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晚安,小凯(下)
七月的天空是蔚蓝色的,朵朵白云堆积在其中,将阳光的刺眼削减了几分,让它们照耀在大地上时,只剩下温暖和灿烂。
彼时,晏言看着窗外渐渐放大的孤儿院,眼神中流露出几抹悲伤,她轻轻合上了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第一次来这儿的情景。
不久,颠簸的车身平稳了下来,一个温柔的男声从门外飘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晏言,到了。”
听到男孩的声音,她的眼皮动了动,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像两只在光中飞舞的蝴蝶。晏言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冲玻璃那头的人笑了笑,抱起一旁的骨灰盒走了下去。
穿过挂着红褐色铁锈的大门,晏言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站在入口,看着周遭那熟悉的一草一木,眼眶里泛起了层层涟漪。
突然,一阵风吹了过来,轻柔柔地带来了平日里男孩嬉闹的声音,它是那样的清脆,那样的纯净。
“晏言,小心腿。”
看着一旁一瘸一拐的女孩,卢宏远皱了皱眉。他将手里的包换到另一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她环住,可在手伸到一半时,他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轻轻叹了一口气后,他朝空气虚抓了一把,带着些不甘和落寞,他的手最终停在了女孩的左臂上。
在院里老师的带领下,两人穿过孤儿院的后门,来到了一处花田。
“咔嚓。”一声,三人面前的木制门被轻轻推开,听到声响,晏言微微抬起头,看着那一大片开得正好的向日葵,心中一阵苦涩。
“小凯之前有说过吧。”老师转身,眼神中满是不舍和遗憾。
“嗯。”晏言点了点头,抱着骨灰盒的手紧了紧,这才又接着到:“他说这儿有他最美好的回忆。”
“那你们开始吧,我就不打扰了。”临走前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难过。
送走老师后,两人先后进了花田。看着那些肆意散发着生命力的金灿灿的花朵,晏言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骨灰盒从袋子中抱了出来。
“晏言,我找到了,在这儿。”不远处,卢宏远指着一朵开得正好的向日葵朝晏言喊到。
晏言朝对面的人点了点头,快速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慢慢地移步朝那边走去。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向日葵,晏言低头,看着那一张张一闪而过的小小卡片,柔软的触感不断从她手指末梢传来。最终,在看到那朵熟悉的太阳花后,她的动作定格在了那张写着“小凯”二字的名片前。
凝视着卡片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模糊之中晏言似乎又看到了男孩那稚嫩的笑脸。她勾了勾唇角,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面前的那朵花,将自己的脸深深埋了进去。
脸与果实相触碰的那一刹那,小凯的声音立刻就出现在了脑海中。
“姐姐,等这朵太阳花结果了我就把它送给你好吗?”
与这朵太阳花一样,当时她的小男孩还是那样充满着活力,一切明明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可是这个世界偏偏就爱开玩笑。想起临走前那虚弱的小人儿,晏言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小凯,你又骗了姐姐。”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眼泪顺着花朵滚落下来,一滴一滴钻进土里。
看着女孩那么痛苦的样子,卢宏远也不禁鼻子一酸,他抬头望向天空,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良久,感受到女孩渐渐平静下来的心情,他这才弯下身子,轻轻对她说到:“晏言,别让小凯等太久了。”
“嗯。”听到他的声音,晏言停止了哭泣,她抹了把脸,从包里掏出一把铲子递给卢宏远。两人忙活了好一阵儿,看着面前逐渐被土所掩盖的骨灰盒,晏言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突然空了一块。
原来,她的男孩真的是要走了。
“晏言,别难过了,小凯他肯定也不想看见你这样。”盯着女孩那一副怅然若思的样子,卢宏远只觉得一阵心疼。
说着,他掏出一张纸巾递给晏言,接着到:“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陪你来看他。”
男孩的语气还是和往常一样,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想起其它人对卢宏远的评价,晏言的心底泛起了几丝异样的情绪。
比起那个自己现在仍遥不可及的梦,面前的这个人,从头至尾,一直对自己很好,不是吗?
