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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章 往事难消

韶凤天下 文清宁 5447 2024-07-11 19:53

  关于慕颜对唐锦韶大打出手一事,可谓是惊动了安阳城,不论是官眷贵人,还是茶楼街巷,到处都在议论纷纷。不过这舆论却是一边儿倒,都是在议论慕家的女儿有多么嚣张跋扈,下手之狠毒简直不像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

  纵然慕伯如八面见光,却是拦不住别人的嘴。他原本想着过个两天这件事自然而然就过去了,却没想到是愈演愈烈,更有甚传出慕家势力大到连德高望重的唐将军也不放在眼里。也是这时慕伯如才意识到人言可畏,他连忙又进宫到大殿前跪着,哭着扬言若是唐家女儿不能挺过来,愿以命赔命。

  也正好在这时,凤韶醒过来了。

  愁云惨淡的唐府,这一日难得热闹。

  先是宫里送来了珍贵的药材,怀王殿下亲自上门关怀,然后慕伯如又带着他的儿女来赔罪。

  “绍林,孩子们不懂事,玩闹间我家颜儿下手重了些,我给你赔个不是。”慕伯如作揖道。

  唐将军满面郁色,可他到底也不好发作,倒是一旁的唐锦华冷声道:“玩闹?既然慕太尉都这么说了,那我以后可得告诉这满安阳城的女子别跟慕小姐玩闹了,这一不小心估计连命都丢了。”

  慕伯如装着听不懂,脸上仍挂着陪笑脸,说道:“我今日特地带着颜儿来,就是为了让颜儿亲口给唐小姐赔礼道歉。对了,还有这些药材补品,也是我们的略表心意。”

  “这礼......”

  “这礼我们就收下吧,父亲。”在唐将军正要回拒之时,凤韶打断道,众人顺势看去,只见凤韶慢步走进了前厅。

  凤韶换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衣裙,看起来清瘦秀气,而那掐痕手印在她白嫩的脖颈处有尤为明显,脸颊和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血痂,嘴角边还挂着淤青,这样伤痕累累的她看起来可怕又让人可怜。

  众人怔了怔,还是唐锦华反应最快的叫道:“妹妹,你怎么出来了?”

  还不等凤韶作答,慕澈就抢着说道:“看唐小姐现在能行动自如,想来是伤的不重,我们也不必担心了。”

  “我呸!”唐锦丰不忿驳道:“我姐姐能熬过这一劫,是她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怎么,还倒得感谢慕小姐下手轻了?”

  慕澈瞪了唐锦丰一眼,懒得与他计较便不再多语。凤韶走上前两步站定,她轻轻的笑了笑,慵懒又随意的开口道:“不是说慕小姐要亲口给我赔礼道歉吗?我就在这里,慕小姐可以说了。”

  慕颜顶嘴道:“想让我给你道歉,你别做.....”

  “颜儿!”慕伯如及时打断了她的话,又提醒道:“道歉!”

  慕颜咬了咬牙,她沉吟片刻,才勉强的开口道:“唐小姐,对不起。”

  一直一言不发的慕安看向凤韶,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个淡淡睥睨的高位者,那点微末的笑意里,还藏着缄默的讥诮。

  他何尝不了解慕颜的性子,众星捧月长大的,一分半点儿的委屈的气都受不得,可凤韶能让她亲口道歉,他也算是服了她的能耐。

  凤韶饶有意味的挑了挑眉,随后又道:“你的道歉我收下了,正好我也备了一份回礼,还请慕公子随我去取。”

  唐家人皆是一愣,是没料及她要‘引狼入室’,慕安正巧有许多话要和她说,他很快的应下。

  唐锦华急着拦道:“妹妹!”

  凤韶微笑安抚道:“大哥不必担心,想来慕公子应该不会像慕小姐一样莽撞,再对我动手,更何况这里是唐府。”

  步临风不禁轻笑,她的嘴向来这么毒,话里藏刀是她最擅长的。

  随后凤韶与慕安去了园子的湖岸边,而步临风和唐锦华不放心便跟了过来,只是在不远处的桥上看着他们。

  凤韶看了一眼易念,易念会意的端着案盘上前,慕安的目光落在案盘上的簪子上,那金簪仿佛是从血浆里捞出来的,上面浮着已经干涸的血色。他很快的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只听凤韶淡声道:“这份回礼慕公子可要收好了。”

  慕安忍不住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凤韶微微勾起唇角,反问道:“我做了什么?”

