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乐反倒笑了,行啊,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如此,大人,为了让刘老爷心服口服,小的恳请大人再传证人出面作证。”
这回带上来的,正是茶馆的刘掌柜和刘老爷心腹洪三,说是心腹,其实也是利益驱使,不然也不会背着刘老爷私下受贿。
在清乐的审问下,洪三把他知道的一切全都招认,还签字画押,就算刘老爷眼珠子都瞪掉,他也不能随意更改证词,因此一不做二不休,保住自身再说。
“回大人的话,小的洪三,是刘老爷的手下,我愿作证,老爷囚禁许二公子的庄子,正是我在看管,还有李伯两人,也是老爷下令,叫小的去捆回来,扔到庄子里的。可是小的发誓,他们身上的伤同我没有关系,老爷让小的做什么,小的不敢不从,可是伤人的事,都是老爷请来的那七兄弟动的手,小的可做不来,请大人明鉴,小的真的是清白的,一切都是听老爷的命令行事啊。”
洪三倒是真怕了,清乐一通恐吓,唬他如果不出面作证,一旦刘老爷下了大狱,那他就是共犯,也是要受重刑的。开始洪三还不信,他只觉得以刘老爷的本事,清乐这么一个年轻公子根本不是对手,直到清乐把刘老爷的罪证一件一件摆在他眼前,那是再沉不住气了,老天啊,他可还没娶妻生子,还有大好人生要享受,为了刘老爷送命,不值得不值得。
被自己器重的人背叛,滋味有多不好受,看看刘老爷此刻的神情就知道了,何况还有一个刘掌柜没有开口,他又把希望寄托在刘掌柜身上,说起来,这位还是他的远方亲戚,又是依附着自己生活的,要是自己倒下,他也要跟着倒霉。
刘掌柜跪在堂下,一直埋着头,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等到洪三说完,也不见他吭声。钟大人催了他好几下,仍旧没有反应,终于惊堂木一拍,他才猛然回神,大喊着,“我要翻供,我要翻供,先前的供词,都是清乐公子逼着我认下的,小的要翻供。”
这转折倒是有趣,要知道,清乐同他交谈之时,他应得可是爽快,比起洪三,少吃了许多苦头,如今上了堂,反倒是他想翻供了。就连洪三都被他吓到,刘大掌柜,咱们不是说好一起作证的吗,您这时候反悔,我可怎么办,我还能翻供吗?
钟大人看着他,也是笑了笑,随后又转向清乐,“既然如此,那你先说说,清乐是如何逼你招认的。”
“他,他对我动刑,打得我实在太疼了,小的是被他吓到了,小的怕死,不敢不认。大人请看,这就是他动手打人的证据。”说着,卷起衣角,露出一小块乌青,明眼人都看得出,不过是点小磕碰,但他要这么说,且先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来。
“哎呀,还真的是,清乐,你怎么打人了,看看这伤,恐怕得要个三五日才能好吧,刘掌柜这身娇肉贵的,你下手真是太重了。”如果说钟大人一开始还抱着不能偏听偏信的想法,那此时是已经完全相信了清乐,当然,这话也只能私底下说说,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是要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是,清乐手脚粗笨,许是碰着刘掌柜了,我那正好有些膏药,等会一定亲自给刘掌柜送去,以表歉意。”
“嗯,是得好好道歉,那刘掌柜,你说要翻供,那便说来听听,这事实真相,究竟如何?”
