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导师是个挺好的人,所以他很明显的发现了自己带的学生有什么异样。
“南城家里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天天魂不守舍的。”真正的导师就应该像这样,不仅仅照顾你的毕业,还照顾你的生活,还在发现什么的时候和其他同学一起吐槽你。
他们几个人齐刷刷的看向角落上盯着笔记本屏幕愣神的南城,这么多炙热的目光他都无动于衷。
南城此刻当然没有在搞学习,如果你绕道他的身后,看他的电脑屏幕,就能看见他双目无神盯着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聊天界面,没有冗杂的对话,只有张辰宿发过来的孤零零一个绿色的框:
“明天早一点过来一趟。尽量早一点。”
谁也不知道他此刻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非常的想拒绝,但也只能想想,他不敢。他玩儿的时候会忘记的,不管怎么论,不管以后和云腾是什么关系,张辰宿都能算是自己的长辈这件事。
南城来到张辰宿的门前的时候犹豫了很久,应该说他来的路上每时每刻都在犹豫,他一次一次的停下来又不敢回过头去折返,心理斗争一次一次的涌上来又被自己强行压下去,痛苦与矛盾却仍然是抓心挠肝的累加起来,离目的地越近就越胸闷。
他在来开门的张辰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这让他更加恐慌,哪怕他显露出一丁点可以预判的表情,自己也能有点心理准备,而现在,他只能赶鸭子上架把自己使使劲推进去。
这一次他走进这个房间的心情就像一个罪人一样,他从接到“通知”开始就打着自己会接受审判的预期,所以此刻坐在沙发上的魏甘棠,在厨房喝水的成岁,在工作中的云腾,都没有看向他,却让他格外的心虚。
张辰宿指着餐桌让他坐下。这是张辰宿整个房间里最像可以开会的地方了。来之前也仔细地清理干净了桌面,把所有的东西拿走,他努力想把这个环境弄得正式一点,结果很成功,看场景你会觉得他们连自己的发言稿都准备好了。
但让他意外的是,张辰宿把云腾叫出来以后,和成岁进了里屋讨论工作去了,“主持会议”的是魏甘棠。
他对魏甘棠不熟,也不知道她的生活经历、日常性格、说话方式,这让他有一种被外人看着的不适感。而云腾想要的,就是有一个“外人”视角的参与。
其实魏甘棠知道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她是面对他们两个不管“讨论”出个什么结果,唯一会冷静的一个人,简而言之她坐在这就是个拉架的。
先开口的还是云腾。这一点就很讽刺,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遇事先开口的永远是云腾。
“你知道以我的性格的话,这种状况下根本就不想问你有什么想法。但是现在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说,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说,我就再也不会给你机会了。”
云腾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她不是一个很理性的人,这一点全天下都知道,现在她能说出这种话基本上都是魏甘棠的功劳。
但是南城好像一点也没有珍惜机会的意思。他捏着自己的手指,低着头,很长一段时间一言不发。
就在云腾的耐心即将耗光的时候,他好歹算是抬起了头:
“我不是在拖着你,我以为暂时不要提这件事,我们就还能继续下去,我以为只要我们忘掉这段不愉快的经历,我们就还像从前那样相处就可以了,你就非要现在提这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反正还早,以后和我妈慢慢说慢慢交流就可以了。什么叫给我一个机会?所以你想了这么久,还觉得是我错了对吗?”
云腾的身体先反应过来给了他一记冷笑:“所以这段时间你和你妈之间的交流是什么?你们之间好好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么?你肯定不只是和我没有话说,我猜你跟你妈也什么都没说吧?那你想解决什么问题?解决掉我们吗?”
南城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管谁的面子了,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把埋藏着心里许久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今年以来我妈让我传话多少回了?让你去家里坐坐,你一次一次的拒绝,一次一次的打她的脸,她对你印象能好到哪里去?你明知道我妈不喜欢你穿那些衣服,你去还背那么个包,你敢说你不是故意恶心我的么?”
他这番话不光是给了云腾脸上甩了一巴掌,还把里屋的两个人震得面面相觑,他们认识南城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类似的言论,虽然仔细想想他们也从来没听南城说过什么心里话。
成岁比外面的人还要先生气,要不是张辰宿拉着她,基本上就要冲出去了,张辰宿摇摇头,让她坐下,小声地说:“你出去想干嘛?人家魏姐都没说什么,老实的坐下,不是说好了不干涉吗?”
成岁嘟着嘴,懊恼的转回去,背对着张辰宿,好像在默默憋眼泪。张辰宿其实也不好受,这个场合也相当于是给他一个看清一个人真实灵魂的机会,他不能去打断,他甚至需要他自己继续挖掘。
“好,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错,那我请问你,就刚刚你说的那些话,能不能在我踏进你的家门之前的时候说?说,你不要背这个包,换一个,我妈可能因为你之前不来对你印象不好,你忍一忍。今天我大姨也在,你给我留点面子。这些话能不能提前说?现在你要是还觉得自己没错,那咱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到这儿吧。”云腾已经没什么好在意的了,她用尽所有的理智全力输出。
南城的眉头终于颤抖了一下,最害怕的一幕还是发生了么?他艰难地扯起嘴角,使劲吐出一句:“就到这儿?你什么意思?”
云腾站起来,郑重的看着南城的眼睛,一字一句,敲定了结局:
“分手吧。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