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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幽你一默

  第二天一大早,心里有事的老主任早早地来到居委会,一进门,他不但懵了,而且傻了:里面空无一人,铁栅栏门锁得好好的。

  老主任呆了半晌,开始在屋地转圈儿。他很纳闷儿,那小祖宗和值班员怎么都没了呢?都到哪儿去了呢?难道俩人一起跑了?难道值班员被杀了?难道那小祖宗有同伙?没有任何打斗迹象,应该是和平离开的,难道值班员被策反了?……乱七八糟的假设弄得晕头转向。最后,老主任黔驴技穷,只能等其他人上班再研究了。

  接近两个小时的煎熬,老主任等来了上班的第一个人:昨晚的值班员。复杂的心情令老主任语无伦次又连珠炮似地发问,接着是喋喋不休。值班员惊愕中好不容易听明白了,看一眼铁栅栏房间,接着又惊呆了,脑袋空白了。老主任将她按坐在长椅上摇,好一会儿才将她拉回现实。两个人以同样的语无伦次答非所问的对话实在是没法儿听明白,加上陆陆续续的同事的到来,疑问,居委会乱成了一锅粥。

  随着时间推移,人们终于慢慢理清了原委:昨晚,值班员家里的孩子一直哭闹找妈妈,家人没办法,就来居委会找,因为她从未值过班,都是男同事值班。两难之下,她丈夫建议她锁上门,早晨早一点儿上班,那小祖宗也安全了,领导也不知道她脱岗,孩子也不会哭闹了,三全其美。于是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下,她听从了。谁知老主任上班比她更早,而且,那重要的小祖宗也消失了,钥匙还好好的在办公桌旁的墙上挂着,一切似乎都没有动过。她的三全其美只剩了一美,这一美还标志着她因私废公。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而悬疑。但是因为惊异慌乱,一时间难以理清头绪。

  值班员表现一直都好,没有人怀疑她的话。但相信她就等于增加了悬疑的成分,那小祖宗的消失像变魔术一样不可思议。于是,有人提出一个大胆的看法:那小祖宗真的是非神即鬼。于是,所有人都沉默了,要么选择同意,要么不同意也没有理由反驳。毕竟,晚上那么吓人;毕竟,没和任何人说过一个字;毕竟,行为很反常;毕竟;昨晚在锁住的房间里消失了。虽然墙上有钥匙,但没有进户门的钥匙,进户门老主任来的时候还锁得好好的。如果有人帮助,在外面撬开门锁,却没有撬锁痕迹,配钥匙也没有时间,而且也没道理在跑了之后还把各个门锁好,逃跑的正常逻辑都是抓紧一切时间,跑的越远越好。那么,如果确认没有人帮忙,在两道锁没有被破坏的情况下消失了,实在是没有神鬼能力是办不到的。人们在无法解释一切的时候,便倾向于相信玄学了。

  “上面来人咋整?”老主任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实话实说呗。”

  “人家能信呐?我不亲自经历我都不信。”

  “那你说咋整?”

  “我要知道我就说了。”

  “不说实话就得撒谎。”

  “咋撒呀?”

  “就说送回家了。”

  “你跑了你还回家呀?就你奸。上面来人上家一看,没有。完了你说啥呀?人家家里再跟你要人,你不傻眼呐?”

  “嗯呢。也是。那咋整嗫?”

  “就说跑了,一了百了。”

  “咋跑滴?咋能跑嗫?人家都告诉你保证安全了,咋还整跑了嗫?你也没上心呐!那不找挨收拾嗫么?”

  “就说不知道,爱咋咋地!”

  “那不还是实话实说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车轱辘话,老主任满脑子无一处不空白。最后,老主任长叹一声:

  “同志们!我年近花甲,从未见过这等奇事。说实在的,我也没招儿。可我知道,新中国是个是非分明的好国家,咱也要诚信为本,不该欺下瞒上。我建议实话实说,由值班员说,大家都相信她,相信上面的人也不会给她太大的处分。毕竟这事儿也太离奇了,咱们实在无能为力。我这么说不是给自己个儿开脱,我愿意对这事儿负责!保证不推脱!”

