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死在自己家里,离谱的是,他是自己上吊死的,官差踹开了门,抬头便看到一双脚在头顶晃荡。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清乐一时半会还得回牢房继续待着。
唐婉看着那李刺史,眼睛一眨不眨,两人的目光有过短暂交接,随后,唐婉向后退了几步,隐没在人群之中。
“小娘子,这事,恐怕我们也无能为力了。”那帮她找到更夫的官爷说道,人虽是找来了,可是不能出堂作证,他们不过做了一场无用功,这顿肉吃得十分惭愧。
“没事,几位大哥辛苦,今儿放开了吃,我这酒馆虽不大,但是一顿两顿还是请得起各位的。你们也无需自责,已经尽力了不是,谁能想到还有这一手等着我们呢。”
只是,从今的确不好办,刺史正式上任,这些官差也就不能再出手了。之前的事,没有把柄,李刺史想要追究也找不出破绽,可若再敢有下回,说不得他能设下个局等着这些人自己跳进去。
前任刺史留下的人嘛,一把收拾了多省事。
“唉,谁说不是呢,且先看仵作怎么说吧,怎么想,这事也是蹊跷。明明昨儿都答应了要出堂作证的人,今日又怎么会自寻短见哩。”
“是啊,”唐婉沉吟着,“几位大哥,看来是有人不想让他说话。这事,你们能帮都已经帮了,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吧,只是还请几位到时行个方便。我晓得,师父现在被关在牢里,结案之前是不让探视,可我现在,最担心的便是有人会冲他出手,到时再安上个畏罪自尽,还不是任人去说。”
那打头的摆摆手,“不会,不会,我给守牢的弟兄打过招呼,让他们留心照顾着,那吃食也都是先验过了才让送的,这一点,娘子大可放心。如若不然,你乔装打扮了,同我一块去看看也成。”
“若是我亲自去看一眼,倒是能放心不少,也不劳烦官差大哥作陪,你只需行个方便,我自己一人去,也不给你添麻烦。”
其实,唐婉更想要来卷宗看看,但想想也是不可能,她一介庶民,本身也资格去看,何况那李刺史盯得紧,只怕卷宗也不会轻易假手于人。
尽管说了,让他们敞开肚皮大吃大喝,但事情办得不利索,也没哪个真有心思喝酒,一个个都只肯了两块肉骨头,便先告辞了。那打头的留了个地址,说是只要帮得上的,只管去找他。
可唐婉坐在窗边,忧心忡忡,直到酒馆打烊,玥儿催了好几遍,也没挪个位置,看起来,怕是不打算回天机阁了。
忽然一人从街尾走来,手里牵着匹小马驹儿,缓缓进了她的视线,抬起胳膊朝她直招手。
黑灯瞎火的夜里,其实看不大清那人样貌,但是唐婉凭着感觉,隐约晓得这人肯定是吴敬,只有他才这么无聊,总是大晚上出现在窗外。
此刻也没心情同他斗嘴,本想就在这同他说两句话算了,可是一转念,她这酒馆正好挨着人家屋子。要是她大半夜扯着嗓子喊话,一整条街的人岂不都听得到。
师父这几日可是活在人舌头上,别她这个做徒弟的又要讨人嫌了。
便又朝吴敬招手,示意他过来些说话,明明她就坐在烛台边上,可那人倒像是眼神不好,就在街对面站定了脚,牵着的小马驹儿鼻子里还直呼气。
“送我的?”唐婉拖拖拉拉走过来,不等她开口,吴敬把缰绳往她手里一递。
“嗯,”吴敬笑得温和,“我那庄子里养了四五匹好马,前不久有一匹下了小崽,正好今儿去了趟庄上,我瞧着这小母马温顺,倒适合你们小娘子骑,所以就给你送来了。”
唐婉顺势在马驹头上拍了拍,果真是个温吞性子,虽是不喜她靠近,但也不发脾气,只是拿鼻子凑过来闻了闻,像是甄别她的气味。
“可我又没养过马,并不懂得如何照顾它。”唐婉这么说着,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吴敬想了想,“也用不着你亲自照顾,你之前那个车夫,我派去的那个,便是个中好手,以后就让他来照顾这小马驹便可。你要是想这马驹同你亲近些,只要时常去看看,等同它再熟络些了,便能骑着出门了。”
“不过,”吴敬话题一转,“我记得你是会骑马的,剑那小子,还是不讨你喜欢?婉儿方才可是在提醒我,要将他调离出去?”
“倒也不是,剑的身手好,我已经见识过了。只是我有玥儿跟着,他也派不上用场,成日跟着我反而招眼,不如给他个松快的活,哪天我出了门,也好有个人帮着保护我阿爷。”
“再说了,”唐婉剜了他一眼,“小毛头跟了你有段时间了,什么时候给我送回来,那孩子小,跟着我倒是不打眼。”
“再等等吧,他底子浅,学个三招两式不定什么用,等他哪天能出师了,我才放心让他跟你。”心道,那小子可是指名道姓要跟你混,我还不得看紧了,只要敢动歪心思,那第一时间就给他送得远远的。
随后又掏出一份公文来,示意唐婉打开。
“这是...原来仵作是你的人?”唐婉小声惊呼,这回真是看走了眼,“没看出来,你的手伸得够长的,连衙门里都安插了人手了。”
如此,便是长长舒了口气,“这回真的多谢你了,算是解了我燃眉之急,正愁找不到地方弄来案宗。唔,验尸笔录也可以了,靠它也能推出个大概来。”
吴敬也放了心,他今日跑断了腿,又是找仵作那笔录,又要跑到城外去牵马,就为了讨唐婉这一笑,便是什么都值了。
“你要谢我的地方,可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回。只是,不晓得某些人打算什么时候也请我大口吃回肉,我这待遇,可是比不上旁人一星半点。帮了你这么多次,也没见你哪回说要请我来吃顿饭。”
这话说得酸不溜秋,唐婉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下回吧,铁公鸡拔毛,心都滴着血呢,也得给我时间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