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孝儒在回家的路上,已经从单位时的震惊状态慢慢恢复过来。不过很快,他又因为知道了林浩辉的身份,整个人陷入了若有所失的复杂情绪当中。在他想来,如今两家之间的社会地位尤如云泥之别,以后要想拥有以前那种平等亲密的关系,怕是很难了。唐孝儒没有一点想要攀附权贵的意思,只是对林叔这位自己视为良师益友的长辈,感到特别不舍罢了。身份的突然转变,让平时和蔼可亲的林浩辉,在唐孝儒心里,仿佛一下变的高不可攀起来,这种巨大的反差,不但让他应对失措,脑子里一时间也有些转不过弯来。
两人回家后,很快便来到了客厅,唐老爷子和唐奶奶带着孙子孙女,正坐在客厅里聊着什么,几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林浩辉一见到唐老爷子,得到平反以及拿到调令后的激动心情,终于有了分享的对象,高兴的和唐老哥老两口聊了起来。
唐孝儒此刻心思纷乱,没有心情听父母和林叔拉话,告别了几位长辈,转身回房间去了。他想好好冷静冷静,整理自己乱成一团麻似的思绪。一进房间,唐孝儒脱掉了鞋子,斜靠在床头的被子上,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如电影一般一幕幕浮现在了眼前。
从周二接到省里通知,唐孝儒一刻也不敢耽搁,从别的部门调来了一名库管员,安排林浩辉跟和新来的同志交接工作,生怕自己没有及时督促移交,会影响到林叔的调动计划。交接手续办的很快,到了周三下午,林浩辉手上的工作,已全部交接完毕,只等省里的调令下来。
周四早上一上班,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就接到市委办公室的电话通知:下午上班后,市领导会陪同省里来的代表到县里,宣读中央给林浩辉同志平反的文件,到时会一并带来中央调令。打电话的同志还强调,省市两级部门都对这件事非常重视,让县里认真做好接待准备工作。听到这个消息后,唐孝儒立刻向白中华做了汇报,依照白书记的决定,安排县委各科室中午打扫卫生,为迎接两级领导的到来做准备。
下午上班不久,五辆县城难得一见的黑色小轿车,陆续开进了县政府大院。在当时那个年代,小轿车可是非常稀有的,一下子来五辆小车,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唐孝儒看到这种情况,心里不由颇感惊讶,直觉告诉他,两级部门能有这么大的动静,林叔的身份大概不太简单。可做为办公室主任,接待上级领导,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操心,这种时候并不容他多想,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再思考别的事,将心思放在接待上,陪着县里的几位主要领导,向轿车跟前走去。
第一辆车是市政府的牌子,秦D打头号码为0006的黑色桑塔纳小轿车。唐孝儒做为县委办主任,站在几位县领导后面,看不清车里坐了哪些人。不过很快,坐在车前面的秘书便下来了,唐孝儒一看,竟然是市委一号的大秘董军,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难道市里的一把手来了?随即又有些失笑,这怎么可能呢!除非几位大头过来,不然的话,谁有哪么大的面子,劳烦市里一把手亲自做陪,可能是市委办公室为了表示重视,才派董秘书陪干部过来的吧!唐孝儒心里正揣测着,只见董军跑到车后排帮领导打开了门,一个中等身材的人走了下来。
“我操!竟然真是——贾道明。”一看清来人,唐孝儒不由暗自暴了一句粗口,对林浩辉的身份,心里头越发惊疑不定起来。
然而,让唐孝儒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呢!贾书记下车后,没有理会县里迎上去的一众手下,而是恭敬的走到了第二辆车旁,等待车上的人下来。这是一辆秦A打头牌号为0002的黑色红旗小轿车,彰显出来人身份的不凡。小车副驾驶座位上的中年干部,很快便下了车,帮后面的人打开了车门,从里面出来了一位头发有些斑白的老干部。
几辆小轿车里的领导,陆续都下来了,整整来了十二个人。里面好几个人唐孝儒都认识,毕竟他也是在待过的人。这次一共来了七位干部,别的人他不太熟悉。市里来了五个人,除了书记张民泽和董秘书,还有市人事部门的领导,其它两个根本不认识,想来也是哪个部门的领导。
看到两级部门来人的规格如此之高,县里的正副两位领导也非常吃惊,谁也没想到,为林浩辉同志平个反送个调令,竟然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两级中,好几个重要部门的一把手,也都跟着大领导来了,这么大的排场,简直让人侧目。再笨的人大概也能猜到,林浩辉的身份不一般,更何况是政治嗅觉灵敏的政府人员。白中华和柳军两人心里都暗自叹息,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藏了这么一蹲大神。尤其是白中华,对唐孝儒这个心腹都有了几分意见,怪他不该瞒着自己。他哪里知道,唐孝儒对林浩辉的身份也不了解,自己还一头雾水呢!
