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重整旗鼓
郝叔来到书房,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微微颤抖着打开信件,隽秀而不失霸气的文字映入眼帘:
夫君:
一别经年,知悉安好,慰甚!
雁书捎喜:记氏小仙,厉氏小雁,龙凤咿呀,天伦甚乐。行儿有相,观而勿存,喜而勿念,其安也。他年久伴,莫强今时。
行儿大成,此番相助大事,必可事半功倍。为国为民,再立新功。
北地众使,其行也善。教以谆谆,规矩其事,大助也。天下大事,而今合和,家国幸甚,百姓幸甚。初始纷繁,行儿代以巡视,可解君忧。
夫君潜渊之龙,栖梧之凤,鱼凰趋附。勿视儿女情长,勿蔑国民事短。金丝勿笼,猛虎勿囿,他年君临天下,众望归附,妻所愿也。
夫君境况,行儿捎之,慰妻挂念。为妻分身乏术,难伴左右,劳妹代之,妻安心矣。
雁书阅后即焚,回信此式。切记,切记。
妻子安然。勿念勿殚。
郝叔看罢,急匆匆跑出书房,听单行在淋浴,便跑到卫生间门外:
“儿子!快快快!给叔看看弟弟妹妹!”
“噢!马上马上!”单行答应着,裹了浴巾便出来了,他知道郝叔是等不及的。
照片有很多,还有短视频,单行单独做的私密相册。郝叔喜极,双眼矇眬,继而百感交集。无需烦述。
“儿子,商量一下,可不可以给叔一张?就一张!”看了又看之后,郝叔央求单行道。
“不可以。妈妈说很危险,她说叔能明白。”单行脱口而出道。
“呃…是啊。叔明白。不过你在的时候叔是可以随时看的,对吧?”郝叔问道。
“对!”单行答道。
“好的好的。哈哈。再看看,再看看…嗯!…漂亮!哈哈…”郝叔高兴得无以言表。
确实,小仙小雁长得像极了妈妈,只是头发都是黑的,让毫无关系的人看了也必然喜爱有加。郝叔自然是无以言表的喜爱,毕竟而且是自己的骨肉。
单行一觉醒来,郝叔还在看一双儿女,他要把每一个细节记在心里……
日上三竿,单行起床,再不忍心也要叫醒他的叔了,他的叔捧着手机趴在桌子上睡呢。但是他的叔还有要事在身。
依旧昨晚时的五人,来到相约地点:山城之巅大酒店。
一番介绍之后,郝叔详细说明了阴阳令的往事,又简明扼要说了小无常的事迹,令信使众人信服满满。
于是,众人也介绍了自己在关东做的善事好事,只是帮主失踪之后,群龙无首,没做成像样的大事。时间久了,又有些老将去世,继承者无法定夺,只好大家商量之后,选贤者暂代。又久之,渐渐散漫,各行其是了,但尚未发现作奸犯科者。本来帮主失踪,一月信使仍可与警方联系,但后来得知,一月信使独自一人为帮主寻仇,也不知所踪。于是几十年群龙无首至今。
去年春,江湖忽然盛传阴阳令再现,几位在世的老信使相继发出信使令,众人集结寻找,至此,众信使才第一次见面,却已缺失大半。暂代信使皆少壮派,主张夺回阴阳令,自己与警方联系合作事宜。老信使主张如果是帮主遗命,就继续辅佐新主行事。但江湖尚武,少壮派要求比武,老信使也不好阻拦,便有了比武夺令的安排。在具体商谈期间,有神秘知情者送来一封书信,内容如下:
十二信使悉知:
吾阴阳使者,因鬼信使早归,使知情者捎书,嘱意诸位,望遵而行之。
日前,吾神游南海,鉴小无常墓,阴阳令已授新主。山城见之,其文治武功,均翘楚也,且遗志已承,继而功高,一隅清明矣。
然,初遇之际,小无常伤重言寡,述旨一二,即撒手人寰。是故,新主不晓,尚存尔等英豪。吾乃言故事于新主,新主欲知悉诸位,而我等素昧多年,引见无方,故以江湖传言耳。
吾念小无常壮志未酬,隔世相望,故以明示诸位,辅佐新主,为国为民,再立新功。
江湖尚武,吾尽知之。特准仿制信使令牌,悟新主现身,比武定夺,各安天命,令行禁止!新主是友非敌,切勿以命相博。望尔等斟酌!
