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有那意志坚定些的，还要劝大家莫要听信，唐婉已经径直走向昨日那母女两个。
“大娘，你昨日来吃过，你说句公道话，咱们这菜里，是不是什么问题都没有？还有这野菜，我家大厨特地去采的新鲜的，又嫩又香，你昨儿也说好吃，对不对？”
那大娘犹犹豫豫，像是在思考要不要说实话，“小娘子，您这野菜，好吃是好吃，可里面有什么，我也不好说，昨儿宋大夫给我们母女两看过了，这，说不定是他治好的呢？”
“是呀是呀。”一旁有人附和，他们昨日确实都看到宋大夫让她们一人喝了碗汤药。
“大娘，你这么说可不对。宋大夫昨日给你喝药了？那他可有出门采药？没有吧？我做日在村头守了一整日，可是半个影子都没见着。那他给你喝的，可不就是他原本就带着的药。换句话说，宋大夫难不成早就同我联手了，否则他怎么晓得我会给你们下什么药，还能提前准备了解药，随时给你们喝呢？”
大家面面相觑，说得好像有理。但有人又发现破绽了，“谁说只有同你们合谋，才能拿得出药，宋大夫平时随身都带着药箱，说不定里头药材齐全，随时能拿出来熬药呢？”
“那正好啊，”唐婉轻笑，“我身边这位，刚巧也是位大夫，今儿宋大夫空着手去的，想必药箱还在屋里吧？你们不如拿出来，让这位大夫辨一辨，看看这里头，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尽管有人还是不信她，但还是有动摇了的，去屋里取了箱子递过来。
那大夫正是吴敬找来的人，今日这情况，她便先带上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用处。
大夫瞧了瞧，把里头东西分别拿了出来，一边摇头一边看。
随后，合上箱子，“小娘子，某不用看了。这里头装的，没一样能用。吴二郎说，这里的流民染了病，让我来看看，听他的口述，像是黄痨之症，可这药箱里，没一样是能治黄痨的茵陈草，是以，不用再看了。”
“至于这位大娘，某看你说话行事，不像是那中毒得病的。你若是不信，不如让某给你把脉。有病无病，一看便知。”
那大娘想要拒绝，可怜儿已经上前一步，“你们都是骗子，我阿娘说了，那些人就是被你们这样骗去的，回来就病了，你们走吧，我们不会再上当了。”
吓得她赶紧把怜儿拉到身后，“小孩子不懂事，几位莫怪，我们没有恶意，真的。小娘子，算大娘求你了，你快走吧，我们这些人，已经上过一回当了，你别再来了。”
“上过一回当？”唐婉脸色一变，“你以为这么说我会信？昨日我的丫鬟看得明明白白，你们母女二人，分明就是得了宋大夫的指使，特意去我那演出戏，好断了其他人的心思。宋大夫是个什么人，他尚且会认些草药，我们那出了高价雇人，他自然就去了。留下你们这些蠢人，白白听信他哄鬼的话。”
“我看你们，就是活该在这里受饿。是非不分，好坏不辨，我好心好意带人给你们送吃的，你们不要。请大夫给你们治病，你们拒绝，那就随你们去吧，反正我话说明白了，宋大夫，已经进了城，如今住在了我家。你们愿意等，大可在这等着。有那脑子清醒的，可以随我来，我可以保证，绝对让你们吃饱饭，穿暖衣，错过这次机会，以后休想我再来帮你们。”
“玥儿，我们走。想不饿肚子的，我在村头等你们，一个时辰之内，没人来我就离开。”
至于宋大夫，好巧不巧偏在此时回来了，唐婉笑眯眯同他打了招呼，“宋大夫来了？”
“诶，是啊。”宋大夫平日里习惯了这里的人这般同他问好，也没看清是谁，口头上先应着了。
可这里的流民不这么认为啊，他们看得真切，宋大夫同那位小娘子果真是认得的。
还有宋大夫身上，穿的是上等的好衣料子，他们有些人也就见过这么一回，如今穿在宋大夫身上。再加上他一开口，那股羊肉的香味是挡也挡不住，同小娘子说得一模一样。
“诶，谁把我药箱拿出来了？”一眼看到那箱子正是他自己那只，宋大夫问道，却没人答话。
原本有那心志不坚的，此时更是动摇了。宋大夫这是什么意思，答应了人家去过好日子，穿着好衣裳，还要回来他们这穷窝窝演戏？
“宋一，你装什么装，都去人家那吃香喝辣了，还回来看我们这些穷蛋子笑话吗？”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质问了。
听到身后的吵闹，唐婉没有理会，她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从一开始，绑走宋大夫就是为了今日这出戏。至于宋一，这人是个来路不明的，他的真正目的，绝不止是给流民治病这么简单。否则，如此明显的黄痨症，何以会被说成是十分难治的传染病，分明就是有人不想这些流民进城。
这只是个开始，相信不多时，就会有人来找她了。只要她带着这些人，给他们衣穿，教他们挖野菜，种野菜，过得比那些流民好，流民们迟早要心动的。
就算不信她，至少，大夫今日已经说明了，他们得的就是黄痨，只要有人愿意去打听。如今正是三月，茵陈最适合解黄痨的时候，一试便知他们没有说错。
流民的矛盾，至少暂时是缓解了。接下来，她该琢磨琢磨，如何让本城的百姓们相信她。
说实话，唐婉也想不明白，以这些流民的数目，供他们居住虽说为难。但城里的储粮，分给他们充饥是绝对足够的。为何衙门每日却只施粥一回，使得城里受灾的百姓都难以果腹。
若说是上面贪腐，唐婉不信。钟伯伯的为人，她是知晓的，决计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何况，她去探过了口风，明显钟伯伯也在为此发愁。
莫非锦州城的粮仓已经空了？
那城中百姓不来她这吃菜的原因，也同这空了的粮仓有关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