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城城主府,叶小月此际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客厅里,品着名贵玉瓷杯里装着的香气淡雅的香茗。
不得不在心里感激了一下司徒莫荻,他毕竟用心给阿梨找了一个好去处。
不待她感激完,就听后堂环佩叮噹走出一位温柔美丽的女子。
叶小月站起来,她进府之前就在这附近打听过了,这位明显是女主人气度装扮的女子,应该就是那位让乾坤城主得了惧内称号的夫人铁梨花。
据说城主夫人还极疼爱膝下一对儿女,儿子是王奇士亲生,女儿似在哪里抱养的,但城主夫人早就放出话来,小时候当女儿疼,将来长大了是要当儿媳妇养的。
所以叶小月对这位夫人相当尊敬,不管怎样,对阿梨一个几乎可算得上是无父无母的孤女来说,能给予她这么大的维护,那只能是出自于真心的疼爱。
就冲这份疼爱,叶小月愿意将她当恩人一样敬着。
铁梨花听到下人回报立即扔下手中算了一半的帐目,一路小跑着来到客厅,一进来就看到站在那里如一朵空谷幽兰般的叶小月,看着母女俩相似的五官,几乎一眼就认定这是阿梨的娘亲。
叶小月微微一笑,还没等她主动向铁梨花问安,就听铁梨花气喘吁吁道:“莫阿荻前几天派人将阿梨接走了,你不知道?”
叶小月脸色微变,轻轻摇头。
铁梨花没有忽略她眼中的失望之色,换了自己千里迢迢来寻许久不见的稚女却没看到,只会更失望。
当下铁梨花回头对旁边站着的下人道:“去请老爷来,就说我有事问他。”
下人急忙退下,铁梨花抬手示意叶小月坐。
叶小月虽心急如焚想立即就走,但她知道这样太失礼不说,她也想知道阿梨被接走的具体情况。
当下强按下心中焦燥,坐了下来,铁梨花暗中点头,当下也不含糊,将当日乐环与于庆奉莫阿荻的命令接走阿梨的事说了个仔细。
叶小月点头,以莫阿荻的性子,很可能一找到自己立即就派人来接阿梨了,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再去找莫阿荻就是。
纵然她再不想见他,女儿,她是一定要见的。
当下站起来身对铁梨花先道谢又道歉,直言这许多日子多亏铁梨花照顾阿梨,本该好生感谢。
不过自己思女心切,即刻告辞去找女儿,待找到女儿后会择机再来乾坤城致谢云云。
铁梨花看着叶小月眼中的焦急,心中很是理解,当下埋怨道:“当时我就不同意让他们带阿梨走,都是老爷说莫阿荻既然来接阿梨必是找到你了,不让我阻碍你们母女团聚,否则也不会让你空跑一回。”
叶小月失笑,再次致谢道:“夫人实在太客气了,这样小月已经很感激了,那恕小月无礼,这就先告辞了。”
叶小月说完转身就走,身后铁梨花急得一跌声唤她:“等等,等等!”并小跑着追了出来。
叶小月走到门口台阶下,回头看着铁梨花笑:“您别担心,我找到阿梨会给您捎信的。”
铁梨花摇头:“不是不是,是我已经派人去请老爷了,他跟莫阿荻一直有联系,我想他会不会有阿梨的消息。”
叶小月摇头笑道:“即知阿梨是被莫阿荻接走了,我直接去找就是,就不麻烦城主了。”她再次转身向外大步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叶姑娘,留步。”
叶小月回头,看到王奇士大步冲自己走来,居然没有看自己夫人一眼,面上凝重之色愈显事态非凡。
叶小月心中一跳,就听王奇士走到叶小月身边,在她面前用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不久前接到阿荻传书,从这里接走阿梨回北珲的乐环一行人在半路遇袭。”
王奇士看到叶小月的脸色瞬间变了,却没有丝毫犹豫地问道:“是谁?”