然今朝盛世,黑白分明,尔等行事,莫违国法!莫扰百姓!阴阳道人才济济,周而密之,亦非难甚。切勿善行恶事,以滋囹圄之灾。切记!切记!
方今盛世,伶优遍地,妇孺皆知,趋之若骛。仿之一二,事半功倍,新主必晓。谏言耳。
兹事体大,望慎之又慎!几十年弹指一挥,此事勿争朝夕。
关东沃野千里,物博人豪,衣食国人无数。而江湖事多,却夜不闭户,百姓安居,尔等功不可没!皆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也!尔等英豪,视功名利禄犹如粪土,众仰者也!吾与诸位,并肩若许年矣,望自今已后,再次并肩。
吾身许国,无暇亲至,尔等勿怪。他年有缘,把酒言欢!愿我等无悔今生!
阴阳使者手书
老信使都知道,帮主小无常是听命于阴阳使者的,但时间久了,年轻人都以为是个传说。这次接到神秘人送来的书信,也是半信半疑。但信中言辞透着满满的赞誉和隐隐的高高在上的霸气,指令谏言也中肯可行。最主要的是,神秘人功夫了得,跟踪者转瞬即回,言之人已不见踪影,这使得少壮派不再一意孤行,有些相信阴阳使者其人了,毕竟,强将手下无弱兵嘛。
于是,众信使按照阴阳使者手书,详细斟酌,周密计划,预判各种结局以及应对预案,集结人手,安排家中走后事宜,准备了近一年时间方才成行。需要强调的是,信使令牌是用塑料雕刻的,照片上看不出真假,实物一看便知。真正的信使令牌,与之相同的玉石料难以寻找,也不敢以假乱真地仿制,那就与作奸犯科无异了。
结果,少壮派没想到,新主身边高手如云,不必亲临亦可定夺,而且对所有人亲善有加,大大折服了少壮派。所以,便请老信使商谈巨细,他们唯命是从。
于是,细谈之下,郝叔得知,一月、二月、三月,三个信使令牌已不知所踪,老信使仅存其四,其余五位均为暂代,各堂口生意有一部分已回归百姓生活,其余的处在合作状态,而不是令行禁止。总之,一团乱麻,难理头绪,一时无法决断。郝叔便决定,暂时等待几天,待伤者全部出院,再行商谈决定,这几天无事之人由本地兄弟带领游玩几天。便相辞而别,郝叔几人又去看望伤者。
除了手骨骨折的,其他人都是轻伤。众人见郝叔等人来看望,都很高兴,感觉上立刻亲近起来。而那被索影踢瘸的小姑娘,见关小姝与索影亲近无比,也一定要认净清姐姐,搞的郝叔哭笑不得,便商量施净清收了义妹。施净清也挺喜欢小姑娘,便答应下来。介绍之下才知道,这小姑娘正是拍掌人老五谷自幽的女儿谷菡,一向安静清雅,今日不知为何,非要舍父拜姐。
既已合为一家,施净清便去亲自开方抓药,即刻在中药熬制房熬制。先进的熬制机械速度很快,施净清在其他人聊天中就已完成,拿回糊糊状的药膏,首先给新妹妹敷药:
“开始有点痛,忍一下,明天就好。好不好?”
