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的人终于来了,唐婉来了精神,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屋里。
直到屋里那些人终于安静下来,连门口两个也重新打起了盹儿。又等到柴火终于烧得只剩下火星子,玥儿带着小弟子这才翻下墙。
玥儿刷刷两下解决了门口那两人,小弟子拿帕子迷晕了宋大夫,再合力将他抬了出来。望了望屋顶,几个人推推搡搡,都不愿意去背他。
玥儿看不过去,嫌他们几个大男人没点用处,一把推开几人,想要自己扛着他回去。
谁料手劲太大,推得其中一名弟子一个趔趄,往后多退了几步,抓着宋大夫的手便松开了。
这下失了平衡,那宋大夫的脑袋就这么砸落在地上,砰的一声,唐婉在屋顶趴着都替他感同身受。
玥儿见势不妙,屋里有那觉轻的,只怕已经被惊醒了,当即一个手刀劈过去,抓起他往腋下一夹,轻身来到唐婉这边。
小弟子们反应也快,前后脚就上了屋顶,几人带着他,也不好回城,于是便去了当初给许大租的那屋子,好在一次性赁了一年,如今还能派上用场。
宋大夫其实早就清醒了,迷糊之间,他回想起来,自己方才正在睡觉,然后就被人砸了一下。稍稍动了动身子,椅子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绳子捆得很紧。
他不敢让人发现他已经醒了,于是开始装睡。
直到他觉得自己装得足够久了,才把眼睛眯了条缝,想要透过那缝,观察周围。
可他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人看在眼里,就连他的眉毛皱了皱,眼皮子抖两抖,那也是没能逃过的。
宋大夫这一微睁,正好同对面三双眼对上,左瞧瞧,又望望,从他们眉目之间,不难看出这些人早就知道自己在演。
索性也不装了,“喂,你们是什么人,敢绑本大爷,小心大爷要了你的脑袋。”尽管腿肚子直哆嗦,狠话还是要放一放的。
唐婉压住了玥儿蠢蠢欲动的手,粗着嗓子答道,“你算哪门子大爷,一个发难民财的狗东西,你爷爷我今儿抓你来,这是给你脸儿。若是不好好配合你爷爷,休怪爷爷送你去见官。”
宋大夫心中嘀咕,他发难民财这事,做得极隐秘,他们怎么会晓得。面上还是强撑着,“我呸,老子是个大夫,做的都是救死扶伤的大好事。我看你们这些人,深更半夜把我绑来这里,开口就是颠倒是非,逼着我替你们办事,不是山匪就是盗贼。老子今儿把话撂这了,你们若是识相,趁早放了老子,老子还能既往不咎。否则等那些流民反应过来,给老子报了官,就你们几个歪瓜裂枣,老窝都要给捣没了。”
“哈。”唐婉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孙子还真能装。随后意识到差点露馅,赶忙装回男声,“我说,宋大夫,你的底细我们全都晓得咯,还有啷个必要在我们面前演戏咧?只要你乖乖听话,你要咋个去骗那些个没脑壳的,那我们管不着。但你要是劝不听,那就莫怪我心狠,只要是挡着我发财的人,通通都要去见阎王。”
说完,唐婉把手一背,做了个手势,于是玥儿去堵了他的嘴,三人都出来,留宋大夫自己去琢磨。
“娘子,你说他会信吗?我这心里怎么这么没底啊?”玥儿一出来就开始慌张,拉着唐婉问个不停。
打了个哈欠,唐婉让她别慌,这事已经给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像他那样的人,为了活命,什么不能答应的。反正他也跑不脱,不如先睡一觉再说。
唐鹤天朝她们看了眼,自觉这事他还真帮不上忙,于是自己气呼呼,去屋里睡觉了。
不进屋不要紧,一进去更加生气。原本他就因为自己女儿不需要自己这事生着闷气,再一看到那几个呼呼大睡的弟子,这火腾腾冒了上来。
好家伙,你们几个,让他在外头吹着冷风,自己倒跑来睡着热被窝,真是好样的。
通通给老子起来。
小弟子们美梦做到一半,一个个被拎着丢了出去,互相大眼瞪小眼,一阵冷风吹来,灰溜溜躲进柴房里避风去。
又是折腾了好一阵,终于将灶火生了起来,几人紧挨在一处,又沉沉睡去。
宋大夫就在想睡与不敢睡的煎熬之中,度过这漫长的一夜。
他是被冷水泼醒来的,三月的清晨,水还有些刺骨,门不知何时被开着,带着外头的冷气,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这瞌睡是一点不剩了,可泼他水的人,却头也没回的离开。
闻着院里飘来的香味,宋大夫这肚子不争气,馋得直叫。他有些佩服自己,在这档口了,还有闲心分辨他们吃的到底是汤饼还是面条。
终于,有人进来看他,手里端了碗吃食,宋大夫鼻子嗅了嗅,是碗汤饼。
“快点吃,吃完把衣服换了,你可以走了。”那人放了话,真给他把绳子松开,紧接着就有一人送了身衣裳进来,两人见他磨磨唧唧没回过神来,干脆自己动手,三两下给他扒干净,赶忙离开了这屋子。
宋大夫这下更加错愕了,什么意思?不是让他配合吗?这么快就放了?又看了看手边的衣裳,什么意思?
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没有忍住,那碗汤饼实在是香,面上铺了满满一层羊肉,就是真下了毒,他也认了。
捧着碗吃个精光,穿上新衣的宋大夫,此时探头探脑的,往院子里瞧了瞧,好像真的没人了,整个人是更加懵了。
哪来的山匪,居然绑了人什么都不要,反而还给吃羊肉换新衣,其中莫不是有诈?
但转念一想,他如今就是个流民,充其量懂些医术,别人求他什么呀?指不定就是那脑袋有包的,故意逗他玩儿呢。
这边宋大夫慢慢吞吞往他们的避难处走,那边避难处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什么?宋大夫真这么说了?”流民们一听就炸锅了,这小娘子说的是真是假,宋大夫明明同他们再三叮嘱过,这些人是坏心肝的,不能信。自己怎么可能跑去城里拿赏银?
“哎呀,我骗你们干啥,宋大夫就在我家呢,一大早就来了。我阿爷看他穿得破烂,还给他换了身新衣裳,让厨娘特地给他做了一大碗羊肉,此时正吃着呢。我想着你们这还饿着肚子,赶紧让大厨又做了一锅野菜出来,快来吃吧,不会害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