  慕安苦笑一声,倦淡回道:“如果你不想说,就不会让我跟你来。既然你愿意相告,那就回答我的问题吧。”

  她答道:“没有为什么。”

  “你的武功都可以打败慕澈,慕颜怎么会是你的对手,你却任由她对你大打出手,哪怕赔上性命你也要这么做,就只是为了让她名誉扫地吗?”

  慕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已经收起了笑容,脸色十分的平静,相比她伪装出的那些笑意,这样毫不掩饰的冷厉和杀气才更叫人害怕。一个人在表面上都能察觉到他的煞气,那他的杀心得有多重,尤其通过这次的事慕安更加的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子狠毒程度非同小可,能拿自己的命去拼,这世上又有几人呢?

  凤韶冷声讲道:“她是你慕家的人,她名誉扫地,你慕家就会跟着名誉扫地。还有,你以为皇上真的只是生气一个大臣的女儿都这样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吗?不,他真正生气的,是你慕家丝毫不把其他大臣放在眼里,只要皇上再多心想想,就会开始留意你们慕家的势力。”

  凤韶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她眸色深深,沉声道:“功高震主,是什么下场,我觉得慕公子最清楚不过了。”

  当年她凤家不就是因为被扣上了功高震主的帽子,才被灭了满门的吗,如今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慕安略有失神的说道:“原来你接近叶垂文并非是与他趣好相投,更不是喜欢他,你是算准了慕颜的脾气秉性,为了激怒她对你下手。你还算准了依怀王的立场一定会将这件事在皇上面前闹大,哦...你甚至算准了她对你动手的时间和地点,你要让那些官贵亲眼所见,这样就到了慕家想压都压不下去的地步。”他轻声嗤笑,意味不明,“我原以为是你运气好,如此看来,好的是唐小姐的算计。”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他觉得用‘心狠手辣’这四字形容她丝毫不为过,而且她的心思也很缜密,能将朝堂的局势甚至是慕家在官场上的形势都分析的透彻。只是让他疑惑的是,她不过是一个刚过及笄的少女,怎么会懂朝堂之事?

  不过起码慕安意识到,像她这样手段毒辣又花样百出的女子,慕家招惹上了就会很难缠。沉默良久后,他道:“我知道颜儿跋扈了些,但是她现在也得到惩罚了,唐小姐是否可以收手了?”

  凤韶上前一步,伸出手将他肩上的落花掸去,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慕安不由征住。她脸上逐渐露出微妙的笑意,淡淡的开口道:“慕公子猜一猜,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忽然凑近他的耳旁,轻声道:“三年之内,我定要你家破人亡。”

  慕安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他甚至以为自己听岔了,她怎么会这么大胆的直接说出来呢。凤韶满意笑着退回方才的地方,灵动的眨了眨眼,说道:“今天的这些话,你即便告诉别人他们也不会信,我只有十六岁,谁会相信我有这个本事呢。”

  慕安皱眉问道:“为什么?我慕家欠了你什么,你要......”

  “还记得我说的这块疤吗?”她打断他的话,一边掀起左臂的衣袖,又露出那片看起来些许狰狞的烧伤。“慕颜对我下的手,也是远不及这个疼,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痛的不只是滚烫的火烧在皮肤上的感觉,更多的是当时那种心如刀割的痛。”

  “你说,这地狱般的痛苦,我要怎样才能还给你呢?”

  这个眼神,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他问道。

  见她只是冷笑着不作回应,他不知怎的心里越发慌张,禁不住上前扣住她的肩膀,高声质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她并未有什么波澜,只是冷眼瞧着慕安道:“知道了我是谁,你真的能承受的住吗?”

  慕安猛然想到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他抓住她的手摊开,见到掌心的那道疤时心底一震。他不会错认那道伤疤,那是凤韶五岁时为了保护他不小心摔在了碎瓷片上,当时她的手掌缝了好几针,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慕安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他错愕的抬头看向她的脸。凤韶忽然一把反握住他的手臂,上前一步道:“是不是感觉很震惊,痛苦的感觉要抓狂了,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忘记此时此刻的心情,因为这就是当年你带给我的感受。”

  慕安彻底呆滞住,他的眼神像似在看一个恶鬼,目光中满是难掩的惊恐。他颤声道:“你...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吗......”