王奇士在心里叹了口气,当初莫阿荻放弃这个女子,一心复仇,最后一定悔之莫及。
他看着叶小月的目光不自觉带了一丝惋惜,当下用极小的声音道:“对方留下的信息来自阎王殿。”
叶小月猛然一震,呆立片刻,然后脸上渐渐恢复血色,瞄了站在台阶上看着自己二人神情困惑的铁梨花一眼,点头道:“我明白了,此事还是瞒着尊夫人的好。”
王奇士对着叶小月深深一揖,抬起头满脸感激地道:“多谢叶姑娘,若是让夫人知道此事,恐怕——”
叶小月笑着摇头:“我对夫人只有感激之情,正是她对阿梨真心疼爱,才会对阿梨如此关心。”
台阶上的铁梨花见二人在那里叙话,声音小的自己根本听不到,又见叶小月脸上表情变幻,心下狐疑,终于大踏步走上前来,边走边笑问:“老爷你有什么关于阿梨的消息不肯告诉我吗?”
她看到王奇士脸色剧变,当即担心地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追问:“是不是阿梨出事了?你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奇士眼神闪烁,颇有些心虚无奈地看着叶小月,显然不敢撒谎,又不知说什么好的样子。
纵然此刻叶小月心急如焚,却也忍不住为这对夫妻之间的感情感到宽慰,当下上前拉着铁梨花的袖子道:“是小月唐突了。”
铁梨花这才扭头看向叶小月,叶小月笑道:“刚才我有一事与城主相商,其实大该问过夫人才是,夫人勿要着恼。”
铁梨花笑看不语,叶小月接着道:“我听闻夫人极喜阿梨,想着我一漂泊江湖之人,若真有一天接回阿梨,恐怕阿梨跟着我也会吃尽苦头,若蒙夫人不弃,想请夫人收阿梨作义女,多加照看。”
铁梨花与王奇士都是一怔,铁梨花怔后就是大喜,她本来就舍不得阿梨,当即拍掌叫好,甚至直接道:“那是当然,我还有一事与妹妹商议,若阿梨长大不如直接许了我王家作儿媳如何?”
叶小月含笑点头:“若得城主及夫人不嫌弃,等二小长大后又当真有情有义,自无他议。”
王奇士深深的看了叶小月一眼,这女子,是托孤了吗?是啊,任谁知道要去阎王殿要人,都是九死一生或者生不如死了吧!
铁梨花却没想到那么多,当下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拉着王奇士的袖子开心地道:“老爷老爷,你快说话啊!”
王奇士安抚地拍了拍铁梨花的手,冲叶小月微笑点头:“夫人之意甚好,如此就这般定下了,若他二人长大后有情有义,自当夫妻盟定,若他二人各有姻缘,我王家自然嫁女。”
铁梨花摸了摸身上,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玉坠递给叶小月,阳光下水滴形玉坠碧绿无暇,笑颜如花道:“这个就当是我们家的凭定。”
叶小月痛快接过,然后从头上拔下一枚银钗,递给铁梨花,笑道:“这是我们家的信物。”
二人各自握着东西,相视一笑。
王奇士看得心下微酸,强笑道:“如此说来,不如等姑娘找到阿梨就直接到我乾坤城来,我与夫人必倾城以待。”
铁梨花眼睛一亮,期待的看着叶小月:“妹妹以为如何?”