  老主任略带文邹邹的慷慨陈词令众人都举手同意了。

  于是,在众人的衷心忐忑中,区委会派的人来了。寒暄过后,值班员首先检讨错误,然后实话实说介绍了情况。鉴于众人的信任,区委领导建议给值班员一个记过处分也就是了。但是事情当事人是涉外人士,他也做不了主。于是,决议、汇报、上报,一套程序下来,定于明天市里来人解决。老主任预感事情越来越大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听命行事。

  送走了领导,老主任继续和大家分析商议接下来怎么办,毕竟过了第一关,还不知道第二关能不能过去呢。于是,又开始一轮七嘴八舌的讨论:

  “诶?她家人咋没来找孩子嗫?”不知是谁冒了一句。

  “对呀!我都通知她家邻居啦!”

  “可不咋滴,光上火了,忘了这茬儿了都。”

  “能不能是她家长给接走了?”

  “哎呀!要是那样,那她家长也不简单呐!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你寻思啥呀,老子英雄儿好汉,啥本事都是一辈传一辈滴!”

  “那上她家看看不就得了?”

  “又冒虎嗑儿!你偷偷跑了还搁家呆着呀?再说了,就算搁家嗫,你敢进去呀?”

  “可不咋滴,就咱们几个,让人收拾了,死都不知道咋死滴。”

  “你可拉倒吧!哪有你说那么邪乎哇?还死都不知道咋死滴,她家还敢杀人呐?”

  “那咋滴?万一嗫?”

  “哎呀,别犟了。不管咋地,可别瞎扯了,有人管咱就等着得了。别整滴黄皮子抓不着惹一身骚。这事儿多大了都,咱能管得了哇?”

  “嗯呢,也是。”

  “啥叫也是?就是!”

  “诶?不对!不对!要不是她家长接走滴嗫?”

  “要不是,那她家长不就来找了么?”

  “那要是她自己个儿回家滴嗫?”

  这一句话说到了要害,也是大家不理解的离奇的地方,但似乎只有这个假设最合理,也解释了家长没来,邻居也没有报告的,太平无事。而说到这里,有好奇的又提议去调查一下邻居,看看有没有异样,明天市里领导来了也多些说辞。真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于是再次去询问邻居。

  调查结果是一切如常,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众人既踏实又狐疑,就是依旧懵圈。无奈之下,老主任吩咐明天早一点儿上班,准备好迎接市里领导,然后,大家便各揣心腹事了。

  因为事情的离奇古怪而导致胡思乱想,居委会所有成员都没睡好,第二天上班时也都不精神。老主任无可奈何,他也理解,自己也一样无精打采。然而无论如何,第二关还得过,便强打精神,动员大家,于是勉强有点儿起色。

  上班时间刚刚到,便有人敲门。老主任一声“请进!”门开处,一位女士轻盈步入。只见她一身干练套装,披肩长发,貌美如花,小麦肤色,小巧玲珑,大约二十五六岁,给人又爱又怜又敬的感觉。

  “你好!请问……”老主任起身询问。因为见过了飞雁的美貌,这次没有人被美貌呆住。

  “你好!我是市里来的。”女士微笑作答,也大有一笑倾城的味道。

  老主任一听,立即三步并作两步,握手寒暄,同时心里嘀咕:怎么派个小丫头片子来。

  但是,接下来老主任马上就改观了,因为那小丫头片子表面的温柔甜美和行事的雷厉风行反差太大,着实吓了他一跳。几乎是风风火火地,老主任全班人马陪同,来到一同家。女士不可置否地直接就把老主任等人打发回去了,根本不用他们帮忙。

  老主任一行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一边互相嘀咕。

  女士敲了敲门,等一下,没人应,随即后撤几步,发力奔跑,脚蹬墙面,手搭墙头,燕子抄水般“飞”了进去。这把老主任等人看傻眼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悄悄地往回走。他们第一次见到高人了,大家心照不宣,也没人敢评论,谁都知道祸从口出。

