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皑皑,浩然一色,别有一番瑞雪兆丰年的好气象。
东宫。
太子只披着外袍端坐在案前,结实的胸膛露在外面,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外面传闻当今的陛下狠辣无情,他们这位太子殿下何尝不是阴晴不定,发起怒来好像完全丧失理智一样。那些婢女服侍完后悄然退下,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来。
可每个人的绝情都有那么一个例外,就像尧帝对待璟王一样,太子的那个例外,便是一直跟随他的心腹,幸平。
太子眸底轻波,面色清冷,淡淡半垂眼帘,手中轻轻拨弄着琴弦,发出一段哀伤的乐曲。
幸平翻了翻手中的折子,冷声道:“那群废物,殿下,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太子目光沉冷,语气却轻缓几分,开口道:“你不要去。”
幸平蹙眉道:“可是户部落进璟王手中,他必定会严查,若是顺势查到......”
“既然我敢树这颗棋,就不会让他说些不该说的。”太子道。
幸平点点头,而后道:“宋国公那边,想将严尤顶上新的户部尚书之位。”
太子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手覆在琴上,琴弦轻颤后归于静止。他道:“随他们去吧。”
随后,太子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浮冰缓缓褪去,幽幽一笑,柔声道:“过来。”
幸平抬头看见太子眼中的情欲,他微微露出笑颜,举步朝太子走了过去。
...
雪夜。
步临风在书房里埋头处理事务,他忽然开口道:“绿萝,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绿萝身体一颤,下意识的以为步临风知道了什么,她知道不能说,只要凤韶一死,一切都会没事了。良久后,绿萝故作镇定,若无其事的说道:“没有,您让我查的都在上面了。”
步临风复杂深沉的目光落在绿萝的脸畔,她似乎很不安。可他却也没有戳破,继续沉头翻看着纸卷,绿萝轻轻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忽然,秦隐带着两个黑衣人破门而入,进来之后直接扣住绿萝,绿萝惶惶不安强作挣扎,喊道:“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做错了什么吗。”
步临风眯眼不吭声,秦隐厉声呵斥道:“你毒害王妃。”
绿萝心底顿时一颤,秦隐的话言简意骇一针见血,她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拳,良久后艰难扯出一丝冷笑,反驳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对殿下衷心耿耿,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问心无愧!”
秦隐刚要开口,步临风抬手制止了他,随后步临风从座位上起身,绕过桌案走到绿萝面前,说道:“我给了你机会。从我问你话到他们进门,我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在此期间只要你主动向我坦白,结果会比现在好很多。”
结果。
他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步临风沉寂如水的目光注视她,看不到分毫怜惜与情愫。
绿萝跟在步临风身边这么多年,见到的全数是他的杀伐和残忍,他此刻的眼神不就是他起杀意时的样子吗。
可她不信!她不信他对她也会如此残忍,如此无情,她到底跟了他八年啊。
绿萝死命的挣扎着,试图抬起头看清他冷漠疏离的脸孔。
然而步临风无动于衷,他看都不看她,一丝眼神都不留恋。绿萝跟着步临风这么多年,什么场面什么人没见过,邪恶,疯狂,恐怖,可她好像到现在才明白,眼前的男人比那些人还要更阴,更毒。
那两个黑衣人也看出了步临风的态度,便不任由她挣扎,将她的双手扣在身后,按住她的肩膀,抓紧头发,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绿萝面如死灰,声泪俱下的喊道:“殿下!您当真如此绝情吗?我跟了您八年啊!直到今天,我从未做过一次错事,从来都没有背叛过您啊!殿下......”
步临风抬起眼眸,眉目凉薄至极,开口道:“可你不该动她。”
绿萝震惊片刻,哭声呐喊道:“难道我跟了殿下八年,都比不上一个她吗?!”
原来她在他的心里的地位就是这般,成就不了更好的结果,也动容不了谁的心肠。
还不是她自己深深落陷。
她竟一丁点都没有融化他,看透他的心,夺走他的情,她这般满身风雨,这般身不由己,她最大的勇敢,却万万没想到是断送了自己的生路。
八年。
一个女子能有几个八年?
