔你当时刚才没有听清楚，两位是两情相悦，又没有半分强迫的意味，怎么能算是强娶？”
秦景湛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脸，居然就是以顶撞秦怀瑾的方式让大家有了深刻的印象，果真是不同寻常的。
秦既明全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秦怀瑾倒霉他就高兴，仇人之间的感情哪有那么多道理？损人不利己，损人利己，只要是损了他，自己就是高兴。
秦怀瑾是一个少年老成的性子，如今已二十又五，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若说是要为了爱情豁出命去，为了这一时的心动，连自己的未来也不要了，连自己筹谋这么多年的事情也不要了，只想拥有一个女人和她的未来，这话说出来，着实有些可笑了吧？
这世上的所有男人，或者说，绝大部分有着宏图大志和血海深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