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味到了家,把下午接晚晚母子回家的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余凡是和顾四姑,两人喜形于色,忙打听余味用了什么方法使白家松动了。余味兴奋之余,虽困乏,却不着急补觉,对顾四姑连叫两声:“妈,等会慢慢说,你先做些吃的,我饿了。”顾四姑听这一声叫,如卸千斤之重,胸口顿舒,双掌对击,欢喜得连拍两次掌,说道:“我的天爷!我去做。”余味说道:“份量做足些。”顾四姑为了图快捷,先拿了面包和新鲜的羊奶出来,再下了一大碗鸡蛋面,齐齐摆在桌上。余味不等坐下,掀手就来,一阵狼吞虎咽,吃了面包,吃了面条,喝了满满两大杯羊奶,舒服至极,打了一个饱嗝。余凡是说道:“好了。知道饿就表示好了。”余味抬眼见父母笑盈盈地盯着自己,问道:“怎么了?”余凡是说道:“我儿子状态回来了。”这段时间余味跟丢了魂一样,看着真愁人。余味说道:“你们怎么不吃?”环扫桌面,不禁好笑,食物早已被消灭殆尽。
顾四姑说道:“你吃饱了就好了。下午过去,你丈母娘那一关怕不好过。”余味说道:“横竖有一遭,只要能接回晚晚和余小味,认打认罚都值得。”顾四姑出主意,说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有我在旁边照应着,你丈母娘兴许碍着面子,不好太为难你。”余味说道:“还是我一个人过去,说不定她积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出来,我去了正好发出来。你要是去了,反而很多话她不便说出来,心里不痛快。”余凡是说道:“是这话,你儿子分析形势分析得对,我俩就别添乱了,在家里等着。”顾四姑说道:“听你们的。”余凡是说道:“你丈母娘说两句难听的不打紧,毕竟咱们错在先。为女儿主持公道也是人之常情。你拿白家小子来说,平时看上去傻头傻脑的,姐姐一有事,立马就站出来护着,这个挺好。”
吃完饭,余味专门出去理了发刮了胡须,站在镜子前左照照右照照,镜中人,气宇轩昂,光彩照人,从前那个神采飞扬的余味又回来了。余味一路雀跃,回家后,三人边吃午饭边闲聊,既知白晚晚和余小味要回来,聊得很轻松。余凡是心情不错,嘴上就没把住门,故意替余味出些馊主意。顾四姑骂他为老不尊,骂归骂,听他吹牛过瘾,倒服气他有一张好嘴。只是不能当面夸,一夸他更飘了。
好容易挨得晌后时分,余味接到白晚晚的讯息,马上动身启程,不一会儿来到白家。白家两位家长都在,对余味的到来均在预料之中。白天成招呼余味坐下,宋晓梅脸色阴沉,坐在余味对面。余味叫了声:“妈。”宋晓梅用几未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摆了些架子,冷冷地端坐。
这时,白晚晚牵着余小味从房间里出来,白晚晚朝余味隐秘一笑,扬起手撩头发,遮住半边脸,放下手时,已换作另一副表情,佯装很沉重的样子,找个稍远的地方坐下,观察形势,先不和余味搭腔。余小味陡见了爸爸,立即奔到身前,赖在他身上,抱住了亲,亲了再抱,亲密非常,黏上了就是不放手,小嘴一会说这,一会说那,叽哩咕噜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十几天不见,余味抱住他站了起来,秤了一下重量,再放下,摸一他脑袋,倚着自己身子估量了一下,发现他既长高又增重了。
余味一手搂住余小味,余小味在怀里尽情撒欢。余味说道:“爸、妈,我知道做错了事,这个错误对你二老和晚晚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这些天,我一直在反思,为什么我从未想过背叛晚晚,这样的事还是发生了?原因是我放松了警惕,思想腐化了,甚至得意忘形了,但是,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深爱晚晚,她比我命还重要。希望你们给我一次机会,如有再犯,你们千刀万剐了我,还是从此以后不让我见晚晚,我绝无二话。我想接晚晚娘俩回家?遵循二老的意见。”宋晓梅原本倾着身子,脸向一侧,正身过来后,乜斜了眼睛,气极败坏地说道:“就凭你三两句话一说,就想让我女儿和外甥跟你回去,没那么容易。”余味放下余小味,突然双膝及地,跪了下来,说道:“妈,爸,晚晚,我知道错了,请给我一次机会。”余味惊人之举,让人始料未及,白晚晚从沙发上弹起来,伸手去扶他,白天成架住他另一只手,协二人之力欲将他拉起来。余味诚心落地,如使千斤坠一般,任父女二人如何使力仍无济于事。宋晓梅说道:“你那边风流过后,这边回来道个歉了事,多简单。现在下跪,是什么意思?是明目张胆的威胁,耍无赖,你的生意经念得不错,请问你要干什么?”白晚晚作好打算,让余味和父母谈,自己能不插嘴就不插嘴。听了宋晓梅的话,她哪理会得那么多,护夫心切,说道:“余味诚心下跪,怎么是威胁,耍无赖呢?”白天成直霎眼睛,说道:“晚晚,少说两句。”双手从宋晓梅腋下穿过,半抱着往里屋走,拖拖拽拽一路,宋晓梅急了眼,双手用力拍在白天成身上。白天成任他打任他骂,说道:“儿女的事让儿女处理,作父母的,只能给个参考意见。晚晚的一举一动,你瞧不真切?显然,他俩商量好了,余味一来接,晚晚就跟着回去。你拦得住?”宋晓梅老泪纵横,接连叹气,无力说道:“小时候,盼着儿女长大,儿女长大了,希望他们过得幸福,自己少操点心。谁承想,做父母的,操了一辈子的心,全白操了,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纯属瞎耽误功夫。哎,随它了,我不管了。”白天成说道:“对了。”宋晓梅进了房,仍骂道:“你个没用……你个不着调的东西。”白天成有样学样,说道:“对,对,我不着调……”
