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谷内,白发白须白眉的老者在坐在溪边钓鱼,似乎他一直就在这里坐着,从没有离开过。
大弟子玉凌山站在他身边,低眉顺眼的请示:“师父,北珲来信。我亲自去一趟东龙吧!”
老者一脸慈悲的看了看溪水,摇头:“让青山去。”
楚王府后花园,岳晓夜正在神思散漫的沿着湖边散步,她在想着为楚怀渊的腿伤拟定的那个治疗方案还有什么遗漏的。
针灸加热敷,她还找了当初给楚怀渊治过腿的太医一齐研制了泡腿和口服的药方。
接下来,她有一定的信心,能让楚怀渊恢复如常。
正想着,身后传来呼啸的风声,她下意识侧身偏头,一柄匕首长的红缨枪从她脸庞飞过,枪尖下飞散的长缨打在她的脸上,竟丝丝做痛。
她下意识去看那柄落空的红缨枪,笔直在插在身前两丈之地,枪尖深入土中。
岳晓夜回过神,眯起眼睛看到三丈外,一个红衣如火明艳如霞的女子,气定神闲的望着自己,显然没打算遮掩她就是那发枪之人。
女子身后,一群花团锦簇的妙龄少女们拥着中间一位身着粉淡宫装的华贵少女,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
她们身边,娇柔的长孙怡心骄傲的抬了抬下巴,这次,她有备而来,看这个岳晓夜还有没有那么大的脸皮。
看着这一群明显是东都贵女的娇客们一副我来找茬你得受着的模样,岳晓夜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楚怀渊已经进入了治疗期,昨夜开始被岳晓夜禁了房事,本来因为治腿有望带来的高兴心情被迎头一棒打去一半。
但这次无论他怎么磨,她都坚决不给他碰。
所以,今天一早他带着复杂的心情自大婚后头一次,进宫了。之前昭帝宣他几次进宫,他都各种理由推拖不去。
现在他前脚一走,后脚这近乎军营标准管理的楚王府后院就被一群不告登门的女人大咧咧走了进来。
看来,她有必要好好让某些人知道她这个楚王府的女主人不是摆设了。
她眯着眼睛,看到躲在人群后面的春娘尽量缩起的不起眼的身影
而且,既然都凑上来给她玩儿了,她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一劳永逸的机会呢?
一遭解决了这帮麻烦,以后是不是就可以清清静静的过她的小日子了?嗯,那还是不错的。
她笑着颔首向众贵女的方向点头示意。
众贵女都傻了一下,她们今日是打听楚王殿下不在,在长孙怡心的撺掇下,集体来看靖和郡主和五公主来给楚王妃打脸的。
按说平时就是借她们个胆子,也不敢没有主人的邀请就结众闯楚王府后院,但这次,不是都赶巧了吗?
东龙万千少女心目中高高在上的战神王爷,就是残了腿,也不是一般女子可以肖想的。
无数东都贵女都对他心醉神迷,奈何王爷地位高,人又冷,她们始终找不到接近他的机会。
可就眼前这位他国来的假郡主(不是天家血脉,在这些贵女眼中后封的都是假的),还曾因抗旨拒婚名扬天下,居然做了多少少女春闺梦中都不敢想的楚王妃。
士可忍,“淑”不可忍。天下的臭男人们为了江山也好,社稷也罢不肯出头,她们这些名门淑女们坚决不能罢休。
本来一个个在家都恨的咬手绢打丫环却不敢冒头,谁知左丞孙女长孙怡心发起“涤淑宴”,借着五公主和靖和郡主的名头,要将不称职的楚王妃“涤”出淑女行列,逐出东龙。
众人立即看到了希望,一个个欣然前来。
最好趁机让楚王殿下看清楚这位楚王妃真面目,将其赶出楚王府,永远不要再回来才痛快。
本来还忐忑怕进不了楚王府大门,因为楚王府的大门不好进是出了名的。
结果看到前来接人的春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位楚王府内唯一的女性内院主管在东都那也是很有名气的。
看来这位楚王妃真的不太称职啊,明显这位春总管也不喜欢她。
众人顿时一阵兴奋,觉得胜利在望,远远看到湖边那一抹身影时,立即鼓动好武的靖和郡主给她一个下马威。
五公主其实和靖和是一个心思,这一枪要是扎死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最好,就是扎不死也要吓死她。
结果,没被一枪扎死的岳晓夜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温和有礼的冲她们笑,众女面面相觑,这位不是个傻的吧?
岳晓夜挑挑眉,收获一众女子审视鄙夷轻蔑嫉妒等等各种复杂的目光,微微一笑。
走到那柄插在地上的红缨枪前时瞄了一眼,发现居然是一柄纯银打造的小枪,又精致又值钱,干脆直接弯腰捡起来走了。
这下众人大出意外,这位大应郡主既不恼险被她们误伤,也不做主人好生接待,直接漠视众人当不存在。
靖和郡主大喝一声:“站住!”
声音之响之洪亮,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一个人除外,岳晓夜就跟没听见一样,继续闲庭漫步般走向她以往常去的大树下。
后面的众贵女顿时激愤起来,纷纷叫道:“这人怎么这么没有教养?”
“就是,不愧是乡野长大的女人,基本礼节都不懂。”
“没听见郡主叫你吗?”
一时间众说纷纭,叽叽喳喳,吵得树上的雀儿都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靖和怒喝:“闭嘴!”
众人齐齐闭嘴,看着靖和满脸怒色扫视众人一眼,个个缩了缩脖子。
靖和郡主可是得罪不得的,身上有一半的皇家血脉,一家父兄五人皆为国战死沙场。自身武艺高强上过战场,性格刚强暴烈,天下有名的霸王花。
一群废物!
