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硕陪着谭思安在医院里呆了大半天,这会儿俩人到了住院部后面的小院子里来抽烟。医生说谭永胜出血的地方没有压迫到重要的神经,送医及时,血块被打散了,只要熬过今晚,基本上就可以出ICU,剩下的就看愈后了。
“你不回去歇一下?要不我送你回去,你洗洗,完了我再把你送回来。”高硕看着谭思安熬得血红的眼睛,担心他撑不住。
谭思安摇摇头,他现在哪有心情回家。“行了,你走吧,明天如果能出icu,我就能安心回去睡一会儿了。”
“唉,瞅你这生日过的,还好昨晚上给你提前庆祝了。”高硕掐灭了烟,忽然想起来,“小姐姐不是今天要上门呢?”
“嗯,”谭思安长长呼出一口烟,“没让她来,总不能头次见面让她跑医院来吧,乱糟糟的,我也顾不上。”
“也是,别烦了,好事多磨。”高硕拍拍谭思安的肩,“不过,刚那个大美女什么来头,也是学校的?你那学校资源这么好,以后我得常去。”
谭思安略略想了一下,“奥,是。学校院办的,姓宋。”
“我怎么看着张阿姨挺喜欢的啊?看那热情的,你不是跟这个也有一腿吧。”
“滚蛋!”谭思安喷了高硕一脸烟,“你开玩笑也不分时候。”
“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是看你心情不好,逗你玩儿吗?”高硕摇摇手把烟扇走,“不过我看张阿姨对这个大美女确实挺满意的,说话都透着亲切。”
“她家里有点儿背景,”谭思安转了转脖子,一夜没睡,浑身不得劲儿。
“奥,张阿姨这人吧,确实挺实际的。怪不得看不上小姐姐。还好她不是你亲妈,不然估计小姐姐得吃点儿苦头。”
谭思安眼神放空,半晌不说话。
高硕挠挠头问他,“昨晚上你从我那儿回去,跟小姐姐和好了没?”
谭思安眨巴了一下眼睛,摇摇头。他还真拿不准,如果不是这个意外,他俩今天见面的时候,会不会还别扭着。
“你不是吧,还没想通呢?你这膈应得犯到什么时候去啊?要不说你们这种没经验的特别没意思。不然你这会儿跟幼儿园预定一个媳妇儿算了,玩儿个养成,从小到大都在你眼皮子底下,绝对纯洁干净。”
“不是你想的那样,唉,我头疼,你赶紧走吧!”谭思安裹了裹衣服,推了高硕一下。高硕一摇三晃的走了。
谭思安自己又抽了一根烟,才进了住院部的大楼。
马娇娇提着蛋糕,在住院部大楼的拐角处,看着谭思安进了楼里。她把蛋糕留在一楼导医台那里,跟小护士说了几句好话,人家才答应帮她保管。出了医院门儿,给谭思安发了一条微信,祝他生日快乐,有空到导医台来拿一下东西。
医院门口的出租车特别好叫,开车的是个女司机,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一股迎面的暖气让马娇娇浑身渐渐有了点儿知觉。她给梦涵打了一个电话。
“小姨,你以前说我要是不想在学校干了,就去杭州找你,现在还行吗?”
马娇娇跟梦涵平时不太聊天,聊天也是微信居多。梦涵是做企业内训和管理咨询的,公司底下开设了好几个商学院,平时也会自己上课,打电话不方便,有时候一条微信都要隔好几个小时才回复。就算是打电话,马娇娇也很少称呼她为小姨,从小马娇娇都是被梦涵罩着的,大多数叫她“老大”。
“当然行,你终于想通了?”梦涵的声音清爽干脆,“说吧,出啥事儿了?”
“没事儿,”本来不想哭的,谁知道一听见小姨的声音,马娇娇满腹的委屈就控制不了,两行热泪扑簌簌的顺着脸颊落下来。
梦涵泼辣、直爽,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护食儿护得厉害。小时候马娇娇不管是受了什么委屈,受了谁的委屈,梦涵总是一句话,说吧,谁欺负你,我收拾他。
可如今能让她过来收拾谭思安吗?