  却说飞雁在自己房间听见院子里有人问“屋里有人吗?”很纳闷儿,刚才明明是在院外,自己没有开门,她是怎么进来的?便好奇地将窗帘掀一条缝向外观看。不知为何,飞雁看见来人很有亲切感,便戴了遮阳帽,打开房门。

  女士一见,真的如居委会所说,这孩子美若天仙,于是喜欢之意油然而生,而且伴随着莫名的亲切感。便温柔地问道:

  “孩子,你自己在家吗?”

  飞雁点点头,也报以微笑。女士一见,越发喜欢,便笑容更加甜美地问道:

  “我可以进来吗?”

  飞雁点点头,笑容也更加放松开心。

  女士步履轻盈,姿态婀娜,飞雁越发产生亲切感,但不明所以。而甜甜的憨笑令女士喜欢得忍不住在经过时摸了摸飞雁的脸,飞雁也很喜欢,并未躲避。

  飞雁的房间布置很简单整洁,一个不大的火炕,一个小煤炉,一条长椅,一个小方桌,桌上有几本书,一个衣柜,一个大书柜,炕上一个被厨,特别的地方是一个草编的像是鸟巢的东西放在窗台上,里面有看不清楚的小东西。

  “孩子,来坐,你真漂亮!你会说汉语吗?我们说说话好吗?”女士一边自己坐在长椅上,一边招呼飞雁。

  “会。”飞雁也坐在长椅上,两个人相面一样眼睛都没离开对方的脸。

  女士很高兴飞雁愿意和自己说话,没有像老主任说的一言不发,也更加喜欢飞雁这可人儿了。

  “孩子,你多大了?”女士见飞雁摘下遮阳帽,便一边抚摸金色秀发,一边柔声相问。

  “二十一。”飞雁感觉这女士像母亲一样温柔,更加放松,没有了任何警惕。

  “噢?我以为你只有十六七岁呢。呵呵,你是俄罗斯族吗?”女士显然开心得不得了。

  “我外婆是俄罗斯族,外公是汉族,爸爸是汉族。妈妈和我都是混血儿。弟弟也是混血儿。呵呵呵,呵呵。”飞雁发现自己后半段都是废话,不禁笑了起来。

  飞雁清灵的笑声感染了女士,也跟着笑起来:“对,你说的没错。呵呵呵……”

  轻松愉快的笑声让飞雁俏脸泛红,更加迷人,简直就是真人版洋娃娃。真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若有女如此,夫复何求。欢快的笑声也让两人完全没有了芥蒂,开始倾心而谈:

  “你叫什么名字?”

  “历飞雁。”

  “弟弟呢?”

  “历鸿雁。”

  “噢,飞雁,鸿雁,好名字。是你爸爸起的名字吗?他做什么工作呀?”

  “是。爸爸妈妈的工作保密。”

  “噢?呵呵,高级工作呀!那他们叫什么名字呀?”

  “也保密。”

  飞雁俏皮的表情和聪明的对答让女士又喜欢又着急又不忍心逼问,只好改换话题:

  “噢?呵呵呵,好吧。飞雁,阳光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拉上窗帘呢?不嫌屋里黑吗?”

  “我眼睛怕光,太亮了会疼的。”

  “噢,这样啊。那这么黑你能看清东西吗?磕着碰着怎么办?”

  “能看清。我夜视。”

  “嗯?什么意思?”

  “就是我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看清东西,这是一种奇怪的病。”

  “噢,那你这个病好啊,是超能力呀!”

  “嘿嘿。”

  “你还有别的超能力吗?”

  “嗯……嘿嘿……我说了怕你不信。”

  “噢?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因为爸爸妈妈外公外婆都不信,只有弟弟信。”

  “噢,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像弟弟一样信你呢?我感觉我会相信你的。”

  “真的?”飞雁兰黑色的大眼睛闪着期待的光。

  “嗯!我信你!”