她身上的伤全是为了完成他交的任务所受,她在刀尖上过日子,活得那般累,就是为了能待在他的身边,能在他的身边有一席之地。
她心心念念醒不来,舍不得,狠不了,他却释怀如此简单,不,他不需要遗忘,他根本没有投入给予过。
水尚且有痕,沙却风过了无声。
步临风自始至终不语,秦隐下意识的紧盯他的神情,长久以来不间断的自诫、自律、自制,使他不论心底如何波动,面容都淡如止水。
许久后,步临风毫不仁慈别过头,再不肯多言,秦隐立马明白,摆手示意了一下。
绿萝却不甘接受如此的结果,她不停的挣扎,却丝毫没有用。到后来她甚至不停的大喊‘殿下’,只希望能博得步临风余留的最后一丝心软。
其中一个识相的捂住她的嘴,绿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外面江生带着侍卫在此之前等候,见绿萝被拖了出来,江生眼神示意准备动手。
一名侍卫抽出短刀,在月色下寒光凛冽,闪烁出惊心动魄的锋芒。
“且慢!”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凤韶带着青桑和扶沉匆匆赶来,她一身鹅黄色华服,斗篷上象牙色的狐毛柔顺亮泽,与月光落雪相衬,映得她肌肤如玉清莹,芳泽无加。
步临风掩下目中冷芒肃杀之色,上前牵起她的手安抚道:“你先回房,我处理完这边就回去,你别见血腥了。”
凤韶抬眸看向他,温声道:“让我与她谈谈吧,毕竟我总要弄清她为什么想毒害我。”
步临风犹豫片刻后答应下,示意人扣紧绿萝,而后守在她的身侧静然相护。
凤韶启口询问道:“就只是因为我在璟王妃的位子上,你便想毒害我吗?”
绿萝恶狠狠的看着凤韶,低吼道:“对!就因为你是璟王妃!”
“我是真的喜欢殿下,什么手段都用过了。钱财我不在乎,以我的才能也大可以去个安稳的地方生存,但哪怕跟着殿下是刀山火海我也心甘情愿,就因为我喜欢他,我想留在他的身边!这么多年来,我...我以为他根本没有心,可当我看见他有多么爱你,他看你时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从未有过的柔情和爱意,你知道我有多么恨和羡慕吗!”
凤韶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她,淡声道:“说完了?”
绿萝两行泪水划过,她见凤韶仍是面不改色,不由心中疑惑。不论是再大度的女子,听到别的女人表白自己的夫君,谁又能做到完全不急不恼,而面前这个女人却从容处之,让绿萝突然莫名生出一种不战自溃的感觉。
可绿萝不服输,她转念一想,继续讲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你现在是有手段使殿下对你痴迷,可你别忘了殿下的身份,且不说这天下美女如云,便是陛下也绝不会让殿下身侧独你一人!不如走着瞧,如若殿下身边有了新欢,你的下场就会比我好吗?!”
忽然一阵寂然,静谧的只能听见雪花纷纷落下的声音。凤韶浅浅一笑,开口道:“那以你的才能,你就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吗?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当你决心下毒取我性命时,你就该想到最坏的结局。你觉得步临风处置你是绝情,那他若是明知杀妻凶手却坐视不理,难道这样就是有情有义了吗?你不解为何步临风就是不喜欢你,可你跟了他那么多年,还不了解他的心性吗,你用暗中下毒这种阴险的法子,你觉得他会喜欢一个品行不端之人吗?”
凤韶言语掷地有声,双眸似一潭静水柔静,闲定的气质犹如夜空中皎洁的月华,那样的淡雅光芒叫步临风心间燥热,叫绿萝自惭形秽,更叫其他人望而生敬。
“你说步临风日后会有新欢,实话同你讲,自我决心与他成婚那日之后,我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件事。从前我是个非常敏感多疑的人,可他用他的行为让我坚信,一生一世一双人并不是幻想。我也并不担心陛下会再指婚,他若真的没那个心思,难不成陛下会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纳妾吗?男人嘴上说什么无可奈何,无非都是些借口推辞罢了。”
“我与步临风这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很不容易,所以我们两个人都很珍惜彼此,也很珍重当下在一起的时光。即便真如你所言,假如未来有一天他另娶新欢,我也并不会像你所想般堕落。其实这世间有很多人处理不好感情,是因为自己就不自尊自爱,若因为夫君有了三妻四妾,便成日哭天抢地寻死觅活,那样日子就能过好了吗?况且他能去喜欢别人,难道我就不能吗?我并不缺人喜欢追求,也并不是指着谁才能活下去。”
凤韶神情未变,不见喜怒,仅是淡声道:“我今日同你讲这些,并不代表我就原谅了想置我于死地之人,我愿意留你一命,一是不想看你盲生怨怼,二来是看在扶沉江生这些人面子上,他们与你一同长大,自然也不希望你走上绝路。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罢。”
步临风一门心思只盯着凤韶,他自觉仿佛中了情蛊,心醉神迷。凤韶这副傲娇又落落大方的样子,让旁的人不由凝视,而一旦被她迷住,她身上的光会野蛮生长。
绿萝已然垂下头去,她这一次算是真的服气了,也真正明白她家主子为何会被凤韶征服,甚至连她自己也被这样一个英明自强的女人迷住。
绿萝再次抬起头时,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歉意的开口道:“对不起...向你下毒之事...是我错了,对不起!”