还是小时候好,一顿拳脚就能解决问题,甚至不用动手,梦涵只要站在那些小朋友面前,就足够威慑的了。
说一千道一万,谭思安也没欺负马娇娇。
“没,没事儿,就是,特别想你。”马娇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结果适得其反,说了没几句,就哽咽得连不成句了。
梦涵也没多问,只说那就赶紧来,啥都不用带,吃穿住用我全包,你人来就行了。
有个小姨真好。
马娇娇挂了电话,泪眼婆娑地看着街上模糊的灯火。快要过元旦了,街头巷尾都是一派辞旧迎新的光景,好生热闹。
我也就这么,辞旧迎新吧。
马娇娇扒着车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开车的女司机都看不过去,觉得车厢里太安静,默默打开了音响。好死不死的,播的还是成启扬的歌。已经是歌曲的结尾,女主持好听的声音介绍,这首歌的作曲是那个神秘的Three,很多人都猜测过这个神秘人是谁,可惜到现在,也都没有定论。
其实马娇娇心里挺放松的。一直担心的事儿,终于发生了,这样也好,总好过整天提心吊胆的。早晚都是一刀,天天头上悬着,不如现在砍下去来的痛快!
他果然还是会嫌弃我。
在爱情里到底应不应该有自尊,是要爱自己多一点儿,还是爱对方多一点儿。各有各的看法吧。不过这一刻,马娇娇那遇事就逃避的劣根性和骨子里的清高帮她做了决定。
就像当年如果她稍微能不要脸一点儿,就可以继续在电视台里呆着,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和杜岩的关系。再说了,知道又怎么样,被第三者插足又怎么样,路人吃瓜总是一阵风,过了就没人再当回事儿了,毕竟新鲜事儿总是层出不穷的。
然而她还是选择离开,不计后果,不听劝告。走的干净利落,留给别人一个潇洒的背影。虽然这潇洒是自己咬碎了牙硬装出来的。
就像她后来跟梦涵说的,我爱他,所以更不能忍受在他心里留下一根刺。这事儿永远都过不去,想不起来便罢,一旦想起来,又要恶心一次。我受不了,他也受不了。可悲的是,我改变不了,他也改变不了。所以,不如不见,不如怀念。
“娇娇,我现在相信你妈说的,你像我。”梦涵冷静地看着她说,“挺自私的。”
这是后话。
谭思安接到了马娇娇的微信,一路下来拿了蛋糕,紧着两步跑到门口,早就没有了人影。他感觉不太好,来了都没见面,就这么放下东西走了,让人担心。他拨了好几个电话过去都没有人接。
马娇娇后来是终于不哭了,才给他回了电话,一说话谭思安就听出来声音不对,鼻音很重。
“我感冒了,怕传染你,”马娇娇配合地吸溜了鼻子,“你别操心我了,我就是穿少了冻的。”
谭思安一直揪着的心才放下,又说了些多穿点儿之类的。
“思安,”马娇娇听着他的声音眼泪又冒出来,“生日快乐!还有,记得按时吃饭。”
马娇娇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上湖城,提了一个特别无理的要求,让司机姐姐陪她上楼,把屋子里她自己的东西全都收拾了。司机姐姐也一副热心肠,还给她提供了后备箱里放着的整理袋。
临出门,马娇娇让司机姐姐等等。她在钢琴跟前儿坐下,轻轻的掀起琴盖,运了半天气,弹了一首《生日快乐》。
司机姐姐看着这姑娘,一张画一样儿的脸蛋儿,边弹琴边掉眼泪,简直让人心疼。哭的这么难受,多半是情伤。关切的问她,“姑娘,你没事儿吧,你这么年轻漂亮的,追你的人肯定有一整个排,这个没了咱再找一个,别哭了。”
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另一他了。我能遇到他,已是老天恩赐,果然不能有再多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