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接着往家走,胖子的西瓜摊就到了。见到老熟人,胖子热情的打招呼。高亚一激动,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不巧正好踩到薛崇升的脚上。薛崇升强忍着痛和微微的怒气,看高亚满脸笑意的朝那胖子跑过去,谈论着今天的生意,内心扭曲的像根拧了结的大麻花。
“丫头,今天生意不错呢。”胖子递给高亚一个自己刚刚跟旁边换来的白沙蜜,高亚也不客气,接过来擦了擦就直接啃。“你也真是灵了,昨天你说你6刀就能切出来24块西瓜,今天一早,你猜怎么着,那家还真的又来了,又求我给切。我也不沾这便宜,上来就照你比划的给人切开了,你都没看到,那家男的看的眼都直了,临走不光不让找零钱,还跟咱说谢谢哩!”胖子得意的不行,干这么多年生意,哪有过这待遇呢。没认错的话,人家可是吃公粮的国家干部哩!
高亚也觉得巧得狠,不过还不忘吹捧一番“你也是技术高,咱们这个中山乡,论卖西瓜你是独一份。哪天咱们也许就不用摆摊了,直接去给人家单位送,一车一车的走货,那生意多带劲!”
胖子一听连连点头,“丫头,咱俩真是投缘,你这句,没的说,真到我王胖子心坎里去了。丫头,你别不信,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真这么想呢。大哥服你!”说完就大笑起来,还拿蒲扇指指高亚,“丫头,你也好好用功,以后啊,你也当个吃国粮的,到时候我王胖子也给你送西瓜,咱们呀一起发财!”高亚也跟着笑的灿烂!
薛崇升往胖子的手扶拖拉机里撇了一眼,不巧正好看到胖子已经读完,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中国十大禁书》,面上微微一沉,果然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晚上村子里三三两两的灯火点上,人们吃了饭都拿了蒲扇,搬着板凳,来到大路边,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天,纳凉,谈论着新闻里国家要收复一个外国抢走的地,谈论着那里能种什么庄稼,再到自己村子里的地,谁家的庄稼长的好,谁家的缺了功夫。夜里的村庄带着难得的宁静和安详,一声火车的鸣笛穿越了70、80里路,传到村子里,大家也不以为意。对这里的人来说,远方就是那么远。
高亚则锁好门,带着上次的课本来到薛崇升家里。薛崇升先给高亚听写了生字。完事,高亚把自己写的递给薛崇升,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可高亚的字迹实在再太潦草,薛崇升看的头大。想来还是要把字练好才行,生字的事顺道学会就是了。于是薛崇升拿起一旁的铅笔,一笔一划的在纸上把刚才听写的生字又写了一遍。高亚看着自己田字格上的铁画银钩的字,惊讶的说不出话。一样的字,自己还是练习了一下午的,怎么写出来自己就差这么多呢!
“你写的太潦草了。这样不行。以后务必得一笔一划,横平竖直,不可贪快。”
“嗯。”高亚突然把自己的右手叠到薛崇升的右手上,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也没差什么啊,就是小了点。”高亚认真的寻找差距、总结原因,然后释然,“嗯,我还是要对自己有信心的。多练练应该能赶上。”
薛崇升却在碰到那只小手的一瞬间,脸红了个彻底,好在对面的人注意力都在集中在自己的作业本上,没有察觉。薛崇升窘到爆炸,这这这,这么大了,就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防吗!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为女子的小人,哼哼,更加难养!
屋外萤火虫飞舞着,映着漫天的星,和横亘其中的银河。屋里,一大一小,笔耕不辍。
后来,薛崇升带着高亚的作业和几张给高亚出的测试卷,来到学校,给高亚办了入学申请,校长看后表示,看水平,二年级是可以上的,但是现在一年级的班级还有座位,二年级,人数已经满了,要进去也不是不行,需要自带桌椅。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薛崇升初中是有一套单独的桌椅的,搬来就是了。只是高亚个子小,上下怕是有点费力。不过这哪能难倒狼西村第一神童,一个矮脚板凳不就解决了嘛!学费的事也好说,高亚是自己一个独立户口,村上是需要给分地的,这地嘛,高亚自然是种不了的,村里转给其他人家,租金是足够抵的。
杂费自然是可以免掉的,因为薛崇升答应校长,自己会每学期给3、4、5年级的学生出几套练习卷,这就省了学校买题的钱,区区35块钱的杂费当然不值一提了。按说书费是需要缴的,可薛崇升的课本还有啊,应付2年级还是没有问题的。
一切都落实完毕,薛崇升拿着校长给开了一张粉色的纸条,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高亚呢,白天挣钱,晚上上课,虽然资质平平,可奈何有“仙人指路”,威逼利诱,吭蒙拐骗、明褒暗贬、声东击西,总之稀里糊涂一般竟然在挣到哥哥高斌学费的同时,还逐渐领悟了“知识改变命运”的重大哲理,逐渐追上育红,超越年一,稳步年二,真正实现了用知识武装自己!
于是在薛崇升进入高一开始军训的前一天,高亚成功进入狼西村小学。
这一年,是1999年。这一年,薛崇升14岁,高亚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