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评选夏日最爽口的食物,唐婉绝对要给槐叶冷淘投上一票。
“取新鲜槐叶捣烂成汁,和入面粉中,揉搓成团....”大厨房的厨娘正在一步一步教着玥儿做冷淘,小丫头学得也很起劲,暗戳戳的想着能成为双儿那样的厨艺高手,以后姑娘想吃什么只管点。
从郊外回来后,唐婉不知怎的生了病,请大夫来瞧,说是轻微风寒,只要按时喝药,不吃冷食,注意保暖,三五日就能好。
听来好像很是容易,却,于唐婉本人而言,真是要命。
她很想问问那老头,如此暑气熏蒸的大日头下,你要我如何防寒保暖?
只是她一人不满是没用的,唐鹤天那是恭恭敬敬的将大夫送出的,临走时,还极有礼貌的问了问,“张大夫啊,自从用了你的膏药,我这腰背倒是好受多了,可这两日脖子又有些发疼,您老帮着看看?”
老大夫面相看起来不是好亲近的,听他这么一说,也瞧不出他有什么表情,只知道他对着唐鹤天的后颈按了一通,“痛不痛,这里呢,这,哪里更痛些?”
没多琢磨,大夫又开了个方子,“按方配药,十天一个疗程,没好再找我。”
也不管唐鹤天是在道谢,银子给得够不够,一个人在前头冲得老快,看得出是个身子骨十分硬朗的老头。
他徒弟就在后头,剩下的事都是他来,例如说客套话,收银子等等这些小事。
等唐鹤天收好了方子再回唐婉这屋,她已经睡得昏昏沉沉了,玥儿就守在屋外煎着药,小丫头不肯把这事交手他人,抓药熬药喂药,全都她一人完成。
总算是挨过了这场小病,唐婉觉得自己清瘦了不少,那是什么都想吃,尤其是这几日沾都不曾沾过的冷食,简直每样都想来一份。
好在唐鹤天下了死命令,坚决不许她上外头去吃,无奈大厨房的厨娘会做的实在有限,玥儿只好亲自上阵,把她弃了又弃的厨艺重新捡起来。正是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厨娘虽然会的不多,但这冷淘还是能拿出手的。
至少,让唐婉等了近一个时辰,总算吃上了不太难吃的玥儿亲手做的冷淘,还是有些微满足的。
吃饱了就要干正事,她这一病,正好有时间可以充分瞎想,这不,林阕又被她支去蜀州了,这回还带着许二娘子给的信物,许家那边应当会更加配合些。
她想过了,如果许二娘子这回说的都是真话,那么问题就肯定是出在了那木珠子上。公孙先生之前也说,从木珠子的纹路来看,很像是一份地图。
假设他没有说错,那么,许老爷的父亲为何要千方百计藏这份地图?
那些人的身份,是不是就可以判断,是锦州许家的人?
结论还不敢下,秉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原则,唐婉这也是不放过一切可能,锦州许家,是要去一趟了。
说来,因为唐鹤天的关系,锦州城里的权贵人家,唐婉没有不认识的,若是姓许的,好像真想不出是哪一个。
问了唐鹤天,才知道,原来还真有一个许家,不过算不得是锦州城里的了,就是一户村上的小地主,唐婉想要知道更多,唐鹤天也说不出,只知道十来年前也是城里的大户,后来破败,全家都搬了。
唐婉决定亲自去许家看看,也不知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个许家。
“三娃子诶,你啷个还不回家,这里有个姐姐要找你家老汉儿,你带她去看看撒。”
唐婉在村口找了位嬢嬢,想跟她打听许家的位置,哪知嬢嬢热心得很,扯起嗓子就冲远处一伙小娃儿喊。
其中一个扎着冲天小辫的男孩儿屁颠儿跑来,“姐姐,是你要找我老汉儿咩?你跟到起,我正好要回家咯。”
或许是看她是个好看的女娃儿,村里人都不设防,一路走着,还有人打听起唐婉的身份,玥儿在后头横眉竖眼的,好容易才赶走,也还是远远的往这边打量。
说是小地主,其实比起城里的地主们要破落得多,至少在唐婉看来,这一整个还没得自己小院大,却挤满了三代人。
跟她说话的,是许家这一代的家主,名叫许田,除了许田这一家七口,小院里还住了他爹同一个婆子,婆子是照顾他们饮食起居的。
听到她一个人照顾要照顾七个,玥儿很是同情,她只要跟着姑娘,都还经常累得直不起腰,这一个人同时得负责七个,工作量可想而知,那婆子年纪也不小了,似乎还有些坡脚,也不知许家给了多少工钱。
来之前,唐婉打听过,许家最近日子过得紧巴,有意把手头几亩地卖出去,唐婉正好借着这名头找上门。
许田听说她是过来买地的,心中大喜,他现在可是需要一大笔银子来救急,只要这关能渡过去,说不得许家又能在他手里起来,也不用带着全家窝在这穷酸之地。
他是一门心思想要促成这笔交易,唐婉却是来套话的,东一句西一句扯着,就是不开口去看看地,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这地卖了,一家老小靠什么吃饭?”许田憋得辛苦,很想反问这位姑娘,我们家靠什么吃饭碍你事了?你高兴就买,不高兴就不买,打听这些搞什么。
“实不相瞒,这块地我也舍不得卖了,可是容不得我不肯啊,现在就需要这笔银子,我也是没办法,这可是上好的水田,若不是着急,就是百两也不卖的。”
“哦,什么事这么着急啊,我看你们这穿衣打扮,不像是这儿的人呐,这地真是你的?”