靖和郡主瞄了这群比绵羊还要胆小的女人,要不是怡心说人多势众,将来楚王或皇上怪罪下来法不责众,她才不要跟这帮没脑子的女人一起丢人。
她招了招手,旁边的小丫环递上早就准备的另一支纯银红缨枪,再次冲着已经在大树下坐上秋千的岳晓夜丢了出去。
她才不信,那女人能侥幸躲过一次,还能侥幸躲过两次。
在众人瞪视的目光下,岳晓夜不紧不慢的抬起手中的银枪,迎向直奔自己而来的另一支。
双枪一触之间,岳晓夜手腕一抖一转,飞过来的红缨枪就跟粘在她手中的银枪上一样,绕着她手中的那柄银枪飞快的打着转,既不掉落,也不飞走。
等着看岳晓夜出丑的众女目瞪口呆,连靖和郡主也颇为出乎意料的皱起眉头,看来这位王妃殿下出是“无所不能”门下也许并非传言。
岳晓夜像玩杂耍一样轻松的晃着两柄尖枪,对着已经走到面前二十步左右就站定不再上前的一众贵女笑道:“不知各位是何人,来我楚王府有何事,王爷虽不在,我楚王府后院也不是谁想进就随便进的。”
长孙怡心虽然吃惊于岳晓夜露出的手段,但这么多人在,她是不会再像那日般不战而逃了。
于是上前一步,傲然看着岳晓夜:“今日五公主和靖和郡主带着我们东都贵女来找你开“涤淑宴”,你可敢接贴赴宴?”
岳晓夜持枪的手轻轻一拨,那柄粘在她枪尖上的银枪顿时如离弦之箭般飞向众贵女,众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有胆子小的开始纵声惊叫起来。
胆子大些的咬嘴牙关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岳晓夜看着她们的样子忍不住露出玩味的笑容。
靖和郡主气得脸都白了,那枪明显只是冲着这个方向飞来,根本没有伤人的可能。
这帮女人,太没出息了。
银枪从众人头顶飞过,插在她们身后的一株老树上,树下与银枪不超过一寸距离的,是春娘的脑袋。
岳晓夜笑笑起身:“第一,什么‘涤淑宴’,我不知道;第二,我楚王府开宴会,为什么我这个女主人却不知道;第三,各位没有接到楚王府的邀约,今日之行就是擅闯。”
她如愿看到了众贵女越来越白的脸色,仍是淡笑着道:“看来我要问问咱们的楚王殿下,敢情我们楚王府是菜市场,谁都想来就来吗?”
众女脸上惊惶之色更重,她们今天确实无礼在先啊!
岳晓夜不再看众人,对着始终藏在人群之后不肯出头的春娘道:“春娘,送客吧!”
春娘脸色惨白,她今天冒险放这些贵女进来是很有些小心思的。如果就这样被打发出去,她以后,也就完了。
额头的汗涔涔而下,她的身子如石化般一动不动。
五公主此时站在人群最前面,这里面属她身份最为尊贵,自然是众女之首。
她此际傲然抬头,盯着岳晓夜道:“若你想坐稳楚王妃这个位子,今天就别想把我们轻易打发走。”
她看了一眼长孙怡心:“给她解释,什么是‘涤淑宴’。”
长孙怡心眉一抬,张嘴就道:“东都贵女,满十四岁未婚嫁者,赴‘涤淑宴’,过关者扬名天下,为众女之榜样,不能过关者逐出东都,永世不得再入——”
她还想长篇大论讲下去,岳晓夜却没有那个耐心听她啰嗦。
岳晓夜打断她的话接看着五公主道:“首先,我是大应人,不在东都贵女之列;其次,我已经与楚王大婚,不是未婚嫁者;第三、我的去留,涉及两国邦交,实在不是尔等玩劣所能置喙。”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岳晓夜视若不见,看到五公主竖眉欲怒,接着慢悠悠地道:“论地位,我是大应郡主,东龙王妃,如果我没记错,这里最尊贵的公主殿下还得叫我一声嫂子,对吧!”
她肯定的语气让所有人忍不住气结,却也不得不肯定她的话是正确的。
靖和郡主见五公主被她一席话说得没了音,上前一步道:“纵然如此,你要坐稳楚王妃的位置也要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众女一齐点头,就是就是。
岳晓夜扑哧一笑,本来清丽的面庞上顿时生动明艳起来,她晃了晃脑袋,对着这位扬名天下的霸王花道:“我坐不坐稳楚王妃的位置自然是楚王殿下说了算,关各位什么事啊?”
长孙怡心见众女一副被岳晓夜蒙蔽的样子,忍不住道:“怀渊哥哥自是被你蒙蔽了!再说他不满意也不能像你一样无耻抗旨拒婚。”
靖和被岳晓夜刚刚一句话击败,正琢磨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听了长孙怡心一说,回过味来指着岳晓夜鼻子义正严辞道:“你再巧言善辩,也逃不过配不上楚王殿下这个事实。”
岳晓夜却挑眉斜睨了靖和一眼,眼角眉尖的风情让靖和看得也是一怔。
岳晓夜低低笑了起来:“我看郡主的霸王花的名头是白背了,别人不明白,郡主会不明白?男女之间,配与不配,不需要外人来置喙。”
众贵女都是一怔,不明所以看着靖和。
靖和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突然几大步来到树下拔出银枪,指向岳晓夜:“不管你说出天花来,今天不过了我这关,你别想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