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带着无殊公子面圣的当晚,我半夜醒了,想不起梦了什么,明明是做了梦的。我坐起来,下了床,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主子是口渴了吗?”乙雀迷迷糊糊的问。
“不渴。”我醒来,分外精神。
“啊?”乙雀完全醒了,从榻上坐起,“主子,您醒了?”
“废话,不然你跟谁说话了。”
“啊,我以为您又做梦呓语。”
“你睡你的去,不用管我。”
“您要不睡,我迟早还得被您折腾起来。”乙雀打着哈欠爬了起来。
“说的也是,那你起来,给我唱个曲儿吧。”
“您想听什么曲儿?”
“随便唱吧。”
乙雀点上灯,收拾着床榻,一边哼着歌。
还没褪去童音的声音很是好听。
等收拾差不多了,曲子停了,“主子,您要梳洗吗?”
“不了,万一我一会儿又困了,白倒腾了。”
“那我给您拢一拢吧。”
“好啊。”
我坐到梳妆台的木墩上,等着她给我梳头。
乙雀动作很轻柔,嘴里又轻声哼起了曲子,柔柔的,淡淡地。
“这是什么曲子?”
“楼里学的哄人睡觉的曲子。”乙雀回答。
“还记得呢。”
“就这首能唱给主子听了。”
“那来个十八摸什么的?”
“呃——没学,还没学就被主子买回来了。”
“这个是偷着跟一个小丫头学的。”
“我给你唱个杜十娘吧。”我来了兴致,“十娘啊杜十娘,手捧着百宝箱,纵身跳进滚滚长江,再也不见我地郎,啊~”我只记得这么一句。
“杜十娘是谁啊?”
为了表示我并不是为了凑字数——
我简单的给乙雀讲了讲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
乙雀唏嘘:“杜十娘有点傻。她早早多拿出些银两来,李甲不至于把她卖了啊。”
“那也没个头啊,银两迟早用完。”木槿突然开口,给我俩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您唱杜十娘的时候就醒了,整个故事听了个全。”
“初八!”
“在。”初八的声音平淡无波,在外屋响起。
“都醒了啊,哈哈。”
“嗯。”初八大声地应着,进了屋,手里端着热水盆子。
“那你来说说杜十娘该怎么办?”
“有那个钱,要男人何用?”初八拧着帕子,递给我擦脸。
木槿另端了盆倒了热水,洗了脸。
“你们困就接着睡呗。”
“您还有什么别的故事要讲吗?”乙雀打了个哈欠。
我想了想,《聊斋志异》不知道能不能过审,算了。
“暂时想不起来了。”
“还要一个时辰天亮,”木槿看了眼天色,“您是饿了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胃,“不饿。”
“那您看会账本?”初八接着问。
这是多想我继续睡觉……
“今天煎药还是让朱神医把那味嗜睡的药材加上吧,少加点。”我叹息一声。
“我去看看灶上还有什么,给您做个宵夜吧。”木槿提了一盏风灯走了。
“今夜谁在外值夜?”我问。
“您就别折腾他们了,”初八开口,“还是把积攒的账本清了吧。”说着,把西间书房的账本搬了过来。
乙雀给我梳着头发,动作越来越慢。
“把她放我床上去。”我轻声说。
初八接住快站不住的乙雀,抱起来送去了床上,还轻轻盖了被子,放了床幔,熄灭了床头的琉璃灯。
我翻看着账本,有些犯困:“马上快年关,不知今年什么光景,户部今年应该好过,除了雪大些,没有别的出项。”
“您别担心户部了,您担心些财路吧,眼瞅着过年了,今年你属下的分红要使您的荷包大大出血了。温泉庄子算是您自己的私产了,花费的人力物力虽说是圣上亏了些许榜纸,工部费了些许功夫,但钱财可是实打实的从您账上走的……”
我瞬间有着精神,“没事,我还有喻君慎的私产抵上,那可是白来的钱财。”说到这里,我顿了顿,“洛城的账目收益清出来了吗?”
“有些不顺手。”初八坐在我旁边翻看着账目。
“哪些地方?”我抬头。
“这里,这里。”初八指给我看,“前后只隔一天,进价涨了一倍?还有绦丝,为什么是卖价比进价低一倍,这不是赔钱吗?”
“那种染料的保质期只有那么久,过了那天,就得用另外一种代替,代替的品种原料是从南疆那边运过来的。至于绦丝绦丝卖给当地的人当然便宜些,洛城产丝,进价贵是为了保障蚕农的养蚕积极性,卖价是给我看的,绦丝主要贩往西疆和南疆。明白了?”
“可账单里没记绦丝的收益。”初八翻着账本。
“现在是冬天,傻瓜穿轻薄的丝织品过冬啊,想看收益,去翻翻今春夏几月的账本收益。”
初八恍然大悟。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
一直到天色大亮,初八手头洛城的账本子都给解释清楚了——我自己手头的倒还没动……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把洛城的账给初八清,我以后就少整理一个城池的,也能忍住脾气不给喻君慎背后插刀,我已经很可以了。
木槿做的小点心吃了不少,等汤药下肚,直接不让做早膳了。
乙雀打着哈欠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坐起,“主子,您醒了吗?”
“我妆都捯饬好了。”
乙雀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主子,您怎么不叫醒我!”
说完,麻利儿的起床,抱起床褥,拿出新的被褥铺好,“主子,我去拿去晾晒了。”
傻丫头睡蒙了,以为是中午。
“我早膳都没吃呢,你去哪里晒被褥?”
抱着被褥的乙雀懵了,“不是午时吗?”
“你再想想。”木槿给我上着妆,回头笑话她。
初八轻声打着算盘,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抬头,“你听完杜十娘就睡着了,差点跌倒在地,我抱你放公主床上的。”
“啊——”乙雀脸通红,“主子我——”
“你主子我要出门,你要是想跟,快点梳洗,我可是马上就好了。”
“我要去,我要给十一哥哥买个鞋样!”
乙雀迅速把怀里的被褥放好,小跑着去梳洗。
等木槿给我簪上最后一个花钿,乙雀已经抱着我的雪狐袍子站在身后等着了。
“换件外袍,”我叹息一声,“我不要这件。”
“您要去哪里?”初八问。
“近来茶楼说书的换了话本,我去听听热闹。”
初八闻言出门,“我先行订个包间,您出门带着月份们。”
“你若去预定,那还有什么惊喜,怕是说书的都不出来了。你和木槿没睡好,就留在府里休息吧,午时不用备饭。”
初八和木槿对视一眼,初八还是不放心,“我去看看初三他们怎么安排的,只带月份,怕是不够。”
“我不用休息,还是跟着主子吧。”
“我只是去听个书,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们干嘛如临大敌。”
“西疆的人不容小觑。”初八沉着脸开口。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木槿开口劝导。
“算了算了,不出门了。”我万分沮丧。
“您多带些人出门是没有问题的。”木槿再劝。
“是啊,十一哥哥说好久没出门了,闲得慌呢。”
“那就多叫,最好都去,把茶楼包下来。”
“那有什么意思啊,”我坐回床上,仰面躺倒,“谁还敢给公主说些公主的流言蜚语?”
“那您还是看账本吧。”初八垂眸。
“主子,近来京中戏院出了新戏,您要不要去听戏?”乙雀出主意。
“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就不要说了,我自己脑补就能演个百八十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