  凤韶冷笑一声道:“怎么?见到我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很失望是不是?我是死了,我死在了你的虚伪和欺骗里,是你亲手葬送了我原本美好的人生。”

  慕安仍处于不能接受的震惊之余,他缓缓地抬起头望着她,迟顿的问道:“你...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当年你慕家对我做过什么,如今我就回来做什么。”她深邃的眼眸氤氲出凌厉的寒气,冷声道:“想一想你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你的父母,兄弟,亲人,他们很快就会尝到失去挚爱滋味。”

  “你一定要记住,记好了我当初是怎么生不如死的从尸海里爬出来的。接下来我要做的每一件事,你都给我看好了,我一定会将我所承受的如数奉还给你慕家。”

  唐锦华在桥边看见凤韶哭了,他连忙跑过来,想要推开慕安但不料他竟无力没有站稳,不小心把慕安推倒在地。

  步临风虽有疑惑却也是上前护住凤韶,他警惕的打量着慕安,又转眸看了看已经恢复面无表情的凤韶。

  唐锦华不悦冷声道:“慕公子,请你离开!”

  慕安有些精神恍惚的正要离开,他刚走出去两步,身后的凤韶倏尔幽幽开口道:“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你所犯下的错和罪都会回来找你。”

  ...

  午后,唐将军夫妇出门去与尹家再商讨婚礼的事宜,凤韶正好趁这个机会出门,她受伤这段时日白楼的事务堆积如山,实在是不能再耽搁处理了。

  “淮南那边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这几日......”易冥还未说完,屋门忽然被推开,步临风径自走了进来,抬头看了一圈不认识的人不由愣住。

  凤韶轻咳一声,示意易冥等人先行离开,待屋内只剩他二人之后,步临风落座在她的身侧。

  凤韶继续挽袖安静的研墨,步临风抬眼看见她白皙的手腕处仍然青肿,他顺手抢过墨条,凤韶无奈探询一瞥:“你到底有什么事?”

  步临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从瓶中倒出紫色的油,随即拉过她的手腕轻轻搓揉。

  凤韶怔了片刻后连忙要挣开,只听他说道:“不想知道吴启的下落了?”

  凤韶惊喜地叫道:“你找到他了?!”

  而步临风不语,只是十分认真的按摩着她的手腕,淡淡的目光中透着温柔,凤韶见状只得安静的先任由他折腾。

  “嘶!你...你轻点呀!疼!”

  “现在知道疼了,当时自己拿命去赌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他的语气像极了长辈训斥小孩,然而手中的力道却放缓了不少,良久后,步临风长叹一声道:“我倒是第一次见唐小姐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大不了我明日就去把慕颜掳来随你处置,你犯不上拿自己的命去拼。”

  凤韶惊的下意识去捂住他的嘴,意识到失礼后才缩回了手,她撇撇嘴说道:“步侯爷可要慎言!”

  步临风看着凤韶瞪个大眼睛瞧着他,像只受了惊的小猫,他忍俊不禁。

  “你还笑!”凤韶拽着他的袖子,正色说道:“不是,你在外面可不能这样失言,步侯爷位高权重,多少只眼睛就盯着你专挑你的错处呢。外面的人八面玲珑,你可得谨言慎行。”

  步临风越发失笑,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情的望着她,轻声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外面骄阳似火,你的手还是这么冰凉,你身边的人到底有没有好好给你调养?还有你这手腕,瘦的都皮包骨了,这么脆弱怎么拿剑对付敌人?”

  步临风难得有这样温润如玉的一面,倒像是个老父亲一样,凤韶不禁嫣然一笑,打趣道:“步侯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像是个刚出嫁的小娘子。”

  步临风眸中的柔软凝滞了一下,他直视着凤韶,肃声道:“答应我,别再以命犯险了。”

  凤韶不是木头人,自从她受伤这段时日,步临风有多在乎她她都是看在眼里的,那样一个不可一世的步临风愿意为了她走下神坛,纵使她的心是冰块做的也快要被暖化了。

  凤韶避开他热忱的目光,抽出手说道:“时辰不早了,我要去接丰弟下学了。”

  “我已经让你沈表哥去接了。”

  “嗯...既然有吴启的消息了,我也需快点叫人捉拿他。”

  “人已经抓到了,我也交给了易冥。”

  凤韶眸光一动,显然心思澎湃,她张了张口正欲说话,步临风先开口道:“你不过也是个小女孩,其实可以任性的。”

  凤韶秀眉微挑,淡声道:“事务繁多,形势也......”

  “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事务繁多,形势呢也错综复杂,不容你任性。”步临风凝目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柔声道:“那我来处理那些繁杂的事务,你呢就负责养好身体。”

  他知她的谋算,知她的艰难,更知她的狠辣,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愿意与她共赴风雨。

  一股悸动从四面八方涌上心头,凤韶蓦然想起那个算命的说的话,她总是躲着步临风,然而命中注定的人是躲不掉的,他是命亦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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