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薛总等人后,开始打扫卫生。先将顾四姑和宋晓梅按在坐位上。甘柠大包大揽,分工明确,谁收拾桌子,谁扫地,谁洗碗?她长袖一撸,甘作表率,摞了一叠盘子,上面再撂些碗,十指相交,双掌托住,胸面紧贴,下巴朝下顶着,说道:“看,我给大家伙表演个魔术。”走出不到三米远,脚下一崴,迷迷糊糊地碰到墙面,身体失衡,随即“叮铃铃”的刺耳声响起,碗和盘子碎在地上,瓷碴子溅出去很远。白晚晚一马当先,逮住跑来跑去的两个小孩交到宋晓梅手里,担心他乱跑乱蹿划到哪里,再回身过来看甘柠。甘柠靠着墙,揉着额头,清醒了一半,一半晕乎,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隋菲菲以为她神经大条,起先没在意,说道:“你表演魔术,胸口碎大碗。”甘柠确实吓着了,还处于懵懂的状态。柳如絮过来一起扶她到沙发上坐下。隋菲菲却勾勾手指,语气轻飘,口吻却毋庸置疑,说道:“雷小海过来!”三兄弟正在阳台抽烟聊天,听着屋里接连的脆响声,忙进来察看。雷小海见隋菲菲打手势,众目睽睽之下,不得已才坐在甘柠身边。隋菲菲说道:“你媳妇交给你了。”甘柠也不说话,也不倚靠于他,笑呵呵地说道:“顾妈妈,失手打了碗,改明我赔你。”顾四姑清扫地上的残碴,白晚晚打开手机上的电筒,帮忙打光,这样看得更清楚,以免有细粒遗落。顾四姑站直身子,说道:“傻丫头,你没伤着就谢天谢地了,几个碗算什么。”白晚晚关切地说道:“柠柠,没事了,你也别多说话,歇会儿。”柳如絮剥了一个桔子一瓣一瓣地喂甘柠,甘柠吃完一瓣就张嘴接食,说道:“老幺,有你真好。”柳如絮坐在沙发靠上,比甘柠高出一大截来,笑道:“怎么话经你这么一说,好酸啊,你还是钢一点好,我听习惯了。”甘柠说道:“老幺,你坐下来,我靠你眯一会儿,我心口怎么怦怦乱跳。”雷小海略微迟疑了一下,往左挪开,腾出一个大空。柳如絮落座,甘柠仰面朝上,头枕在她双腿上,却没有闭目养神的意思,盯着柳如絮的脸,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两把,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像你一样漂亮,皮肤好,年轻真好。”雷小海坐在旁边一副未置可否的表情。隋菲菲和白晚晚互视,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柳如絮说道:“听你说话,好像你好老了一样,你在我面前充大头,净忽悠我,姐,你漂亮得很。”甘柠笑道:“你虽然夸人夸得很立体,很抽象,但是我喜欢。”后面,两人说话窸窸窣窣的,听得不太真切了,不断传出甘柠的笑声。
白晚晚和隋菲菲一个洗碗,一个用水清洗,饶是两人配合娴熟,还是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白晚晚说道:“你有没有发现甘柠有点不对劲?”隋菲菲说道:“我也觉得不太对劲,有些反常,情绪波动大,神经质。”白晚晚恨恨地小声说道:“你看雷小海那个死样子,我恨不得上去抽他两耳巴。没钱的时候,老婆最大,老婆最好,混得像个人的时候,老婆最没味道,最没趣,在外面找七找八。”隋菲菲说道:“人会变质,会腐化。以前,雷小海多老实的一个人,现在呢?有俩钱了,膨胀了,妻是糟糠之妻,要接茬换人了。谁给他的胆子!要不是甘柠陪他同甘共苦,给她出谋划策,风里来雨里去,支撑他,他现在可能一无是处。”白晚晚说道:“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是不是以前甘柠过于霸道了?雷小海又没她那悟性,事做成功了,雷小海一直处于被动服从的位置,毫无发言权,让他觉得有奴性,有失男人尊严,一直在心底落了积怨,等能摆脱了,肯定会触底反弹,逆反发挥,或者说要证明一个问题;我不比你差,离了你地球照转,摊牌式地说,甘柠,我要报复你,有快感的报复。”隋菲菲说道:“你不这么说,我还没想到这个问题,肯定是有这方面的因素。一个男人要没些程度,认知自己不足,做事又是个死脑筋,无论老婆对他帮助多大,有多爱他,郁郁不得志时尚能忍受,发达后,最想一脚踢开的就是自己的老婆了,因为老婆,代表他的不体面,限制了他自由,于形象有损。搁外面撒两个钱,外头的女人哄他,恭维他,倍有面子,特有成就感,找的就是这种缺失。”白晚晚说道:“操不起这个心,静观其变,看看甘柠作怎么打算了。”隋菲菲叹一口气,说道:“我还是羡慕你和余味,婚前婚后一样,爱情一直在。