“姑娘这话说的,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祖上传下来的上好良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咦,按本朝律例,这田地虽是世袭,但也是好的和普通的平均分配,许大哥你家这全是上好良田,可是有什么门道?”
“你别瞎说,我哪有什么门道,这么说吧,你别看我许家现在看着像个破落户,我祖上也是风光着的。以前光良田就好几十亩呢,更别说那些土地庄子了。这不日子一天天得过,能卖的就卖了,就剩最后这一点了。”
“真的?好几十亩?哦,我好像有些印象,我阿爹说,城里以前是有个姓许的大户,家主是位举人老爷的,可是许大哥祖上?”
“是那个许家没错,不过你说的那位,才不是我祖上。他就是个短命鬼,没做几年举人老爷就染病了,要不是我爹,许家当时就散了,我爹才厉害呢。你既然知道许家,肯定听过千金夺魁的故事,说的就是我阿爹....”
“田仔!”
许田他爹在屋里一声怒喝,及时制止了他想要宣扬他爹英武事迹的念头。
“唉,小姑娘,话说了这么多,你要真想买,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绝对是上好良田。”
唐婉站起来,“许大哥,不用麻烦了,我是代我爹来看的,既然你说你是那个许家,那肯定不会框我,我回去跟我爹说说,他要是买,我再带他过来。”
“许大哥,”悄悄看了看他爹那间屋子,唐婉小声的跟他嘀咕,“那你小时候也是大少爷咯?整个来凤街那时都是你家的吧?”
看她眼里满是羡慕的样子,许田有些发飘,也学着小声的说话,“可不是,岂止来凤街,城里每条街上都有我家的铺子,大小庄子二三十个,我住都住不过来。”
唐婉适当的露出让许田十分得意的表情,在转身时收起了,许家对上了,接下来,就是查人。
从许田的言谈举止看,他似乎不可能有这样的心计,但也不排除是他故意伪装出来迷惑外人的。
许田他爹,算算年纪已经五十好几了,他们刚才的谈话声并不大,但他能在屋子里就听到,可见身体还好得很,又是做过家主的,也很有可能。
许家其他人,当初经历过内讧之后,陆陆续续都分了家,有些带着家眷去了他乡,有些条件不太好的,甚至入了赘,有些还留在锦州。
目前来看,应该还是留在锦州的可疑最大,那些离开了的,应该是不愿去争夺的。
入赘的,已经主动放弃了许家,但也不是说完全就没有嫌疑,或者只是时机未到。
来凤街,是锦州城里一条相对繁荣的街道,这里住的大多是些富商,间接着有几个小馆子被夹在其中,走街串巷的小贩也有不少。
唐婉仔细看过清乐的人找来的线索,顺带一提,清乐至今没有同唐婉见过一面,只是并不限制她动用成衣铺子里的人手,反正本来就是唐鹤天培养出来的。
三十年前的来凤街,的确是许家天下,许家本是当地豪富,又有个举人老爷做家主,当时也算如日中天,买下一条街道不算什么。
要紧的是,唐婉如果没看错,就连天机阁现在这块地,原先都是许家的。
怪不得唐鹤天会知道一个已经落魄的小地主,合着就是从他手上买来的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