外面,余味跪在地上,余小味看在眼里,大感有趣,有样学样,竟然跪在余味旁边,一大一小均靠在一起。白晚晚懊恼之余,噗嗤一笑,抱了余小味起来,笑道:“小家伙,你最近表现不错,听我话,不在外面勾搭人,不用受罚。至于某人嘛,继续保持姿态。”白晚晚以为余味会自己起来,悠哉悠哉地在一旁坐等,谁知一等二等,余味长跪不起。白晚晚说道:“你来真的啊?起来了,我逗你玩哩。”余味说道:“妈妈没让我起来,我就不起来。她气还没消。”白晚晚扶了几次,情知难以说服他,只得做罢,进房搬来白天成这个救兵。白天成和宋晓梅恰恰相反,倒十分喜欢这个女婿。余味成熟稳重、出类拔萃,年轻人身上粗蛮轻浮这一类的毛病一概没有。即使余味事业尚未打开局面之前,白天成也没轻看他一眼慢怠他一回。余味成了大老板后,白天成更加看中他身上的品质。一个男人取得巨大成功后,依然不骄不躁,锐意进取、回馈社会,不贪图享乐,这需要多大定力。在现今标榜价值取向、人心浮躁的风气下,多么难能可贵。
白天成叫不起余味,便单独进房向宋晓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口婆心地做思想工作。宋晓梅正在气头上,冷笑道:“装腔作势,我倒要看他跪到什么时候,能跪多久?”白天成心知一时难说动宋晓梅,出来找白晚晚商量对策。两人避开余味,密谋鼓捣。白天成附上耳朵,听了白晚晚的计谋,眉开眼笑,说道:“这招妙极,还是你脑袋灵光。”白晚晚笑道:“我是借葫芦画瓢,从我公公那儿偷师的。”
话说白晚晚有一个姑姑,和白家同在一个小区,一个靠近北门,一个靠近南门。两家相隔二三里路程,私下走动甚密。白晚晚出了一个点子,让姑姑打电话给宋晓梅,说过来找个东西,是市面上难寻恰恰家里就有的物件。白晚晚曾托人在香港买过胃药和蜂胶,姑姑曾拿去吃过一些,效果很不错。宋晓梅接了电话,意思是将药品送过去,姑奶奶不必亲自跑一趟。白晚晚和姑奶奶通过气,说在小区遛弯,顺道上来取一下,免得麻烦。其实姑奶奶打电话时正准备下楼。二三里的路程,往多了算,不过十几分钟的脚程,姑姑脚程慢,打算多花六七分钟,也是稍后就到的功夫。当白天成和晚晚密谋之时,宋晓梅从门内偷偷瞄梢过余味,见他跪得直挺挺的,心下已有松动,只是一时半伙抹不开面子,出来扶他起来。这个节骨眼,姑奶奶马上过来了,要是瞅见这光景,折了面子不说,肯定大煞风景。当时,宋晓梅想骗姑奶奶说不在家,下午再过来取药,一大家人明明在,有一天要是戳破了西洋镜,可全不占理了。况且,这个姑奶奶她不大拿得住,更惹不起,要是被姑奶奶看见眼前这个光景,那可了不得了。
宋晓梅眼下打定主意:趁姑奶奶来之前,必须想个办法让余味起来。家里似乎只有自己一个恶人,如果让姑奶奶撞见家里这一幕,被她当着余味的面说一顿,那就丢人现眼了。宋晓梅先叫白天成,说道:“姑奶奶转眼说到就到了,赶紧叫余味起来。”白天成做个为难的表情,说道:“他认的是你,我爱莫能助了。”又叫来白晚晚,连比划带说。白晚晚搔掻脑袋,说道:“什么意思?”宋晓梅说道:“扶余味起来。”白晚晚说道:“你不点头,他不起来。”宋晓梅万般无奈,说道:“我同意了。”白晚晚说道:“同意什么?”宋晓梅说道:“你不是想回去,让你回家,我不拦着了。”白晚晚说道:“要叫你去叫。大姑来了,要是撞上了,看了可不雅。大姑的措辞风格你是知道的。”宋晓梅双手推搡二人,说道:“滚、滚、滚,全部滚。”一连说了四个滚。
宋晓梅急得在房间内团团打转,几次走到门口,磨身回来,往复数次,总是拉不下脸来。这时,电铃响起,白晚晚开了楼下的门禁,喊道:“姑姑上来了。”宋晓梅听得一清二楚,火急火燎地冲出来,扬扬手,嘴巴动了动,说道:“起来吧。”余味没听见,继续跪着。宋晓梅叹气说道:“我欠你们的,起来吧,不用跪了。你带晚晚和小宝回家,好好过日子,我就操多余的心。”余味说道:“谢谢妈。”手撑地,准备起身,不料手麻脚麻,刚作起势,双腿打弯,一下子站不起来。宋晓梅少不得从旁帮扶一把,扶余味到沙发上休息。余味刚坐下,姑奶奶进门。宋晓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前去迎她,放不下心,回头看一眼余味,恰好看见白天成和白晚晚二人正在偷笑,只当视而不见,不予理会。突然宋晓梅体会出点什么:姑奶奶偏偏这个时候来,是不是父女两人捣的鬼?满腹疑惑,不敢确定。总不能当面问姑奶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