“谢谢。”接过纸巾擦了擦手,晏言抬起头,开始细细打量起男孩来。说真的,她从没有认真看过卢宏远的长相,对于其她女孩们的评价,她也不曾放在心上过。
只是那次拍完海报后,她突然就发现了卢宏远身上不一样的气质,或许是因为过去她的心已被某人占得满满的,她从未舍得将自己的视线分给过别人。
直到今日这般细看,她才发现原来卢宏远真的长了一张不输当红明星的脸,这也就难怪那些女生会那么疯狂了。
而此时,卢宏远自然是不知道她内心里的这点小心思,迎上她那宛如秋水般静谧的眼眸,许是刚刚哭过的缘故,女孩的眼眶虽有些泛红,却更显出了几分娇弱可人。
因为刚刚的事情,此刻两人隔得很近,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甚至能看清女孩脸上细小的绒毛。
这时,一阵微风突然拂过,晏言身上那股幽幽的茉莉香混合着泥土的芬芳悄悄钻入他的鼻腔。卢宏远身子一颤,他想要起身,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身体已不受大脑控制。
直到感受到脸上一阵刺人的火热,他这才回过神来,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后,他急忙将脸别了过去。
“走吧走吧,时间不早了。”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到。
“嗯。”晏言应了一声,正准备下去,脚上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在感受到腿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后,她惊叫了一声,整个人朝前面扑了过去。
傍晚,红彤彤的晚霞铺满了整个天空,与视野里的金黄混合在一起,交织出一种别样的气氛。
她的思绪就如这景色一般,在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后就彻底断开了,还没反应过来,那股清新的薄荷香味霎时就包裹住了她的整个身体。
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此刻,男孩的手正紧紧搂在她纤细的腰肢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晏言只觉得他手臂上的汗液正悄悄地渗透进她的皮肤。
“晏言,你没事吧。”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间两人竟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男孩的声音再次在头顶响起时,晏言这才回过神来,她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两人这才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没事没事,我没事。”她挥着手连忙否认到,原本就有些发烫的脸颊,在看到对面人衬衫上浅浅的口红印后,刷得一下涨得通红。
只是呆愣了几秒,她立马反应了过来。
“我帮你擦擦。”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纸巾,正伸手想要替男孩擦掉印记,可当手还没触到那片污渍,就一下子被人给握住了。
温热的触感从手腕处传来,她只觉得男孩有些沉重的呼吸就近在咫尺,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晏言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她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
“你还说没事。”男孩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晏言的身体抖了抖,她垂下头去,没敢再看他一眼。
而彼时,卢宏远看着她那已经被血水浸透的裤子,瞬间忘记了刚才的悸动。他皱了皱眉,声音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伤口都裂开了还说没事,等会我再带你去医院看看,现在天气热了,弄不好会感染的。”
听到他的话,晏言低头往自己的腿上看去,在看到那一大片血渍后,她自己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来吧。”说完这话,对面的人突然就蹲了下来。
看着男孩厚实的肩膀,晏言有些惊讶地唤了一声:“啊?”
“你现在还能走路?”卢宏远转头瞥见后面女孩一脸困惑的表情,有些无语地反问到。
“没事的没事的,我自己可以走。”说着,像是怕他不相信一样,晏言咬着牙强撑着往前走了几步。
看着女孩一脸狰狞的表情,他是又生气又想笑。
“快点,我蹲着也很累的。”他故作恼怒地斜了晏言一眼,示意着让她快点上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男孩的不耐,晏言立刻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会儿后,她心一横,弯下腰,轻轻爬了上去。
晚间的风吹在两人身上,带走了些许炎热,看着一旁排队去吃饭的孩子们,晏言笑了笑,渐渐地将头靠在了男孩的背上,闻着那独属于卢宏远的薄荷香,她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那个晏言,你上次是不是说过想要见李修赫?”
正走着,卢宏远却突然莫名其妙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啊?”听到他这话,晏言先是一愣,在反应过来后连忙点头肯定到:“对啊,怎么了?”
“我打算去那个公司试一试。”男孩的声音有些犹豫,见女孩没有说话,他才又接着到:“如果通过了,我看先能不能帮你要一个签名。”
“公司?”晏言在口中念叨了几遍,她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思维中。
“是上次那个负责人提到的那个组合?”
“嗯。”卢宏远低低地应了一声后,便没有再说什么。
“可以啊,卢宏远。”听到男孩肯定的回答,晏言有些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时候卢大明星可别忘记我了!”
女孩的声音很清脆,她的语气中是不掺杂一丝怀疑的欣喜。感受到了背上晏言的兴奋,卢宏远勾着嘴角笑了笑。
“那样,你就会选择看到我了吗?”男孩在嘴里小声问着,想起女孩亮晶晶的眼眸,他顿时感觉自己的心漏了一拍。
他不是一个相信一见钟情的人,可是那次的初见,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不明白,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女生那么多,为什么会在看到晏言后,整个世界就失去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