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那名女婢被押去了衙门，清乐回了客栈，这案子就这么破了？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是满头雾水，却也没道理人家帮忙破了案，还要抓着不放，只好都等着明日再到衙门解惑。

　　三人回来后，先去给唐鹤天换药。

　　玥儿此时才见到他的伤口，一道长长的口子，横过整个腹部，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混着金疮药的粉末，有些地方还在流脓，叫人看着都痛。

　　玥儿一阵风似的跑出去，都以为她是头一回见到这么重的伤，受了惊吓，所幸换药的过程唐婉来就好，也就没人在意。

　　上过昨日清乐送来的金疮药，又重新包扎了伤口，唐鹤天在床上躺了一整日，已经闲不住了，就要下地走走。

　　两人争执间，玥儿又跑回来了，帮着唐婉将唐鹤天重新按回床上躺着，又端了碗什么要唐鹤天喝了。

　　唐婉这才知道，原来这丫头是给唐鹤天熬粥去了，只是手艺差了些，这粥的卖相实在让人勾不起胃口。

　　下厨这种事，果然还是双儿比较拿手，要是双儿在就好了，玥儿这丫头还是只适合跟着自己吃吃喝喝。

　　难得玥儿主动伺候唐鹤天，唐婉见他气色也还不错，养伤这件事自然就全权交给玥儿折腾了，只交待了几样需格外注意的地方，她便先回房了。

　　昨晚两人是换了房间睡的，想必是白日里唐鹤天叫了小二过来收拾房间，又换了回去，此刻他躺的是他自己那间屋子。

　　清乐随她一同走出来，两人没有对话，就要各自回房，唐婉心里对李府那件案子其实很是好奇，犹豫着要不要问清乐，却听得“砰”地一声，他率先关上门了。

　　唐婉气得跺了跺脚，这人怎的这般失礼，明知道自己还站在外头呢，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关门了，果然，那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当下也关了门，在床上自己琢磨。

　　清乐究竟是如何看出那个叫小霜的婢女就是刺客的呢？明明也是今早才收到的消息，且去搜找证物的是自己，清乐不过是在院子里等着。

　　难不成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让他看出了破绽？那为何早前不说，却要在用过餐后才指出来呢？且他当面指出的，明明是阿娣，只是悄悄的暗示自己，才得以发现小霜身上可疑的伤口。

　　连证据都没拿出来，他是如何就肯定小霜会认罪的？小霜又为何不为自己辩解，当场承认了呢？她去刺杀大娘子又是为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在唐婉脑海中浮现，死来想去，这些问题最后都归根于一个，小霜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一个刚跟着主子进府没几日的小丫鬟，无论如何都是没理由要去刺杀当家主母的。

　　难不成，她的背后还有其他人？李府发生的这一连串，会不会其实都是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那么这人，究竟会是谁？

　　从小霜联想到她背后的人，唐婉很是头疼，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测，事实上，小青也好，小霜也罢，都没有一个能证明她们是凶手的证据，却偏偏她们自己都认罪了。

　　就算是在行凶后，精神恍惚，容易崩溃，那也不会就这么巧，一连两个都是这样。案子要是这般容易就破了，哪还会有那么多悬案。

　　就这么自己胡思乱想了一夜，天渐渐亮了，也不知这一夜有没有睡着，反正今日是没什么精神了。

　　但衙门还是要去的，今日要去衙门录口供，且清乐今日也会解开谜团，折磨了自己一夜的这些疑问，就要真相大白啦。

　　就是再怎么对清乐不满，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厉害，他三两下就能找出的凶手，自己再想了一夜，也没能想明白。

　　明明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怎么跟他一比，自己简直就是榆木脑袋。

　　俩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留了玥儿在客栈照顾唐鹤天。小丫头经过昨天一闹，如今将照顾唐鹤天视为头等大事，所幸跟着清乐，也出不了事，便真将她支去了。

　　看起来清乐今日心情不错，在前头边走还颇有兴致的四处看一看，摸一摸，路过做糖人的小摊，甚至还买下了一个模样娇憨的小娃娃。举在手里看了半晌，回头递给了一直跟在后头不出声的某人，眼角都透着得意。

　　接过糖人，唐婉当下只想往他后脑勺狠狠地摔去，这人显然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在那洋洋自得呢，一路上还有意到处乱逛，拖着晚些去衙门，太可恨了。

　　糖人到底是没错的，想了想，唐婉还是将它收了起来，只在清乐背后挥了挥拳，作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暗自在心里骂了半天，这才解了恨。

　　到衙门后，两人先拿过小霜画押的口供看起来。

　　原来小霜之所以对大娘子出手，竟是有渊源的。根据她的口供所说，小霜的娘亲从前是李府下人，后来她娘犯了错，被大娘子责罚，打了三十大棍后被赶了出去。

　　本来三十大棍是不至于要人命的，谁料她阿娘身上本就带有旧疾，这一挨打是彻底复发了，新伤旧伤加起来，硬是没熬过那个冬天。

　　为了给她娘治病，阿爷变卖了家产，如此，还是没能保住她啊娘。娘亲去世后，她和阿爷相依为命，家里一贫如洗，还欠下了许多外债，无力偿还。

　　祸不单行，追债的人找到家里，见他家里拿不出钱来，不但将她阿爷打了一通，还搬走了所有家具。这下，家里不但拿不出钱给阿爷看病，甚至连饭都吃不上了。

　　小霜不忍看阿爷再受煎熬，竟自己跑去人牙子那卖身救父。但她这样的，也卖不了多少银子，人牙子见她面黄肌瘦，年纪又小，本来并不想要她。

　　也是与阿娣有缘，此时阿娣已经进了青楼，颇得老鸨看中，让她自己去挑个合心意的使唤丫头。阿娣这才到人牙子这选人，正好撞上小霜从里头被赶出来，立时善心大发，当场将她买下，这才给了小霜一条活路。从此洗衣做饭，尽心伺候不在话下，对阿娣那是绝对的忠心不二。

　　只是她阿爷，尽管阿娣给了她足够多的银子，却因救治不及时，人还是瘫痪了。他阿爷一生光明磊落，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又不愿再拖累女儿，于是了断残生，追随她阿娘去了。

　　也是机缘巧合，竟跟着阿娣又来到李府，再见到大娘子，如何能不恨？

　　若是两人一辈子再无瓜葛也就罢了，可杀母仇人就在眼前，小霜每每想到自己可怜的双亲，那颗想报仇的心是再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