“好。谢谢姐姐!”谷菡喜滋滋地笑着说。
施净清便拆去原来的包扎,清洁消毒后重新敷药包扎好。过程中谷菡始终美滋滋地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施净清有些动容,她的配方快速高效,但开始的时候也极其火辣疼痛,能毫无表情变化忍耐的,她还第一次见,想当初小行行受伤敷药时也是痛得直吸冷气。
包扎完毕,施净清问旁观的单行:
“小行行,你也会的,去为他们包扎一下。”
“好的,姐。”单行答应着便去拿药。
“可不敢!可不敢!折煞我等了!怎敢劳动师叔祖!之峰,来给叔伯们换药。快快。”谷自幽着急地大声说道。
“是。五叔。”梁之峰答应着立刻去拿药。就是照顾谷菡的少年。
江湖人义字当先,最是注重辈分,任何时候都不能失礼,是规矩,也是传统。在信使那里,单行虽然年纪最小,但辈分是最高的。相比之下,郝叔却只是几个年轻信使的师叔,却又是单行的师父。但这不影响江湖人的另一个传统:各论各叫。就是不去转圈论辈分,该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只就近称呼。
一番见面言谈之后,郝叔清楚了关东旧部现状,老信使的下一代也是文武齐备,只缺龙头。于是,郝叔心中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去关东走一遭!
约定下一次相聚之后,郝叔几人来到莫静如家。众人相谈甚欢,团圆饭后,单行嗫嚅着要求郝叔去撸串儿,并让关小姝跟随帮忙。郝叔虽然不是很爽,但知道单行有事,便带着关小姝先行去安排。关小姝自然是兴高采烈,跟着龙王怎么也是上等虾嘛。
三个美人姐姐不知弟弟何意,见单行拿出一封信:
“三位姐姐,妈妈让我捎给你们的信。特别嘱咐不要让叔知道。你们自己看吧,我去追叔。”单行把信放在茶几上,没管姐姐们狐疑的眼神,逃也似出去了。
单行不能不“逃”,他不知道雁妈妈写的什么,姐姐们追问其它事情,绝对多数都是不能说的,他又不能撒谎,又怕姐姐们生气收拾他,所以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而急性子索影即刻拿起信拆开,三人挤着小脑袋看写的什么:
三妹均安:
促膝日短,离别年长。不辞而别,望乞见谅!
别后留言,妹必明了,倘诞儿辈,行儿带相,姊妹共乐。记氏小仙,厉氏小雁,龙凤咿呀,行儿有相,观之勿留。
愚姊不才,久历人世,私意直言,供妹斟酌。
夫君人中龙凤,大业纷繁,风口立马,浪尖横刀,需无后顾。我等相伴,利弊相辅。而今南北合和,其利也巨,其弊也甚。盖因儿辈弱肉,虎狼环伺,恐生危殆。
妹皆奇女,聪慧过人,各有长技。然伴君左右,身不由己。故益谙熟江湖,以求自保,亦助夫君。他年分庭,各主一方,上上策也。自古帝王出巡,九死一生,盖因君临天下,而天下无家。妹其明乎?
王自称孤,君自称寡,宿命也。唯缘断缘续,君我两益。待儿辈稍长,自保有余,乃久伴之时也。为今之际,三五载无虞耳,妹益共商周密,迟恐生变。
或曰:深情不及久伴,谬矣。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然也。所谓小别胜新婚,久厨嫌油盐,俗语之妙也。
虾戏浅水游龙,犬欺平阳落虎。夫君必非池中之物,勿以红尘浊酒迷之,勿以私欲贪念恋之。大丈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我等共赏之处,勿忘,切记。
肺腑之言,与妹共勉!
雁姊衷心表书
三人看罢,顿时惊悟,可谓字字珠玑。一时间感佩又生。禁不住各自抱起婴孩,心中感叹:有雁妈妈在,小子们无忧矣。
三人一起高高兴兴地出去吃烧烤。席间,便说了分开居住的事情,郝叔也没意见,只是调配了一个妹妹去与莫静如同住,以保护他们一家。
第二天,施净清带着保姆和儿子施乐业,到医院接上谷菡,回家居住了。索影也带着两个保姆和儿子索鹏、索骏,妹妹关小姝,回家居住。偌大的房子,忽然只剩莫静如和保姆以及儿子莫无为,一时间感觉空荡荡的,不过也理解,慢慢适应吧。
晚上,郑嫣然又来造访,当然,主要是为了偶遇。见只有莫静如一家在家,也是询问。莫静如便推说孩子大一点了,不用在一起也可以照顾好了,也就过去了。但郝叔因为事情繁杂,并没有来。郑嫣然明显有些失落,自然被冰雪聪明的莫静如发现:
“嫣然,之前姐姐们就劝过你,现在是不是失魂落魄的了?”