我给欧阳表达一个意思,你在外面怎么玩,怎么闹腾,不要让我知道,知道了绝不让你好过。回到家了,你就是我的,要是敢越规,三心二意,抽筋剥皮,也是有得受的了。”白晚晚笑道:“听你叹了一口气,倒不多见。”隋菲菲说道:“还不是整天和欧阳斗志斗勇,太费神了。又不能管得太松,又不能管得太严,这小子脑袋太好使了,不用点计谋,还真斗不过他。反正我是想开了,不过是,让他玩他的,我玩我的。”白晚晚堆笑,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斗得其乐无穷呢!就你那麻酥酥的声音,欧阳烟云一听魂都出窍了。他就是那孙猴子,你就是那五指山,翻不过你去。”隋菲菲擦干净手,一顿,脸上满是笑容,说道:“好像是那回事。”白晚晚推她道:“别臭美了,出去吧。”
出得厨房,过了餐室,到得客厅。余味、欧阳烟云、雷小海坐在柳如絮对面,一人一张矮几。你一句我一句,柳如絮毫无招架之力。这三个男人凑在一起,顶了一个诸葛亮。一人说上一句,一人马上接下一句,添油加醋,环环相扣,与其说帮白光当说客,还不如说为了耍嘴皮子过瘾。要不是甘柠在一旁帮衬,时不时拿话堵他们,柳如絮言语上早就吃着亏了。雷小海说道:“柳医生,好话说了一大堆,回家和你爸妈商量商量,定个好日子,嫁了。”欧阳烟云拉着白光,说道:“像这样帅气的小伙,遭多少小姑娘惦记。你看这个头,这眉眼,这长相,这才华,不说万里挑一,千里挑一是有的,打着灯笼难找。先到先得,慢一步慢千步,都是个遗憾。到最后发现连汤都不剩了,看着别人吃肉吃骨头,嗦嗦地有味,肠子悔青了,泪水咽在肚子里,一个人顾影自怜,可谁又可怜你呢?”白光咂嘴说道:“哥,这句话说得不对。照你这么白话,我不是被人寝皮食肉地给分了吗?”欧阳烟云说道:“我就打个比方而已,你还让不让我说下去?我是在帮你。”白光认真地说道:“那我不打断你了,你继续。”欧阳烟云来了劲头,煞有介事地鼓吹一番,中途却被余味一把捂住嘴,堵得严严实实的。余味说道:“别听欧阳的,他就会瞎吹个牛,这个人分享不了正经经验,传递不了多少正能量。按理说,你们小一辈的事我们不该乱出主意,你们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自古以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点铁律没变过。白光总体来说是个上进的小青年,就是稍稍有点懒堕。但是和你确定恋爱关系后,你再看看他,生活上的小毛病全改了,还天天跟你去打拳,练了一身腱子肉,关键是事业心也有了。一方面是你鞭策得好,一方面主要是白光有了主心骨,找到人生奋斗的方向,想要给你一个对称的幸福。你对他的影响力可谓空前绝后。如果两个人早日修成正果,共筑爱巢,两股力扭成一股绳,这是多大的动力?多好啊!再说,你大姐二姐三姐都是已婚妇女了,你一个小丫头参在里面,多不合群,肯定要受排挤的。再说,三个姐夫你从没叫一声,现在让你叫,估计你也不大好意思,为着听这一声,我可费干了口舌。这样,你考虑一下,看我说的对不对?估计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万一有不对的地方,你再问我,我要把这事聊透了。”甘柠上手直接推了一把余味,说道:“你这张嘴装弹匣子了?一阵突突突,我怎么看你隐藏得最深,不像什么好人,最坏呢?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不过,你说得对。”柳如絮说道:“三姐,你变节了?”甘柠说道:“我是帮理不帮亲。我主要是想吃喜糖,齁死人的那种。”
白天成还犹可,宋晓梅却是极力听清他们说过的每句话。她想的是两家坐下来好好谈谈,尽早将白光和柳如絮的婚期敲定下来。只要一天不娶柳如絮进门,一颗心总是悬而未决。况且,两人膝下颇为寂寥,真正到了饴儿弄孙的年岁了。女儿的心操过了,到了操儿子婚姻大事的心的时候,就图一个圆满,传承。如今,她不便当面和柳如絮说的话,由一帮子人代说出来,她如何不听个真切,听个仔细。像以前白光交往的女朋友,偶尔带家里来一个,她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柳如絮一来,她却截然相反,倒紧张起来白光配不配得上人家了,自己的儿子怎样自己心里有本明帐。说到底,她认定了这个儿媳妇,害怕夜长梦多。老一辈的想法,就是儿女婚姻美满,家庭幸福,要亲眼看到这些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