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娘平日里待你们如何？”

　　同小芸一样，小丫鬟也道她是个和善的。

　　清乐又问，“听说兰姨娘两年前曾抓到过一个偷东西的小丫鬟，此事你二人可知？”

　　小丫鬟对视了一眼，第一反应都在摇头，却又有一人，微微点了点头，“婢子听说过，但是两年前，婢子并不在兰姨娘身边伺候。也是后来听说，正因为出了这样的事，兰姨娘才会将身边的人通通都给换了，婢子们这才能被选中伺候姨娘的。”

　　“那这么说，这件事你们府上的人都听说了，却没人知道其中细节？”

　　“当年的事，因着那人抬出府被很多人瞧见了，是以也没瞒着。管家告诉我们是她自己手脚不干净，这样的处罚都是轻的，还要大家都引以为戒。”说话的，是那天夜里不当值的丫鬟。

　　听这意思，这两个小丫鬟其实也是不知情的。又盘问了几句去向，也就让她们回去了。

　　唐婉还觉着古怪，怎么这位兰姨娘身边就没个得用的心腹，竟要将所有人都换掉？

　　那边清乐一言不发，已经走在前头，唐婉忙追上，问：“师傅，我们现在去哪？”

　　“去找管家，两年前的事，或许他能透露些内幕。”

　　李府的管家，是府上的老人了。还是李老丈当家时他就进了府，后来升了大管家，一当就是二十年，对府里的事务没人比他更清楚。

　　该是小厮给他报过信，管家提前将手头的事情做了安排，备好了茶水，就在屋里等着他们来。

　　管家从前本不姓李，他是个孤儿，十几岁就被人牙子卖到李府做小厮，因着做事细心又勤快，李老丈很是器重。没过几年就当上了管事，再到后来的管家。也是因为得了刺史重用，给他改了姓，才成了本家人。

　　李管家伺候了李家大半辈子，一直也没娶妻生子，虽然他在外头也给自己置办了套大宅子，平日却很少过去，多是宿在府里。

　　在李府，李管家似乎很得人心。从那几个被问话的丫鬟小厮嘴里，听得出大家很是尊敬这位老管家。说起他来，都夸他为人正直，做事认真，且面面俱到，从不出错，对下人们也都十分宽容。

　　就这么一个原本无父无母的小人物，靠着自己爬上了李家大管家的位置，一坐就是二十年，走在外头，比那些微末小官还要风光，个中厉害，可想而知。

　　竟还是个低调的，既不收受贿赂，也不搞铺张浪费，一心一意伺候两位阿郎，李府家风严谨，也少不了他一份功劳。

　　唐婉毕竟还是闺阁女子，为了避嫌，就让她带着玥儿去小花园转转，清乐一人跟着小厮来到李管家这间小屋。

　　唐婉觉着有理，正巧兰姨娘也是在小花园里被发现的，说不定可以找到些线索，也就欣然前往了。

　　小花园里，每日人来人往，过了这么久，凶手的脚印已经无从辨认。

　　唐婉直接走到兰姨娘尸体曾被放置的位置，按着他们此前的推断，兰姨娘应是先被带到小花园，之后才被杀的。

　　让人想不通的是，兰姨娘的屋里并无血迹。那么凶手应该是在她昏倒之后，趁机将她拖到小花园，再行凶杀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且兰姨娘住的屋子，离小花园还有一段距离。虽然如今官家不允许私养府兵，但一般府邸仍然会有值夜巡逻的小厮，想要将一个大活人拖这么远，居然没被发现，这是如何办到的。

　　兰姨娘的全身上下，只找到胸口那道贯穿的大口子，身上再没其他伤痕。这一点，与那个昏迷的浆洗嬷嬷更相似。浆洗嬷嬷身上，除了头上的大包，也只有一个在左胸偏下位置的一道口子。

　　但，张嬷嬷却跟两人不同，她身上，不但被刺了数道伤口，且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勒痕。那么单从手法上看，与前两个案子似乎不是同一个人所为。

　　且，张嬷嬷的屋子紧挨着旁边的下房，就算香儿被人砸晕，可张嬷嬷被杀害时，明显是有过挣扎的。动静肯定也不会小，不然本睡在床上的人，也不会倒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死状很是惨烈，屋子又并不隔音，为何当时旁边的丫鬟们都没听到响动呢？

　　这是唐婉接触的第一桩凶案，此前小打小闹，都是调节邻里矛盾，帮着找猫找狗的小事，到底经验不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不知清乐那边情况如何，他是不是会顺利些，毕竟是破过不少案子的人了。

　　突然，唐婉眼睛一亮，看到离发现兰姨娘尸体的不远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被太阳照得发光。

　　走近一看，是个小小的金耳坠，坠子只有指甲盖大小，做成弯月状，工艺并无什么特别，不像是府里哪个姑娘会戴的东西。

　　本朝重孝，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娘子打耳洞的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这也算是胡人带来的玩意儿，此前在锦州，有些爱美的小娘子也跟风戴过的，因此，唐婉也见过不少。

　　但那些耳坠，做工大多精巧细致，造型也比这大上许多，且上头多会镶上宝石，像这般小的，应是入不得李府娘子们的眼。

　　夫人们更是不可能，以李使君的身份，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在这样的大家庭里做夫人的，不会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朝中老一辈的大人物，看不惯这东西的大有人在。

　　真要是她们戴的，可不就给那些御史们递笔呢嘛。

　　那么，就是丫鬟带的了，丫鬟们月钱少，要想买下一对这样的金坠子，也得省吃减用大半年，这样的物件，都是舍不得买的。

　　像玥儿这般的小丫头，阁里每月发的月钱不少了，自己也常打赏她跟双儿，却鲜少见她去买首饰。连头上那根细金簪子，还是去岁自己送她的新年礼。

　　那么戴这样的金坠子，在丫鬟中间必定打眼，且若是丢了，必定要找的，这坠子主人的身份，一问便知。

　　果然，问了过路的两个小丫鬟，她们一眼就认出，这金坠子正是兰姨娘身边那个叫小青的丫鬟的，之前小青还曾在她们眼前炫耀过这坠子。

　　根据之前的口供，小青，就是出事那晚，在屋外值夜的丫鬟。据她所说，兰姨娘那晚一直没唤过她，也没发出声响，直到第二日清晨，去给兰姨娘梳洗，才发现兰姨娘不在屋里。

　　而今，她的金坠子就掉落在兰姨娘尸体不远的草丛里，那么，她必定撒谎了。甚至，很有可能她就是凶手。

　　但仅凭她一人的力量，如何能搬动兰姨娘，此案，必定还有帮凶。

　　唐婉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立马去跟小青对峙，但一想到清乐，现在应该还在盘问李管家，还是决定先告诉清乐，问问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