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代言情 冬日宴

第四十八-四十九章 对质公堂

冬日宴 石木川 4555 2024-07-11 19:53

  想起死去的秋月,茹嬷嬷几度哽咽,泪不成声。

  “因为秋月,秋月,她实在太善良了。”

  “要我杀她,实在下不了手,可我又不能背叛旧主。所以,两相权衡之下,我只当睁只眼闭只眼,是生是死,就看她自己造化。”

  “可我没有想到,秋月其实早就知道我要杀她,她更清楚,肖嬷嬷也被收买了。她临死前,告诉我,她不恨我,因为即使来的不是我,也还会有其他人来杀她。她只恨自己无能,没保住孩子性命。”

  “是她让我保护肖嬷嬷的。她是肖嬷嬷带大的,最是明白肖嬷嬷的苦衷,要怪,只怪肖嬷嬷命不好,独自抚养两个儿子。也怪主家太穷,连肖嬷嬷两个儿子的婚事,都不能帮着操办。”

  “所以,她说,她很高兴,肖嬷嬷两个儿子的婚事,总算有盼头了。但她担心,肖嬷嬷知道得太多了,恐怕要被灭口,所以才让我去保护他们一家。”

  “范悦,你要记住,秋月是为了你,所以甘愿赴死。你真当她傻,看不出你们范家是什么样的血海深渊?她是为了你,所以你要她做什么,她都答应。我后来才明白,为何秋月总说,是个女孩就好了,她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护不住那孩子啊!”

  茹嬷嬷一席话,说得其实很明白了,至少,唐婉顿时就听懂了,原来一切根源,还是在于范家血脉。

  可看客们对这案子知之甚少,听了茹嬷嬷东一句西一句的,那是不知所云。但说到底,他们还是听出来,这事扯到了范家,那就更感兴趣了。

  范家怎么也是个伯府,是远在京城的世家大族,世族的八卦,竟能在锦州就听着了,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

  连方才还分出心思做生意的小贩,此刻也将手里挑子一扔,挤破了脑袋想钻进人群,看一眼范家的小衙内是个什么模样。

  “秋月...她都知道?”

  范悦大概是极其难受的吧,至少,一直到退堂,他都呆呆的立在一旁,没有再说一句话,像是失了心智一般。

  可李宋氏这时也来了,她脸上挂着和蔼笑容,经过唐婉身边时,更是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笔直跪于堂上。

  “妾一早听说,夫君今日要开堂审案,尽管夫君从不对我说那公堂之事,但妾心心念念,只怕夫君太过劳累。于是特意去买了一尾鲤鱼,待夫退堂之后,便能喝上新鲜鲤鱼汤了。”

  “可妾买鱼之时,听集市上卖鱼的妇人道,夫今日审的,是秋月一案。疑犯清乐早已收押,这原是一桩板上钉钉的铁案。却不知那妇人为何转又同妾闲说,街上传得沸沸扬扬,刺史夫人才是本案真凶。”

  “奈何妾身愚钝,实在不知,妾随夫君初到锦州不过数日,秋月已故半月有余,世人却也如何会怀疑妾身杀了人。夫君,妾身不请自来,只为自证清白,夫君莫怪。”

  “夫人快快请起,”李宋氏尚未被定罪,又是李准的夫人,此刻跪在下方,李准也是心虚不已,连忙将她扶起。

  “夫人莫急,你先看看,此人可是你陪嫁来的嬷嬷?”

  李宋氏走到茹嬷嬷跟前,只随意看了两眼,点头称是。

  “某记得,夫人曾说过,她是回乡省亲去的,却也不知她缘何出现在了锦州,又招认了是夫人你让她和另一名男子来杀秋月。某虽不愿相信,夫人一向慈悲,绝无可能会做出此等行径,可众目睽睽之下,这女子亲口指认,某为官十数载,万不可行包庇之举。”

  “夫人不若就同她当堂对质,孰真孰假,各自拿出证据来,还夫人一个清白,夫人以为如何?”

