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悦,你可是认识那名女子?”
李准略一琢磨,不怪他想歪,就你突然红着脸,扭扭捏捏支支吾吾,他不怀疑那女子的身份才叫怪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范悦咳了两声,而后,不得已将自己的故事又说了一遍。
“我同秋月,本是郎情妾意,两厢情愿,奈何身份有别,我阿爷嫌她是小门小户,她阿爷看不上我吊儿郎当。若非如此,我俩也不至于剑走偏锋,想着,只要生米煮成熟饭,这门婚事就能成了。”
一干看客,心思全然放到了陈金这案子上,听到秋月的名字,一时没想起来是哪家小娘子。
人群中,突然响起来一个声音,“秋月,可是死了的那个秋月?”
唐婉捂着嘴,做惊讶状,众人后知后觉,对呀,他们今日是来看秋月这案子的,怎么忘了秋月是哪个了。
于是,内心再次被震撼。
什么?就是那个秋月,难不成,这两桩案子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怎么绕来绕去,又回到秋月这了。
范悦又咳了两声,将视线拉了回来,“没错,正是那个秋月。我这次来锦州,其实就是要娶她过门的,阿爷听说她生了个大胖儿子,终于同意让我娶她为妻。”
“刺史啊,秋月有了身子后,独自搬到外头租了间小院,只有一个请来的嬷嬷照看她。我方才说认识那女子,正是因为,那女子分明就是那嬷嬷啊。”
“既然如此,你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来报官?”
“我报了啊,您还不知道吗?”这回,换做范悦吃惊了,“第二日天不亮我就报官了,您不信,可以去问问底下的差爷,至于这事为何没人报到您这来,那我可就不知了。”
范悦两手一摊,故事讲完,他也该退场了,“哦,对了,刺史是不是要派人去找一找那嬷嬷,我看她也受了伤,估计跑不大远,您抓来问一问,这事不就清楚了。”
李准眉头蹙了蹙,“这么说来,前两日,牢里的确新收了个偷饼子女贼,我看她身上有伤,但是不论怎么问,她就是不开口,你认得那女子,就来辨一辨,看到底是不是她。”
“对对对,”女子刚被带来,还没等下跪,范悦就激动了,“就是她,她就是那嬷嬷,对,杀人的也是她。”
那女子一声不吭,让她跪下,便跪得笔直,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李准,不管旁人说了什么,她就是不再开口。
李准头疼的就在这里,那天从天机阁把她带走的时候,明明满口喊着:“娘子杀我,姑爷救我。”哪晓得回了衙门,她就跟个哑巴似的,问什么都不答,只是见到他的时候,眼睛一下都没从他身上移开。
唐婉看了好半天戏,这会也该到她煽风点火了,“刺史,这女子从牢里带过来,怎么什么都不说,只晓得看你啊,难道你同她也是旧相识?”
“嗯,牢里新关来的小盗贼,我之前没来得及仔细看看,今日倒是越看越眼熟,你可是茹嬷嬷?”
李准也是个会演的,人分明就是他带走的,这会儿为了撇清自己,只得向大伙解释起来。
“茹嬷嬷,是我夫人的陪嫁,同我也算是有十数年的主仆之情,茹嬷嬷,你不是回乡探亲去了?怎会出现在锦州?陈金一家可是你杀的?”
不晓得是哪个字触动了茹嬷嬷,公堂之上,她突然喊叫着跑向李准,“姑爷救我,姑爷救我,娘子要杀我,是娘子,她要我杀了人,现在又要杀我,姑爷救救我。”
只是,还没靠拢,就让两侧的官差挡了回去,重重摁在地上。
茹嬷嬷嘴里还是嚷个不停,“娘子杀我,娘子杀我...”
“啪!”李准终于忍不住,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茹嬷嬷,你可认得我是谁?”
这下,茹嬷嬷被吓得浑身发颤,终于消停下来。
正当众人以为她又要装聋作哑时,茹嬷嬷开口说话了,声音不缓不慢。“我认得,你是姑爷。”
“好,那你说说,夫人为何要杀你,我,又如何能救你?”
“夫人...娘子,她让我来锦州杀一个人,答应事成之后,便放了我的奴籍,恢复我自由身。”
“她让你杀谁?”
茹嬷嬷眼睛动了动,忽然,惊恐的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然后,像是放下心来,长舒口气。
“杀秋月。”
“所以,你才是杀害秋月的真凶。”李准沉沉说道,茹嬷嬷并未反驳。
“为何要杀秋月?”
“婢子不知。娘子的意思,秋月诞下男婴,则死;女婴,可活。”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这秋月怀的,也不是李家的钟,为何李宋氏要她性命,实在说不通啊。
“好。”李准没有继续追问,转而换了个话题,“那密室之中,藏的是何人?”
还有密室?事情好像越来越精彩了,有那脑子机灵的小贩,也挑了担子靠在一旁。边听着里头的戏,不时有人来买上两把瓜子豆子,比他平日走街串巷的生意还要好。
唐婉不由挑了挑眉,李准果然也发现了那间密室,不过,仍是晚了他们一步,就只能等吴敬待会揭晓这最后谜底了。
“藏的,正是那晚与我厮杀之人。”茹嬷嬷的思绪一下全都收了回来,不用李准再一句一句问,自己便都交待个干净。
“他也是娘子安排的人,与我扮作夫妻,在城东赁了间院子。平时,是他住在那,我跟着秋月,只需三两日同他碰头,告诉他秋月最近动向。秋月住的宅子,其实也是我一早就挑好的,屋里的密室,正好可以让他藏进去不被发现。”
“他在院子里,一直住到秋月生产,我告诉他,是个男婴,他才趁秋月不在屋里时,躲了进去。”
“我们俩,接到的命令不同,娘子只让我杀秋月,却不告诉我为何要杀。可他接到的,若是秋月诞下男婴,母子二人都要死。人,是他杀的,我不忍心下手,错失了好几次良机,所以,他便独自行动,将我打昏,杀了秋月母子。”
“我报官后,便不敢再现身,只怕娘子派人杀我灭口,所以一直东躲西藏。此外,肖嬷嬷一家的行踪,我也一直盯着,杀秋月的事,肖嬷嬷也是知情者。一方面,我担心她先看见我,告发我的行踪。另一方面,我也怕娘子会杀了他们一家。”
“这可就说不通了,你说夫人让你去杀人,那你为何又不忍下手,非但如此,还要保护随时可能威胁你性命之人?”
李准问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是啊,你说不忍心杀秋月,那还说得通。可肖嬷嬷死不死的,怎么就轮得到你来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