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在疯狂的追踪她,那也代表着那群人同时也在追踪司烊,狼会嗅着气味追来,他们两只躲躲藏藏的“猎物”如果抱团只会成为一个更大的目标,所以司烊不敢和她见面,不敢让她知道他的存在,只远远观望,默默守护,这是他能想出的最好的能不引起狼的注意又能安然呆在她身边的办法,那样的谨小慎微。
有些注视,能够存在,已经是一种恩赐。
司烊意识到自己精神过敏,找了个说辞把那些怪异的举动掩盖过去,“人是血肉之躯,会受伤,会流血,死后会成为一堆白骨,都是很自然的事。”
沈皎尴尬一笑,以他初中没有毕业的文化水平绞尽脑汁理解司烊的话,结果以失败告终,“自……然……”
司烊动手整理掉落的杂物,“对,自然就像是喝水吃饭,像四季交替,是寻常到甚至会轻易被忽视的存在。”
沈皎去角落里的一只塑料收纳箱里翻找,把箱子里一堆软塑料材质的杂物翻得哗啦啦响,轻轻“哦”了一声,从“底蕴深厚”的废物里取出了最废的一个——像臭鼬的兔子灯。
花里胡哨的兔子灯主体是手法粗劣地解剖开一只半透明的饮料瓶,去头去尾,留下中间一个圆柱体,多余的塑料被剪成勉强可以称之为兔腿的形状,用胶水和订书针加固,其中有两枚订书针饱受压迫,使得兔腿以一种活体动物违反引力规则也无法摆出的姿势扭曲地高高翘起。
兔耳朵则是用硬纸板剪成两个大小不一的矩形,囫囵往脑门上一粘,位置都没找对,直接贴歪了半张脸。
刷上的丙烯颜料不是褪色就是开裂成鳄鱼皮纹路,类比久经风霜洗礼翘起边角即将脱落的墙皮,司烊无声地咧了咧嘴,毫无挣扎地承认了这个物种绝不属于兔科动物。
沈星宁看出他带着质疑的眼神,眉梢轻挑,懒洋洋等着他的后话。
司烊表现得求生欲极强,装模作样地研究起兔子灯,顺便扯开话题,“这灯放了这么久,还能亮吗。”
不知怎的,沈星宁下意识想到冼宇的回答,他肯定会说“我小时候也分不清飞天小女警三个人颜色和名字的配对”或者“虽然和兔子不像,但也不会神似臭鼬,就类似于猫型机器人少了耳朵就变成哆啦A梦,弄巧成拙也不一定是坏事”,随后她把脑子里尚未用冼宇的语调臆想出来的话挥散,一溜烟就消失了。
沈皎翻了个白眼,手工课上做的灯只求形似,虽然这玩意儿也算不得形似,顶多就是拿手上玩个乐趣,哪里真能亮,但他是个奴才命,认命地想办法去让这个亮起来可能会吓哭小孩的臭鼬灯亮起来,司烊自己提的问题也不好把烂摊子全丢给沈皎,两个人面面相觑地想办法。
乘着这么个空档,沈星宁不加入他们的头脑风暴,一个人躲进房间偷了个闲。
沈星宁坐在单人床上,漫不经心地翻了翻床头的漫画书,门敞开着,偶尔有沈皎和司烊的交流声,更多是沈皎的抱怨,书页翻得很快,流畅的黑色线条以一秒24帧的速度连贯成一副组合拼接的连环动画。
无意停留在新章节中,主人公ASHIN在擂台搏斗中受伤,从小团伙脱离出来的他一个人倒在擂台的血泊,而这只是厄运的开始。
往后翻了几页,沈星宁无端排斥那几张图。
AHSHIN见到了那个默默追随的不起眼的影子,而影子却与他渐行渐远,在看见影子兜帽下的真容后,影子又从一个特写人影变成画面里的中景,再到远景,最后成为画面里像是甩出的多余的墨水渍,彻底融进那小小的和句号一样的黑点里。
敲门声揉杂着陌生的音色打断她莫名其妙的思绪,“星姐。”
沈星宁把漫画书随手一扔,翻身下床去开门,手指蜷着门把手时恍然意识到网吧里多了个新人——周桃桃。
桃桃手里拎着一杯饮料店外袋杯,纯黑色的纸杯看不出里面装着什么,“星姐,沈皎哥和司烊哥出门买灯管了,你喝点热饮等等他们吧。”
沈星宁一噎,连接杯子的手都在空中抖了一抖,沈皎对司烊的态度她看在眼里,实在想象不出他们俩能心意相通地想出去买灯管的解决方案,一路上不和谐的场面大约要持续到他们回来才会稍稍停歇。
事实上和沈星宁的预估差不离。
七拐八绕的巷子里藏着一家不起眼的五金店,生意不算好,老板为了开源,还兼卖一些灯泡和电线。
沈皎和司烊都是巷子里的土著,走出网吧的那一刻就同时锁定了这家店,两人并排走着,中间隔出一个空位,方向却是出奇的一致,偶尔对面有人相会沈皎只能主动退到司烊后面给人让路,来来回回几次他就不规矩了。
拿话击人不仅得看人,还看说话技术,沈皎是两头都不占,仗着司烊后脑勺没长眼睛,故意张牙舞爪地隔空做大幅度拳击动作,“司烊哥,你知道我星姐和宇哥的关系吧。”
司烊的反应皆在沈皎预料之中,他脚步一顿,语调微微上扬,“冼宇?”
一辆自行车打着铃自他们身边而过,铃声在巷子里传得很远,沈皎立马上前一步和司烊并排,否则气势便矮了一截,“对,我宇哥对星姐可好了,要啥给啥,事事顺着我星姐意,你也知道星姐偶尔就喜欢作,宇哥这都随着她,说起来他们俩可真是配的一脸。”
沈皎单方面的不和谐并没有感染到司烊,司烊的脸异常平静,甚至还给出一句,“我也觉得。”
他也觉得,冼宇是目前为止最配得上她的人。
这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打乱了沈皎的节奏,他把司烊定义为深居简出的山顶洞人,可能人生最大的追求就是努力打工存钱交房租,“嗳?这……”
司烊隔着外衣捏胸口的项链,他常无意识地做这个动作,指腹摩挲着箭羽形状的挂饰,“冼宇是她不讨厌的人里能够包容她,理解她,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人,冼宇早年父母双亡,和宁宁有相似的童年体验,接近的情感体验往往更有共情能力,而且他有权有钱,够格成为一个保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