  “妾当然可以同她对质。”

  “茹嬷嬷,咱们主仆一场,我自认待你不薄。虽不知你为何心中怨怼,污蔑于我,可你既说是受我指使,还请拿出证据来。否则空白无凭,在这公堂之上,光靠你花言巧语,可是定不了我的罪。”

  李宋氏太过坦荡,反倒叫人质疑起茹嬷嬷来。

  说来也是,茹嬷嬷方才是认了罪,又供出了李宋氏,可她也的确没拿出个像样的证据来,只靠着一张嘴,谁晓得是不是编故事哩?

  果不其然,茹嬷嬷受她这么一问,眼神闪了闪,像是心虚一般,“娘子好毒的心思。婢子怎么说,也跟了你这么些年,私以为你既承诺了事成便为我恢复自由身,自是全心全意信任于你,又怎会想到让你留下什么凭证?”

  “你还知道跟了我许多年!”李宋氏顿时炸了毛,当场翻脸,道,“我何时不曾对你贴心贴非,视你为心腹。念在你幼时起便伺我左右,茹嬷嬷,你想去掉奴籍,大可对我直言。”

  “分明是你自己,我不晓你何时同那人有的来往,若非他对你承诺,只要你恢复自由,便可娶你为妻,与你二人过寻常夫妻生活?”

  李宋氏转而面向众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诸位父老乡亲,今日当着大伙的面,我便来道一道,一个深宅妇人,我如何有此等心机谋害他人,又为何要对一个素未谋面之人痛下杀手。”

  “对内,十数年来,为了不让夫君操心内宅之事,李家大小数十人起居用度,全由我一人打点。尽管每日操持家中大小事务,我也常常疲惫不已,可我扪心自问,从未出过半点纰漏。”

  “对外,我夫是一方父母官,作为他的家眷,我也深知一言一行,都需小心谨慎。所以,不论是在谁面前,我从不抱怨,也从不生气,只怕让人抓住错处,累计夫君仕途。”

  “可我今日才知,原来是我错了,不论我怎么谨小慎微,那也着不住有人要陷害我夫妻二人。秋月这案子,明明已经案发数日,为何此前被一再瞒下,却我夫君走马上任的消息一经传出,便立刻大张旗鼓的去抓嫌犯。”

  “嫌犯是抓了,可诸位,抓错了啊。我夫君尚未到任,清乐公子就被下了大狱,至此,与我李家还扯不上什么干系。”

  “清乐公子是被冤枉的,自然不会马上定他的罪,可这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啊。我们夫妻刚到锦州,若是当时就有谣言,说人是我杀的,那自然不会有人相信。但谣言偏偏是在有人约见了我夫君之后散布开的,难道大家就不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吗?”

  “何况真正让人对我买凶杀人深信不疑的,正是我身边这位茹嬷嬷的指认。但凡见过我的人,多半都见过茹嬷嬷。好巧不巧,茹嬷嬷就在几个月前,突然向我告假,回乡探亲。”

  “我记得,当时我还多问了一句,问她何时回来,她只说家中出了大事,归期尚不可知。我还忧心她银子不够用,特意让管家多给她支了五十两。当时哪里晓得,茹嬷嬷竟是跑到锦州同人假扮夫妻。若我猜得不错,茹嬷嬷,你根本就没打算回李府了吧?”

  “可笑你我主仆情谊,我处处替你着想,不过是肉包子打狗。也罢,那五十两银子,买断了你我之间情分,我也不亏,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只是从今往后,你是生是死,我这个做娘子的...做出此等错事,你好自为之吧。”

  李宋氏又哭又笑,表演好不真诚,最后一阵哽咽,竟然还真哭了出来。

  要说她的样貌,其实还算有几分姿色,尽管做了十来年人妇,但她一个官宦家眷,保养还算得当。此时哭哭啼啼的,一副可怜模样,显然十分奏效。

  李宋氏这一招,走得一手卖惨的好棋。这看客里头,本就男子居多,一个两个不觉间就动了恻隐之心。见她一个二三十岁的美貌妇人,蒙此屈辱,隐隐有些替她打抱不平,一时间,堂上风向被她成功扭转过来。