“是,是,小的,是刘家旁支,同刘老爷算得上是远方亲戚,只是小的家境贫寒些,平日里,颇受刘老爷照拂。小的本在一家茶馆里当个掌柜,不料那茶馆几日前出了些意外,等茶馆再开张,说不定还有好些日子,因此,小的便要洪三帮着给刘老爷带个话,看能不能帮小的先寻摸个差事做着。就这么被清乐公子抓来,逼小的承认见过刘掌柜和许成许德两位老爷商议谋夺许家家产。”
“可这证词,的确是子虚乌有的,刘老爷本就爱喝茶听戏,因此偶尔会去茶馆捧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还有许德许成两位老爷,那都是我那的常客,来的次数多了,总能碰上几回的。可清乐公子对小的是屈打成招,非要小的作证,是他们三人常去茶馆密谋,还说他们每回去茶馆,必定会让伙计守在门口,不让人靠近。可大人,您应该知道,有些人就是喜静,不愿意被打扰,叫人守在门口,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如何就能说是他们在里头密谋呢,我是真没瞧见啊。”
刘掌柜这话倒是说得巧妙,喊着翻供,前半段仍是一模一样的,后头这半段,说成了他没有见过他们密谋,而原先的供词上,白纸黑字的写着,他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
这么一来,他的供词倒是不可信了,既不能证明刘老爷清白,同样,也不能说刘老爷就一定做过这事,两边都留了后路。就算刘老爷能够平安脱罪,也不至于找他麻烦,不愧是茶馆掌柜。
但他这供词,原本就不是最关键的,刘老爷绑人一事,有当事人出面亲口承认,又有他的心腹作证的确受命去绑人,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而他们抢许家财产的证据,关键就在金麻子和账房先生手里那本真账簿上。
金麻子那天夜里瞧得真真的,大汉进来后,直接走向本来属于他的那间牢房,提刀就要刺下,那是想置他于死地的。
既然他们不仁,也别怪他不义了,他还算有骨气,直到大汉进来前,始终都不肯开口,反倒因为大汉这一刺,才下决心对付这几个人。
在他的供词里,承认了账房先生手里那本才是真正的账簿,还承认,他本来是替刘老爷办事的,之所以对许家出手,是因为许德许成两兄弟找上刘老爷,想借助刘老爷的势力,把许家财产全都夺走。
在他们的示意下,金麻子故意设计,引得心志不坚的许田在赌坊里挥霍无度,一再抵押家中田产,还伙同老骗子,把许家老宅占为己有。
许德许成为了不让人发现是他们做的手脚,捏造出袁成这一虚构身份,把骗来的财产全都转到袁成名下,再由他们三个瓜分。
而许家老宅,因为太过显眼,不好变卖,因此作为奖励,分给了金麻子。
人证物证俱全,刘老爷同许成许德无从辩驳,在堂上没再开口,这案子总算是能结了。
唐婉老老实实当了回吃瓜群众,说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如此庄严的钟大人,平日里看惯了总是笑嘻嘻的钟伯父,饶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钟大人比钟伯父要有魅力得多。
就是下了堂,那个没正行的钟伯父就回来了,“婉儿啊,你最近怎么不去伯父家玩了,澜澜不在,你可不能嫌弃我们两个老家伙,你伯母这几日总念叨着你们小时候的事,听得我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有空你去看看她,让她给你做好吃的,你伯母新学了几道菜,你肯定喜欢。哦,对了,上回你爹喝醉,回去你没怪他吧?你这孩子就是管得太多,你爹平时一直注意着,也就跟我喝个两口解解馋,有伯父看着,出不了事的,你就放心吧,啊?”
忽然想起,一说到这个,唐婉就得念经,得赶紧脱身,“清乐啊,这案子还有些地方要理一理,你过来,咱们商议商议,赶紧结案,别拖太久了才是。”像是脚底抹了油,钟大人走得飞快。
等到案子真结了,已是三日之后,这结果却是出乎意料。
“什么,流放?师父,你不是说像他这样的,按律当斩吗,怎么处置得这么轻,三个都只流放?”
“嗯,上头有人打点,说刘大官人为人和善,做了不少好事,不能重罚,想来是他在上头还有些关系。不过流放也好,那地方可不好过,他这大腹便便的,去了得脱好几层皮,我会让人好好照顾他的。”
啧,原来是这样,那倒是了,人情社会嘛,真没点背景也不至于这么猖狂。
只是苦了他家里那些下人,又不知要发卖到哪去。唐婉手脚快,抢先买了那做点心的厨娘,也算是救她一命了。
玥儿反倒谨慎,说起来,刘老爷倒台这事,唐婉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万一厨娘对他忠心,在点心里做手脚,可不得不防。
所以每回送来的点心,玥儿都要先吃过好几块,才算试毒成功,轮到唐婉食用。
唐婉有理由怀疑,这丫头就是单纯的嘴馋,哪有试毒吃这么多的,脸都要圆上一圈了。
“对了,师父,你还没说怎么抓到丘二的呢,之前你说要等案子结了告诉我,如今案子也结了,你快说说,这事我一直没想明白。”
“哈哈哈,傻丫头,你当真不知道?丘二有什么难抓的,他就每天在你眼皮底下晃呢。”
这下更茫然了,唐婉把周围的人想了一圈,也没想到有谁是岭南口音啊。
“唉,真笨,你肯定都没注意到,在门口卖胡麻饼的那个哑巴,你肯定还记得吧,上回你不是说他怎么好久没来了吗,那可不就是他,不然你以为他真是哑巴?”
“啊!怎么会是他,玥儿可喜欢他做的胡麻饼了,那段时间每日都去买呢,我也吃了不少。哦,对了,怪不得他不说话,是怕我们听出来,我还以为他是哑巴呢。”
许二公子的病情总算压制住了,没枉费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给他救治,许家来的是他妻子许二娘子,夫妻两个在衙门住了几日,等许二病情稳定了,才回蜀州。临行前,还来看过唐婉,送来不少好东西,算谢过她对许家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