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悦想得明白,虽说是合作关系,可唐婉他们显然更加是有求于他。于是乎,小算盘一打,他主动走出来,自然不单单是唤她们进去这么容易。
“掌柜的,把你这好酒好菜通通给小爷来上一份,小爷肚子饿得直叫。你么这几个还真不客气,自己吃好喝好,反倒让我挨饿受冻,眼巴巴看你们吃。那啥,我这人不怎么挑食,就有一样,是我最爱的,若是你这有就更好了。”
嘴上说着不挑,但范悦显然知道,听雨阁里没有他爱的那一样,且从未有过不按菜单子点菜的先例。反正他现在端着架子,谁还看不出,不是有它更好,而是有它他才配合。
“你说吧,听雨阁的厨子从来不做单子上没有的吃食,可你今儿运气好,玥儿她近来厨艺大为精进,说不得可以让她来试试。”
“猪头肉。”还真是浑然不顾他范家脸面,不用想也知道,范家对吃食必定极为讲究。范二郎生来锦衣玉食,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尝过,唐婉不信他会对这油花花的玩意感兴趣。
可方才确实也答应了人家,于是,略带恳切的看向玥儿,小丫头很是知趣,“娘子稍等,这猪头肉我恰好会做。只不过,这东西既没营养,处理不好,还有一股腥臊气味,从来都是吃不起肉的人家,偶尔拿它来开开荤腥,范二郎倒是口味独特。”
听出了玥儿不满,但范悦也不是个爱计较的,手上的筷子停不下来,还不忘叮嘱一句,“多放些芫荽,越多越香。”
玥儿果真听了进去,一大盘猪头肉端上来,几乎小半都是芫荽。芫荽特有的气味完全被热油激发,使得从盘子里飘出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听雨阁中。
打从听雨阁开业,后厨里做的便全是些茶点,哪里做过猪肉,一时间,大厅里的客人们都好奇不已,扯着掌柜的问东问西,究竟是谁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大厨为他独创新菜。
掌柜的矢口否认,却也敌不过肉香实在诱人,只好改口,说是后厨正在研发菜品,并无哪个有此殊荣。只是这新菜研发并非一日之功,想要尝上新菜,还请耐心等候,届时诸位自会知晓。
而楼上雅间里,大快朵颐的这位,若不出意外,很可能便是听雨阁里吃猪头肉的独一份了。
说实话,在盘子端来前,唐婉的确不以为然,猪头肉能好吃到哪去。可真瞧着范悦一人独享之时,唐婉不争气的,还是咽了咽口水。
这玩意,还挺香?
“你们也尝尝?”
许是被大伙盯得不好意思,一连夹了几大筷子后,范悦后知后觉的发出邀请。
唐婉同吴敬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渴望,然后很有默契的摇摇头。开玩笑,方才笑话过你,此时见你吃得香便馋嘴,那我们多没面子。
何况...玥儿是我的,咱们关上门自己做,想吃多少有多少,就让这小子暂且嘚瑟嘚瑟。
“嗝~~”将桌上的盘子一扫而光后,范悦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终于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
“方才说到哪了?”吃饱了的范悦,态度明显变得积极得多。
“哦,对,说到了幕后真凶,是吧?”
也不卖关子,范悦一股脑的,把知道的事全吐露出来。
“如你所见,秋月呢,出身平常,父亲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为人正直,同邻里之间相处得也挺好。这样的人家,通常也不会与人交恶。秋月本身也很和善,从来连高声说话都不敢,别说招惹杀身之祸了。唯有一点,便是她的确仰慕过清乐公子的才情,这也是清乐公子为何会被怀疑的原因。”
“说起来,你们不觉奇怪吗?我同秋月关系如此亲密,可在锦州城里,却没有半点闲言碎语是关于我同她的?”
看着唐婉欲言又止,范悦也想到了,“是了,多半是我阿爷让人封的口,秋月家里又重清誉,自然没人去多嘴。”
“唔,那说回秋月。她不与人交恶,却连我们未满月的孩儿,都惨遭杀害。既然问题不在她那,我想来想去,这事,只可能同我有关。”
“你是说,范府?”
困扰了好几日的问题,一下子豁然开朗。是啊,若非为了争家产,又怎会有人下得了手去杀害一个尚未满月的小婴孩。这世家大院里的腌臜事,远远不比外人看上去的简单。
“大夫人向来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细细算来,打我出生,她便有意将我养成一个废物,好让范家偌大家产今后由我兄长一人继承。这么些年,她也的确如愿,我长成了长安城里人人厌恶的纨绔,而兄长却早已考取进士,年纪轻轻便做了翰林学士,孰好孰坏,高下立见。在这等节骨眼上,兄长却迟迟无后,而我却有了孩子,大夫人如何能容得下他。”
“若是个女儿便也罢了,可宝儿,你怎么偏偏就是个男儿呢?”范悦小声嘟囔着,最后这句,怕并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是我,无能啊!”
“宝儿?”是那小婴儿的乳名吧,“娘子,这名字,是不是太贵气了些。”玥儿附在耳边轻声嘟囔.
的确,穷人家里给孩子取乳名,那都是往难听了取,说是好养活。富贵些的人家,虽说不愁孩子养不活,但也不至于用太金贵的名字,就怕孩子的命格压不住。
“嗯,阿爷给他取的,若不是他的出生,此时恐怕我也还在长安。”范悦解释道,“阿爷一直让人看着秋月,她有身孕的事,阿爷一直是知道的,等到宝儿出世,他才允我接她娘俩进京。”
“回锦州的路上,我连马车都弃了,一路快马加鞭,盼着早日同秋月相见。进了城,我才想起忘了找阿爷要秋月的住址,于是,我就到秋月家里去寻人,却被她爹娘赶了出来。他二位的意思,是我必须带着聘礼,诚心诚意登门拜访,于情于理,我也应当如此。”
“可你并未这么做?”
若是范悦真的下了聘,官府一经调查,他的嫌疑明显要比清乐大得多,可外间并没有这样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