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鹤天却不以为然,“你们今日只在前厅,那些孩童仆妇都在后院,兴许李府大了些,声音没传过来了,这也无甚奇怪,你这孩子尽瞎琢磨。”
“哦,那倒也是,”唐婉一想,也觉有理,“只是那李枫,今日似乎很是疲惫,连钟阔都看出他脚步虚浮了。唔,加上确实安静,或许是我多心了,觉得李府氛围低沉了些。”
二人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又东拉西扯了好半天,终于没了精力,这才睡下。
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这一夜唐婉睡得格外香甜,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左右无事,又在床上赖了会,想着等用过早膳,去柳府跟钟澜道个别。明日也该回锦州了,好几日没吃到双儿做的菜,有些想得紧。
唤玥儿进来为自己梳洗,又问她:“阿爷可起来了?”
玥儿回道:“阿郎早就起了,正与清乐公子一道在楼下吃早点呢。”
“清乐公子?他怎么会在这?”
“婢子不知,今早天刚亮就过来了,先去了阿郎那,让转告娘子,你起了就下去找他。”
匆忙梳洗打扮过后,唐婉也下了楼,果然,清乐正陪着唐鹤天吃茶,两人招呼着唐婉过去。
“小二,来碗肥肠面。”见两人已经用过早膳了,唐婉先点了餐,再坐下一块喝茶。
“师傅,您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有什么要紧事?”
清乐答道:“这几日李刺史府上不甚安宁,昨日派人去请我,我想着你们也在益州,因此今日先到你们这来看看,待会就要去刺史府了。”
不安宁?果然,自己昨日的直觉是对的,刺史府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唐婉敏锐的捕捉到这点,便央着清乐带她同去。
唐鹤天自是不肯答应,可抵不过唐婉百般讨好,清乐也一再保证会护她周全,只让她去看看便会回来了,这才得了首肯。
再进李府,唐婉特意留心观察着,来往的仆从不在少数,各个低眉顺眼的。
今日因着是他家刺史亲自给清乐下的帖子,因此领路的小厮将他二人带去正厅。一路走来,仍是不见人声。
忽的听到一声“恭喜发财”,唐婉一乐,果然,是李枫向他们走来,那只鹦鹉就站在他肩上,连笼子都不进了。
见到唐婉,李枫也很惊讶,忙道了声好,又将鹦鹉拽下来,递给身后小厮,自己领着二人去正厅。
正厅里,此时已有四五人在等候,身上都穿着褐色僧服,一溜光秃秃的大脑袋,手里各自捏着串佛珠,嘴里正诵着经文。
见他三人走来,僧人们便不再诵经,只微微对三人行了礼,李枫将二人带到,招呼着他们在此稍坐片刻,便独自去请刺史大人过来。
他一走,正厅里诸人便又安静下来,僧人们不爱多言,清乐也是孤高的性子。唐婉百无聊赖,却见对面坐着一个人,身上穿着僧服,头上却是一头浓密黑发,这便是所谓带发修行了。双目紧闭,似乎刚才三人引起的小小骚动并未影响他,口中一直默念着经文。
似乎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睁开眼朝唐婉一扫,又重新合上,继续诵着经文。
唐婉只觉奇怪,这人和她见过的所有和尚都不一样。他们站着他坐着,他们剃头他蓄发,他们见人会行礼,他却只看你一眼,这样的无礼的和尚实不多见。
此时李枫终于回来了,对着众人说:“有劳诸位久等,家父马上就到。”
大家礼貌的回应着,正厅里也热闹了起来,此时那怪和尚也站了起来,走到几个僧人后头站着。
李盛才匆匆赶来,嘴里还赔着礼,这才介绍起厅里众人的身份,原来那几位和尚来自城外的梵音寺,受李大人相请而来。
那位长发的僧人,却是来自京城云来寺,此番外出游历,正巧到了梵音寺,知道刺史府要请人诵经,便跟着一同来的。
听到他是京城寺庙里来的,唐婉暗自撇了撇嘴。京城果然无奇不有,这样失礼的人也能做云来寺的和尚,还放他出来游历,也不怕给自己的名声抹黑。
又介绍了清乐,几名僧人也很吃惊,看来对清乐的生平也是有所耳闻的。云来是皇寺,能听到些外界传闻也不什么难事。唐婉此次以清乐徒弟的身份前来,倒也无人有疑。
寒暄了几句,清乐便没了耐心,就要先请去查案,李盛应允,让李枫带他二人去。
一路上,二人跟李枫简单了解了案件,原来,刺史府上,接连几日发生命案,今日特意请了梵音寺的僧众来,也是为了替往生者诵经的。
今日是第五日。
第一日,也就是参加柳府喜宴那日,出事的,是个浆洗嬷嬷,出事后就一直昏迷,至今未醒,也是这几人里唯一一个未死之人。因着不过是个下等嬷嬷,初时府里并未在意,也未派人查看。
第二日出事的,是大郎房里的兰姨娘,早晨丫鬟去为她梳洗,床上却没人,最后是在小花园被发现的。
兰姨娘遇害后,府里众人慌张不已,衙门派来的捕快、仵作,查了又查,验了又验,终是未有所获。也是因为兰姨娘,所以才派人去锦州请清乐公子过来断案。
后两日倒是无事,府上却也人心惶惶,只盼着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不想今早却又有又一人遇害。
此人是大厨房的管事嬷嬷张嬷嬷,是她女儿早上到她房里发现的。
一听今日就有一位遇害,两人便道要先来案发现场看看。恰巧此时张嬷嬷尸体仍在她房里,并未移动,李枫也欣然答应,三人先来了张嬷嬷处。
张嬷嬷一家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婚事还是大夫人给配的。他们一家很是得大夫人信任,不但让张嬷嬷掌管厨房一干事宜,还在后院外围单独给他家辟了间小院,供她一家居住。
三人走到院门口,在外头便听见此时屋里张嬷嬷独女的哭声。
张嬷嬷只得了这一个女儿,她家阿郎去得早,平日里母女俩相依为伴,因着大夫人照拂,过得还算合意。如今张嬷嬷一走,怕是这小女儿就要被族中亲戚领去,眼看就要到谈婚论嫁的年纪,日子肯定不如从前。
之所以唐婉会想到这些,也是从那小女儿的哭喊中听得的,顿时也有些同情。既为了可怜她早早丧了双亲,也为了张嬷嬷一走,女儿就只想着以后自己的日子会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