凤韶却不再理睬她,带着青桑离开了此处。
浴房内,薰香飘袅,满室温暖。
凤韶泡着药浴已过了一炷香,她感觉药效已生,便擦干身体准备回卧房。蓦地发现要换的寝衣忘了拿进来,而青桑也让她打发去休息了,一时间她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凤韶的目光落在架子挂着的狐裘上,好像是步临风遗留在这里的,她套着正好宽大,能勉强盖住半个身体,左右也是夜深人静了。
心下稍定后她试探的唤道:“步临风,你在吗?”
确定无人后她正要出去,帘子忽然被掀开,步临风走进问道:“我在,怎么了?”
凤韶还没来得及阻拦,紧迫间她急忙拿起斗篷披上,窘促的说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以为你不在呢...我没事,你...你先出去吧......”
步临风却并未听进去她的话,只是出神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她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在纤细腰间,双腿和肩颈裸露在狐裘下,雪白的皮肤和墨黑的狐狸毛形成极致的鲜明对比,凭生出妖娆妩媚的风情,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冲击着他,简直是活色生香、摄人心魂。
凤韶久久未听到身后有声音,以为步临风出去了,她刚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竟直撞进步临风的怀中,紧接着她的嘴便被男人的唇封住。
步临风大手扣在她的后脑勺,那样灼热无休止的深吻,凤韶的身体越发酥麻,几乎要软倒在他怀里,只得攀附在他坚硬温热的胸膛里,连斗篷掉了也未发觉.....
天色至黎明之时,房内的靡靡浓香仍未褪去,这一夜可算是被他折磨狠了,凤韶头脑晕乎乎的,哀求道:“你...你好歹让我歇一时片刻的啊......”
而步临风仍未停下,照旧着猛烈的攻势,疯狂的啃咬着,像一只饥饿发狠的狼。
步临风似失了理智般不休的占有索取,凶狠的发泄,凤韶这才发觉他情绪不对。
她捧起他的脸,探寻问道:“你怎么了?”
步临风紧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又拂去她额间的淋漓香汗,哑声道:“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我不敢想如果你中毒至深无力回天,我好怕失去你......”
步临风忽然紧紧拥抱住她,像是劫后余生,他极为珍重和激动。
凤韶被他抱得太紧,几乎都不能呼吸,听他挨在她耳旁轻声说:“韶儿,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失去你。”
凤韶轻轻抚着他的脑袋,柔声安慰道:“你没失去我呀,我这不是没事嘛,你娘子福大命大,你放心吧。”
“我们还要一起去看这锦绣河山,品世间的美味佳酿,我们要每天在院子里散步、看日出日落,嗯...我们还要有孩子呢,易幽说她师父妙手回春,等这边的事顺利解决了,我们就一起去请易幽的师父回来......”
凤韶越讲越入神,期待的神情都变得十分愉悦,双眸亦亮晶晶的似天上星。
步临风的唇瓣再次碾过,堵住了她未完待续的话语,这一次少了些侵略性,温柔了许多。
他轻声应道:“好,你说的这些事,我们都会去做。”
良久后,步临风拨过她耳畔凌乱的发丝,说道:“为什么不让我处置绿萝,她是谋害你的凶手,我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留她全尸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凤韶叹道:“绿萝到底也是跟着你有了年头,如果这样处死她难免府里会有人心生隔阂,现在宋家和太后都虎视眈眈,若让他们得了空子抓住把柄,只会更加难办。而且我今晚与她说了那些话,她若迷途知返是最好,即便她执迷不悟,你也给过她一次机会了,旁人也不会再觉得什么。”
步临风手臂一紧,沉声道:“那便这么放过要害你之人,我做不到。”
“你这样放过她,别人都会夸赞你的王妃格局大有胸襟呢,反正她以前的狠毒心思也昭然若揭了,以后成不了什么气候,就当我们少造杀孽、积德行善了。”凤韶嫣然一笑的攀上他的脖颈,声音娇软了几分,央求道:“我渴了,要喝水。”
步临风虽是要的时候一直缠着她,有些霸道偏私了些,但事后到底会把她照顾的顺心如意。他听话的下榻为她斟了一大盏茶水,凤韶接过来后一口气都喝了下去,润了润嗓后又笑嘻嘻的望着他,说道:“还要。”
步临风直接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狡黠一笑道:“好,为夫满足你。”
凤韶急的直道:“我说的是要喝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