  只唐婉一个女子站在前头,听完李宋氏一番舌灿莲花的自辩,也要忍不住为她摇旗呐喊。可她心里看得清楚,李宋氏说来说去,那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证物来啊,还不是和茹嬷嬷一样,分明也是空口无凭。

  正这么想呢,李宋氏像是唐婉肚里蛔虫,从她袖口里,缓缓掏出一张纸来。

  “夫君,不,公堂之上,我应该称你为刺史,”李宋氏脸上泪痕未干,两眼汪汪望着堂上的李准,“刺史,妾这里有租凭一张,是来之前,从城东邱大娘处取得的,正是茹嬷嬷同她那情郎,二人以夫妻名义赁下院子的凭证。”

  这倒是有趣,方才已经夫君夫君的喊了许久,未见她想起要称呼刺史,怎么一博回人心,反而想起来公堂之上要城官职了。

  李准接过租凭,确认上头的确有二人亲笔,李宋氏又道,“光凭这一样,是不是只能证明茹嬷嬷同人私通,仍是证明不了妾身清白?”

  于是轻叹口气,又往左边袖口探,从里头又拿出一样,“刺史请看,这个,是从那院子里找到的,你可还认得它?”

  李准当然认得,“这不是,你我当年成亲时,我请人专为你打的那只金手镯?”

  “是啊,夫君,这手镯,正是当年你我定情之物,比之后妾的任何一样首饰都要珍贵。妾将它珍藏起来,时不时还会取出它看一看。但有一事,妾始终未告知夫君。”

  “这手镯,早在一年前被人盗走,夫君可还记得,那段时日,妾成天魂不守舍,却又不敢将手镯丢失一事告诉夫君,以免夫君担忧。府里的人,妾一个个都问了话,没人承认是自己拿的。”

  “一连找了好几月,妾以为再也与它无缘。虽疑心是府里人做的,可府中都是伺候了许多年的老人,又只出过一件这种事,妾以为,是谁家中出了祸事,需要银钱周转,便安慰自己,莫要为了身外之物,寒了自家人的心。”

  李宋氏这番话讲得实在太妙,完美符合在场每一位心中对女子美好善良的期许,不着痕迹的,又是拉拢了人心。

  但唐婉却翻了大大白眼,连玥儿也绷不住,悄声嘀咕,“娘子啊,这镯子,着实分量不小啊!大得都快赶上一个球了,我看,她哪是因为镯子是定情之物才将它珍藏,分明是这大金镯子能将她那小胳膊压折了。”

  玥儿自认为说得小声,但她这人天生大嗓门,再加上人群密集,旁边的人其实也能听到她说的话,于是招了不少白眼。

  幸好碍于唐婉平日里格外出众,倒也无人敢对她斥责,只在心里暗想,人和人真是不同,有李宋氏那样温柔良善的,就有这小丫鬟这般冷情冷性的。

  李宋氏此时顾及不到旁人眼色,仍在那楚楚可怜的哭诉,“哪知今日会再次同它重逢,妾做梦都不敢再想。可此情此景,绝非妾之所愿啊。茹嬷嬷,你偷拿什么不好,为何偏偏要拿这只手镯?”

  茹嬷嬷以为她对李宋氏再了解不过,不知今日,才见到了这位的另一面,一时招架不住,连李宋氏突然发问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李准呵斥了一声,这才回过神,该她答话了。

  “娘子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婢子的确见过这镯子,那也只在你新婚之日,见过一回,此后你便让人收进匣子里,再没有看过它一眼。你说是我拿了它,可我说,分明就是你故意栽赃,这镯子,是你自己带出来的!”

  茹嬷嬷越说越气,指着李宋氏的鼻子,恨不得冲过去撕烂她这幅虚伪的嘴脸。

  这下可把李宋氏吓着了,一把扑进李准怀中,“夫君,夫君,不是的,府里大家都知道,这镯子真的不见了一年多,妾没有撒谎!是她拿走的。”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掏心掏肺对一个下人,反倒还要被她栽赃,李宋氏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精彩,太精彩了!”

  吴敬紧赶慢赶,终于带着人跑来,更是累得不行,连着喘了几口气,推开挡在门口的官差,朝堂上走去。

  “李宋氏,你可认得他!”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