“嗯。哎呀,没有啦。姐姐又笑话我。”郑嫣然本能地答应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害羞地说。
“唉,很多事你是不知道的。姐姐不会害你,所以建议你:暂且放在心里面吧。以后有机会你会明白,事情和人,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到那时,你再决定不晚。但是,叔的想法我是不知道的,你不妨自己去问一问。不过,你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叔可能要出远门了,需要多久回来很难说。”莫静如很无奈,又感觉郑嫣然有点可怜,便告诉了她郝叔的消息。
“啊?什么事需要那么久啊?”果然,郑嫣然立刻着急了。
“这个你也得自己问他。”莫静如答道。
“哦,你叔怎么神神秘秘的?”郑嫣然问道。
“所以,你对他更多的是好奇,是崇拜,和一点点依靠,而不是纯粹的爱。你认为他年龄不配你,长相一般,家境不如你,工作不如你,房子也不好,等等。你认为,如果你嫁给他了,你是下嫁。但是你错了,因为你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是你不配而不自知,你也不入他眼。所以之前姐姐们都劝你,怕你受伤,现在还不晚。你还是清醒冷静一下,想一想姐姐说的对不对。如果你不能自拔,还是尽快和叔挑明了摊牌的好,毕竟长痛不如短痛,也免得误了你的真命天子不是?”莫静如真诚地说道。
“你好可怕。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你真的认为我不配?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吗?”郑嫣然显然是惊到了,但没有恋爱过的她,显然也是不服气的。
“这就看叔的眼光了呗。不过如果你的俗世眼光不改变的话,是没有机会的。我感觉你更多的不是爱,而是不服气。换句话说,在男女之事上,你自视过高。你没发现吗?其实我们都很另类。看事情的眼光与众不同。”莫静如脾气一直很温柔,如果换了施净清或索影,早就不和她废话了。
“哦,可是我感觉自己没有什么错啊。”郑嫣然有点蒙圈。
“没人说你错了。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道理,大家都没错。只是看法不同而已。”莫静如答道。
“你和你叔说话口气好像喔。”郑嫣然说道。
“呵呵,耳濡目染的,自然有些相像。所以,我的看法和叔也很接近。”莫静如笑道。
“那你说,怎样才能幸福呢?像你这样,也真的是另类呢。”郑嫣然疑惑地问。
“哈哈,幸福是痴情换来的。也许以后你会懂,看机缘吧。龙生九子,现在已有六个了。看你是不是命中注定吧。”莫静如有点自说自话,也有点得意忘形。
“我不够痴情吗?你说得我晕了。什么九子六个的?”郑嫣然确实晕了。
“如果你被拒绝了,你会怎么做?”莫静如问道。
“能怎么做,无缘就散呗。”郑嫣然答道。
“所以你不够痴情。不过平平淡淡的也好,多数人都是平平淡淡的。不是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嘛。呵呵,呵呵。”莫静如故意把“呵呵”读成一声的讽刺读法。
“不对吗?”郑嫣然疑惑地问。
“没有什么对不对。喜欢就好。各有各的活法。”莫静如有点解释不了了。
“依你看,我该怎么做才能幸福?”郑嫣然很真诚。
“跟着感觉做吧。不要相信什么专家的毒鸡汤就好。”莫静如答道。
“嗯,我也这么想。谢谢你。”郑嫣然真诚地说。
“不谢。看你的机缘吧,缘分这东西,不信是不行的。”莫静如感慨道。
“也许吧。对了,你说九子六个的,什么意思?”郑嫣然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嘿嘿。”莫静如调皮地笑着说。
“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哈哈。”郑嫣然也逗趣道。
“你知道的太多了。会被灭口的。哈哈哈。”莫静如假装恶狠狠滴说,但表现出来的只有可爱。
“额,你要袭警吗?哈哈。”郑嫣然笑道。
于是,两个人嬉闹了一会儿,郝叔也没有来,郑嫣然便告辞回去了。
辗转反侧,郑嫣然终于决定,和郝叔谈谈。于是,发了一个信息:我想和你谈谈......