  “嗯……那好吧。我能听懂乌鸦说话,乌鸦也能听懂我说话。”飞雁短暂犹豫之后,下定决心说道。她感觉这个像母亲一样的女士不会骗自己。

  “噢?真的呀?你太厉害了!”女士由衷地惊讶,但她感觉飞雁没有撒谎。

  “你是他们的人吧?”

  “谁?噢,是的。”女士虽然心里已有准备,但飞雁的聪明和突然的发问还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不得不马上承认,自己和居委会是一伙儿的。她也知道再问飞雁是怎么知道的已经没有意义。

  “他们一定奇怪我是怎么消失的,可能以为我是鬼吧?呵呵呵……”飞雁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呵呵呵,是的。这也正是我来的原因。你能说说吗?”

  “呵呵呵……好吧。”飞雁勉强忍住笑,和女士说明原委:

  原来,飞雁吓跑两个人之后,就知道他们肯定是以为见了鬼了。等到老主任一行人来,飞雁本就不愿与人交谈,便假装深沉不发一言,她也知道他们不会把一个俄罗斯人怎么样,又不愿让父母麻烦自己的事,便跟随去了居委会。那房子窗口都有铁栅栏,窗子都开着,飞雁便有了主意。恰巧值班员更是整晚离开,飞雁便叫伙伴进屋。因为飞雁早知道无论自己到哪里,伙伴都会在她附近,只有自己在家时,伙伴才飞出去玩耍偷东西。飞雁让伙伴叼来墙上挂着的钥匙,试了几把打开锁,出来又锁好,钥匙挂在原处。进户门在屋里是不用钥匙就能打开的,飞雁便很顺利地带着伙伴回家了。而爸爸妈妈经常加班,那晚刚好也加班,所以并不知道飞雁的事。

  女士听完飞雁的叙说,也忍不住笑。其实事情很简单,只是谁也想不到竟然是一只小乌鸦帮了关键的忙,事情就变得扑朔迷离,神奇怪诞了。当然也有居委会的人疑神疑鬼的,更加剧了事情的玄幻色彩。想到这里,女士灵机一动,便试探着道:

  “呵呵呵,真有意思,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伙伴是我养大的,它父母不见了。我天生就能听懂乌鸦说话。伙伴能听懂我说话,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做到的。”

  “噢,真神奇!你还有别的超能力吗?”

  “嗯……你答应我不和别人说我才告诉你。”飞雁的俏皮劲儿又来了。

  “好!我保证!”女士无法拒绝俏皮可爱又美若天仙的飞雁。

  “我能看见灵魂。”

  “啊?真的有灵魂?”女士严肃的惊掉下巴的样子也很可爱。

  飞雁严肃地深深地点点头。

  “你就是用这个能力给人看病?”

  “我也不知道。我只告诉他们我看见的灵魂,然后他们再来的时候就说自己或者家人的病好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我也不问。我不愿和人说话的,你是除了我家人之外,我说话最多的人。”

  “噢,谢谢你信任我。我也很喜欢你,真的非常喜欢。”

  “我也喜欢你!”

  “那太好了!好孩子,我给你留个电话,有事需要我时,你找个电话联系我,打通之后找017,就说……是我的侄女,好吗?记住了?”

  “嗯!可是你才多大呀?要不就说是我姐姐吧。”

  “呵呵呵,我三十四了。还是侄女吧。”

  “真的呀?姑姑真年轻!又漂亮!那我有姑父吗?”

  “呵呵呵,好了,真是聪明的可人儿。我很忙,先走了,有空儿来看你。好吗?”

  “好的!”

  女士站起身来,实在忍不住,抱着飞雁在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飞雁这初次谋面的女孩儿,也不明白为什么把自己的绝密联系方式告诉飞雁,但就是这么做了。

  飞雁也香香地还了一口。两人手牵手走出院子,依依惜别。

  而飞雁回到房间,美滋滋地努力冥想,自己的亲切感到底是怎么来的呢?终于,她恍然大悟:那女士太像爸爸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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