叶小月一笑:“待我找到阿梨,不管我自己能不能来,都必将阿梨托人带来夫人膝下教养,还望城主及夫人到时候不要嫌弃。”
铁梨花高兴的问:“真的?那就这样说定了,来,我们击掌为盟。”
说着伸出左掌,期待地看着叶小月。
叶小月坦然一笑,举起左掌相迎,二人轻轻三击掌后,两只手握在一起,相视而笑。
阎王殿。
这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密林,本来在阎王殿这座地底谷地中是常见的环境,但这片密林不同,这片密林里有一个巨大的深潭。
深潭中间有一小片空地,四周堆满各种动物白森森的枯骨,一座比普通马车大不了多少的小木屋,就座落在这些森森白骨之上。
这地方明显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仿若遗落在人间之的地狱。
此际潭水边跪着两个人,左首的中年男子正是余不老,而他旁边那个看起来妖娆无比的女子正是左媚儿。
左媚儿手里抱着一个孩子,正是阿梨,她此际双目紧闭,似陷入昏迷之中。
只听潭水中心的小木屋里传出一个略显空洞的声音,隔着潭水传到岸边显得隔外诡异而阴凉:“这小崽子就是那丫头的女儿?”
左媚儿低首回话,语音神态都无比恭谨,连她头上的小蛇都似乎老实了许多,软软爬在她面上不动:“回阎君,正是。是属下亲自出谷掳来。”
潭水中间的声音接着道:“拿来我看。”
左媚儿恭谨地道:“是。”
说完把怀中昏迷的阿梨放入潭水之中,奇怪的是阿梨小小的身躯入水却并没有沉下去,而是顺着潭水下的暗流缓缓飘向了小木屋。
待阿梨小小的身子飘到木屋附近时,木屋里突然伸出一条巨大的尾巴,瞬间将阿梨小小的身子卷进了木屋之中。
片刻之后,阿梨又被大尾巴卷着送回潭水之中,顺着水流飘了回来,木屋之中的声音再次响起:“血脉确是无疑,可要能用之时得等到她及笈,本君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再等十多年。”
左媚儿身子一颤,五体投地不敢出声,旁边的余不老满脸死灰般,木屋中的声音继续道:“余不老,这小崽子还交由你看管,当初你看管她娘不是很有一套吗?”
余不老趴在地上颤声应:“是。”
伸手从潭水中捞出阿梨抱在怀里。
那声音继续道:“等她娘十天,若十天内她娘不来,将这小崽子扔到丹炉里炼了。”
左媚儿和余不老趴在地上一齐低声应:“是。”
声音弱了下去,吩咐道:“下去吧!”
余不老和左媚儿恭恭敬敬地在原地磕了三个头,才抱着阿梨无声地退了出去。
直到走出很远很远,左媚儿才恨恨地看了余不老怀里的阿梨一眼,冷嘲热讽地道:“我不惜耗费十年功力出谷,废了无数鬼侍才把这小崽子带回阎王殿,没想到余右使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小崽子据为已有。看来阎君对右使还是那么信重啊!”
余不老眉目不动,沉声道:“左使之功无人可替,这小崽子也不是我据为所有,咱们都是为了阎君大业。”
说完抱着阿梨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左媚儿在他身后发出令人胆寒的娇笑,一边笑得浑身花枝乱颤,一边冲着余不老背影不怀好意地道:“那余右使可要小心了,千万别再像当初养她娘一般,再养出点骨肉之情来。
若再有一次心生不忍放跑了这小崽子,看阎君还会不会给你一次下鬼府寒潭的机会。”
余不老听到这话背影微微一顿,然后就跟没听到般快速离开,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左媚儿身后的密林中走出一个瘦得如干竹般的男子,悄声走到左媚儿身后,看着余不老消失的方向,谄媚地向左媚儿道:“左使,可要属下去余不老那儿把那孩子——”
他说着手里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左媚儿回身“啪“地打了他一个大嘴巴,挑眉怒斥:“瞎说什么?那是阎君恢复原型的药引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阎王殿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那竹秆男子立即惶恐后退,弯腰点头赔罪:“左使息怒,是属下胡谄。”
左媚儿看着因阎王殿的地势,而显得格外遥远的天空道:“着人盯着,这几天不定有多少外人闯入,不管来多少人,不许走漏一个!”
那男子低头应是,转身跑开。
左媚儿看着天空的眼中露出渴望之色,口中低声喃喃:“阿月,我好盼你快点来!你不在,我好寂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