这边郝叔正忙,便回了一句:等一下,我比较忙.....
郑嫣然这下更加辗转反侧了:这是什么意思?真的很忙吗?一个维修工人,这么晚了,能忙什么呢?还是不方便?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还是不想理我?不会,他不会那么没有礼貌;还是知道我要谈什么?或许吧,他那么聪明睿智;但是为什么还要我等呢?真的如她们所说,我不入他的眼?不会吧,我应该自信的;可是我要和他谈什么呢?并不明确啊;那为什么要谈呢?谈恋爱?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只是每天都想见见他而已,可是每天也想见到哥哥啊;哦!天啊!我是到了离不开他的程度了吗?这是爱吗?他还真的又像爸爸又像哥哥,如果没有他了会怎样?我会怎样?哎呀,好烦啊!可恶的家伙!为什么?你个老男人,本警花还配不上你吗?竟然对我不理不睬?不过或许真的有事忙呢?他还真的没有撒谎过;他真的是完美的吗?静如她们那么崇拜他,应该不会错吧?她们都绝顶聪明的,骗我也没什么好处,她们不会骗我;如果按照静如的说法,抛却世俗眼光,看看他有什么缺点......我的天啊!还真的没有缺点!这是怎么了?世上真的有完美的人吗?不可能!不可能!可是,他的缺点在哪里?哦!我是碰到宝了不知道捡起来吗?好吧,放下自己的面子吧,万一他也不好意思明言呢?毕竟他还是个腼腆的老男孩儿呢......于是,郑嫣然羞红着俏脸发了一条信息:在忙什么呢?真是人老鼻涕多。哈哈哈。
郝叔看一眼短信,忽然明白过来,初次见面时,问自己多大,自己说的是50岁,不过现在她这样说也没问题,毕竟也大她十几岁呢。于是,回了一句:是啊,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自己已经老了。谢谢你的提醒。
郑嫣然看了回信有些懵:我只是开个玩笑,难道你不明白吗?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嫌你老的意思啊;你那么聪明,应该懂得我的心思的呀;难道...难道...是拒绝我的意思吗?可是我...我......
郑嫣然泪眼潸然,她的心一下揪紧了,如鲠在喉,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爱上了她心目中的老男孩儿,现在,一句客气话,像一把利剑劈开了挡在眼前的矇眬的薄纱,一切都清晰的展现在出来,她看见了自己的心。但是,她不知道,她的玩笑话,说的还不是时候,在郝叔看来,现在的这句“人老鼻涕多”,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的调皮玩笑,并不在意,所以客气一下,也自我解嘲一下;但在郑嫣然看来,郝叔应该回一句“老夫少妻才显得男人有面子嘛”之类的情话,或者“我们很年轻,我们很直溜!”之类的玩笑话,因为她知道,郝叔一定是懂得她的心思的,她的玩笑是调情的开始,郝叔也是应该懂的。其实这也不是自作多情,郝叔确实明白郑嫣然的心思,莫静如能看出来的,郝叔一样看得出来,郑嫣然是认为他是配不上她的。但是郝叔一直对她没有情爱的想法,而且,郝叔已经“三妻四妾”的了,他不想和别的女人有瓜葛,但这些恰恰是郑嫣然不知道的。所以说,事实对纯情的郑嫣然是残忍的,她是迟到者,而不自知,她不够痴情,也不自知,她因为世俗和对方交集太少,也不自知,她以为她以为的就是别人以为的,使得她一步步走向痛苦,而她受到的伤害恰恰是因为她的执着,所以,世俗人是不应该太过执着的,如果执着,就要抛开一切世俗的眼光,享受自己的选择带来的一切。
然而,郑嫣然还是要执着一下,她强行压抑自己的感觉,拨通了郝叔的电话:
“你不明白我的心思吗?我只是开个玩笑,我不嫌你老,真的!我真的没有嫌你老的意思。如果你嫌我小不成熟,我可以等。你为什么要拒我于千里之外?你知道吗?我真的爱上你了......呜呜......”郑嫣然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也说不出话了,极度的委屈使她哭的稀里哗啦。
郝叔也很动容,但是又无法说话,只好听着郑嫣然哭一阵儿,然后说道:
“嫣然,是我不好。我知道你的心思,如果我再年轻十岁二十岁,我都会接受你的爱。但是现在我没有资格啊,试想,再过十年二十年,你风华正茂,而我已经老髦残年,这对你不公平,我不能用几年的对你好,换你下半生的幸福。现在,我们还没有恋爱,还能止步,以后我们还可以做好朋友,我仍然可以如父如兄的照顾你。这样也是不错的选择,我不能陪你到老,所以没有资格说爱你。世上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不恨君生迟,只恨我生早。你会遇到能够陪你到老的人,以后,我也是你的叔,有任何需要,我都会尽力帮你。好不好?”
“不好!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你对我那么好,只是不好意思明确追求,我知道你腼腆,你借着玩笑说试着追我是真话,是我笨,当时没在意,你不要怪我,行吗?现在我追求你,就给我一次机会行吗?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开玩笑的,不该笑话你老的,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你老,真的!你会长寿的,能陪我到老,即便不能,我也愿意。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多久都可以。行吗?不要拒绝我行吗?”郑嫣然一边哭一边说,已经断断续续的了。她实在太伤心了。
郝叔又一次在感情上为难了,不是要不要接受这份真情,而是怎样劝说郑嫣然收回这份不属于他的真情。郝叔认为,郑嫣然的执着,更多的是怕失去了而悔恨,她的真情错付了。可以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相差甚远。强如郝叔广闻博学,对这一时转不过弯来的执着女子也是束手无策,因为他不能说的太过绝情,他怕刺激太重,郑嫣然承受不住。毕竟,就感情而言,郑嫣然没有错,她应该受到呵护,而不是伤害。所以,郝叔继续劝说道:
“嫣然,世上的爱有很多种,我对你的爱,不是情爱,而是父兄之爱……”
“我不缺少父兄之爱,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的父兄之爱就是情爱,我不要更多,这就够了。可以吗?我不知道没有你的爱我会怎么样,我害怕。求你不要让我整天提心吊胆的好吗?你知道吗,只要我知道明天还能见到你,我就无比踏实,什么都不怕。只要有一天没有见到你,我就心不在焉,无心做事,感觉慌慌的,一直到见了你才好。这不是爱吗?你不想见我吗?我真的不够好吗?我可以努力变得更好,可以吗?回答我,可以吗?”郑嫣然一直没有忍住痛哭,打断郝叔的话诉说心声,言语夹杂着哭声,令人心碎。
郝叔感动了。诚然,一个花样年华的美人,如此卑微地向他求爱,感动是理所当然的,否则和冷血动物有何区别。然而,他又不能据实以告,他被难住了。现在,他这个邻居眼里的渣男,真的要变成渣男了。一时间没有办法,郝叔只好世俗一下:
“嫣然,你看,我的年龄、长相、工作、房子、家庭,等等,都不配,你会被亲朋好友笑话的,你父母兄弟也不会同意,得不到他们的祝福,你会终生遗憾的。所以,你要冷静一下,考虑清楚,不能随性而行,毕竟,我们的亲人朋友都是实实在在关心我们的人,以后的日子,是和大家分不开的。在指指点点中度日,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已经长大了,我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了。以前,可能我世俗看法太重,可是今天我忽然明白了,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你。如果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我不打扰,可是你也是喜欢我的呀,我们每次见面都很开心啊。这不是日久生情吗?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的亲人朋友,我会和他们解释,他们会理解祝福我的。请你不要寻找借口了好吗?”郑嫣然依旧哭的厉害,依旧令人心碎。