做为县委办主任,唐孝儒很快便将各位领导都请到了县委的大会议室,全程陪同接待了他们。当他听张民泽亲自宣读平反内容,介绍林浩辉以前职务为xx部部长时,唐孝儒已经彻底懵了,脑子里好像投下了一枚炸弹,既听不见上面在说什么,也没有任何想法。
好半天,唐孝儒才慢慢缓了过来,思维恢复了正常。他怎么也没想到,家里人随便认下的亲戚,竟然会有如此惊人的身份背景。,那得是多大的官!震惊懵懂之余,他还是为林浩辉平反感到开心,也为他官复原职感到高兴。开心高兴之余,心里不但没有抱上大腿的感觉,反而有些忐忑和茫然。心里暗喑担忧,随着身份的变化和即将面对的分别,身份上巨大的差别,会倒致人心慢慢疏远,那个和蔼可亲,耐心教导自己和女儿的长辈,将一去不返,这才是他难受的原因。
白中华和柳军恭敬的来找林浩辉,问他需不需要单位帮助什么,被林浩辉一口回绝,直到两位领导告辞,他始终都处在这种情绪里。除了回来前真诚的恭喜林浩辉平反外,都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进行交流了。
“爸爸,您不舒服吗?要不我给您看看,白爷爷都夸青梅宝贝的医术很厉害呢!”
正在沉思中的唐孝儒,被唐青梅糯糯的声音,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见女儿站在床边,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忙从床上座了起来。
“乖宝贝,爸爸好着哩!,爸爸只是觉得有些累而已,你不用担心。”
“爸爸,您没事就好。刚才林爷爷在客厅对我们说,,他的身份已经恢复正常,很快就会调回京城,回到原来的单位上班啦!调令上让他月底前到单位报到,爷爷奶奶本来还想多留他住两天,可林爷爷想下周一出发,回京城找家里人。爷爷奶奶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没再挽留他。奶奶担心林爷爷路上吃不好,已经去灶房准备好吃的去啦!”
“周一就走吗?这么急,哎!这么久没有家人的音讯,放谁能不着急呢!”唐孝儒听了女儿的话后,想到林浩辉的情况,不由喃喃自语起来。
“爸爸,您既然不难受,为啥要待在房间里呀?还不赶紧趁着林爷爷没走,好好向他请教,让他指点指点一下您以后的工作啊!”
唐青梅见爸爸一幅不急不火茫然若失的样子,都不由替他着急起来。刚才在客厅,小丫头听了林浩辉的讲述后,已经知道他平反的消息,无意中看到了林爷爷放在茶几上的调令,红色的公章上,大大的国务院几个字,差点闪瞎了她的眼睛。唐青梅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中认下的干爷爷,竟然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爷爷奶奶不懂这些,可是爸爸懂啊!也不知道他为啥要钻到房间,竟不愿陪着林爷爷,和他一起分亨平反后的幸福。小人儿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跑到房间找爸爸,想搞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青梅啊!领导下午宣读了给林爷爷平反的文件,他已经官复原职,是很大很大的官呢!爸爸知道他的身份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喽!”
听了唐孝儒的话后,唐青梅心里有些明了,她知道爸爸的书生义气又犯了。上辈子父亲的为人唐青梅非常了解,为人耿直,不愿在不正之风跟前弯腰,更不愿攀附权贵,平日里踏踏实实做事清清白白做人,今生处事手段虽然比上一世稍显圆滑,但骨子里的东西却是很难改变的。唐青梅觉得,自己必须劝劝爸爸,以后他想要在官场上有所成就,这种洁癖似的心态,是坚决要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