谁都怕自己的语言逻辑被人拆穿,尤其在郝叔这种情况下,被纯情的郑嫣然拆穿,一时无法解释。而郝叔又不能直接无情拒绝,他真的怕郑嫣然承受不来,那太可怜、太残忍。然而,无论怎样拐弯抹角苦口婆心,郑嫣然是铁了心的执着。当然,从郑嫣然的角度看,她是对的,只要郝叔没有直接的无情拒绝,就是郝叔有些自卑而已。但是事情远远不是郑嫣然所了解的那样,于是,长达近两个小时的“谈谈”从认识到现在,整个来了一个复盘。而在这复盘过程中,郑嫣然是甜蜜的,她很享受自己在那个过程中慢慢的不知不觉地爱上郝叔这老男孩儿的感觉,她庆幸自己遇见了心仪的人。但是郝叔的感觉却很无奈,他搞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错,令郑嫣然误会如此之深。这也怪不得他,现在的他,还不了解,他的幽默风趣、睿智博学、彬彬有礼、敢于担当,加在一起,就是个谦谦君子的写照,是最能打动成年女性的表现,尤其是没有任何做作痕迹的自然的谦谦君子的表现,是令女子趋之若鹜的。而郑嫣然的情况是和郝叔无数次见面聊天,郝叔没有刻意掩盖自己,郑嫣然的体会肯定是非常深的。所以,郑嫣然的爱恋是可以理解的。
一番回想,郑嫣然总算停止了哭泣,但幽怨的语调始终贯穿对话。最后,郝叔说道:
“嫣然,我有很多事其实你是不知道的,等以后机会成熟了,我会全部告诉你。现在,就让我保留一下,算是个小秘密。等你全部了解我了,再决定不晚。你看我们这样好不好?我马上要出远门,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其中变数无法估计。如果半年之内我回来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然后你再决定怎么办。这样对你也公平,我也心安。好吗?”
“不好!我不管你的事,也不阻拦你去办事,无论多久,我等你回来,只要知道你平安就好。这样还不行吗?我想知道,你喜欢我吗?”郑嫣然坚定而固执地答道。
“嫣然,你这样纯情漂亮的好姑娘,谁不喜欢呢?只是,我喜欢一个人,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我于心何安?所以,我们应该充分了解对方,然后才能知道是否适合在一起,然后才能决定怎么做。是不是?”郝叔有点头大。
“这都是负责任的做法,这就够了,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负责任的男人呢?喜欢就好,我不奢求其它。你有难言之隐我不追问,你有不明之行我也不追问,在你做事期间,我不打扰,就静静的等你回来。可以吗?”郑嫣然的话卑微、可怜到了极点。
郝叔无语了。正是,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他被可怜可爱的郑嫣然打败了:
“好。嫣然,等我回来,我告诉你,我的一切。已经很晚了,我们休息好吗?”
“嗯,好。谢谢你。你让我心安,让我对生活充满美好向往。谢谢。晚安。”郑嫣然终于松了口气,情绪也稳定下来。
“应该我谢谢你,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青睐。谢谢!晚安!”郝叔感慨道。
既已道别,郑嫣然有些羞羞地回想今天的表白,偶尔羞笑一下。但是到最后,她忽然发现,郝叔的回答并不是同意和她恋爱,而是回来再谈。她猛地拿起手机,又慢慢放下,暗忖:他还有事,已经打扰他很长时间了,不要影响他做事,答应回来见我,给我一个交代,这已经是个好男人了,还要怎样?总不能弄得像逼婚一样吧?那也不会幸福的。唉,看缘分吧。静如姐说的对,还是要看机缘,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她们怎么那么聪明呢......
胡思乱想中,郑嫣然带着泪痕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