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亚关好了门,回到屋子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温暖的空气,可以这样让人舒服。
第二天,薛崇升抓紧去了村里的电工家,电工却不在,村里的白事的接连不断,天冷的厉害,都需要电工给接通电线,薛崇升等了好一会,才等来电工,交了费用。电有了,灯泡需要各家自己准备的,薛崇升又去买了灯泡才赶回高亚家。
待到下午,零零星星的小雪花再次飘起来,洋洋洒洒的飞舞着。薛崇升没有留恋眼前的雪景,电工已经忙碌了2个小时了,待完成了最后的接线工作,薛崇升拉下电闸后,灯泡终于亮了,电工查看无误后,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出门赶往下一家了。
高亚的惊喜的不行,自己家终于像课本上一样,有电灯了。
4点一过,天色渐渐变暗,屋子里又开始阴冷起来。高亚看着明亮的屋子,欢喜的决定再生个火盆来,算是报答。
薛崇升只是看着高亚忙里忙外,连电灯投在地上的那个影子,都带着欢喜。
火盆很快升起来了,高亚盯着那处火苗,伸出手,贪婪的享受着那团温暖,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薛崇升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高亚看看薛崇升,又转身去取了水壶,放到火盆上,还解释,“水马上就好了,原本打算给你煮雪的,昨天我接了一些,可早上一看,化的水太脏了。”
“你怎么知道煮雪的事的?”
“因为你让我练字的本子上,有写的呀。”
薛崇升才记起来,前段时间,自己教她练字,就写了几句诗,大概有一首是烹雪煮茶的事了。
火盆里的火苗噼噼啪啪的响着,高亚盯着那团笑火苗,安静的入了神,薛崇升又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个袋子,打开是一双棉鞋,递到小姑娘面前,:“给你买的,快试试。”
颜色是高亚从来不曾见过的深红,里面还贴了厚厚的绒面,看着就暖和,外面还有一串流苏,漂亮极了。
大小也刚刚好,高亚却觉得有些忐忑。
“昨天我补课的那家,刚结了工资。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了,就给你带了一双。上个月期中考试考的不错,这是奖励。”
薛崇升隐去了自己拉着刘彦春去商场红着脸挑选鞋子,还有风尘仆仆的赶了1个小时的路程的那段,他只是遗憾自己没早点发现,这个傻子,其实根本没有足够过冬的衣物。要不是他拜托照看高亚的老师写信告诉他,这个傻子怕是连说都不会说的。
原来是奖励。高亚终于踏实了不少。
自从母亲去世,高亚再没穿过新鞋子了。夏天是哥哥穿过的摩了洞的布鞋,冬天就加双旧棉袜。唯一的新鞋是母亲去世的前一周给自己连夜做的,她一直舍不得穿,藏在了箱子里,直到自己再也穿不下,她也从来没觉得可惜。
至少证明这个世界上有人是真正爱过自己的。
薛崇升却盘算着,高亚还差一件棉衣,自己倒是有一件,就是得找个合适的由头给她才好。
“没别的事,一会跟我出去,我带你转转。”
高亚看看远处接近日落的天空,内心隐秘的那点局促也终于不见了。
两人出来,外面的风渐渐大了带着雪粒,四处乱砸,高亚冷的缩了缩脖子,薛崇升先带她去自家取了棉衣,“穿上吧,起风了,别感冒了,耽误上课就不好了。”
高亚点点头。感冒耽误一点上课时间倒不要紧,要是扛不过去要吃药花钱就不划算了。
那是件齐膝的棉衣,连里子都柔软的不像话,高亚终于不冷了,她努力从袖子在伸出了手,仰着头去接漫天飞舞的雪花,还转起了圈圈,快乐的像个小马驹。薛崇升也不拘着她,由着她玩闹。
“高亚,小心点。”
“嗯,知道。”
“冷的话就回去,我这没要紧事。”
“嗯,我也没要紧事。”
两人沿着小路渐渐出了村子,天色已晚,地上只到处都泛着白光,赏雪是不能的了,四周偶尔传来喜鹊的叫声,还有簌簌的雪从树枝上落下的声音,除此之外,皆是寂寥。这样的雪景,她不曾见过,高亚不明白是不是身上棉衣的原因,自己竟然不怕冷了,甚至脸还微微的发热,偶尔有雪落到脸上也是凉凉的,不似以前的冰冷。
原来,真不一样。
高亚心里暖烘烘的,她许久没这样开怀过。在此之前,冬天与她,总是阴冷和荒芜的,带着伤和痛。可眼下,大地全是白色的,没有分割,没有了秋日的大豆和高粱,露出了最真实的一面,像母亲一样,终于腾出手,把她的孩子揽在怀里,给他们温柔和疼爱。
高亚莫名对此时的幸福感到惶恐。
如果明天那冷和荒凉,再来,她该怎么去面对。她会不会变的脆弱和委屈,变得怀念现在无法留住的每一瞬。
如果这雪退去,露出原本的泥泞,他会不会感到失望。
幸福与她,原来一直是火盆的光,纵使让人留恋,也终归会化为灰烬。
“高亚,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火盆里的火,可真暖和,我明年一定多捡些柴火,每天都给自己点个火盆。”高亚压制住心内的一点悲伤,努力的笑笑,虽然旁边的人根本看不到。
以前高亚一直想的都是,要好好活着,能吃饱饭,能穿暖衣,现在她还想让自己更快乐一些,可以多一些积极的东西,压制住时不时冒出来的心底的伤。
“高亚,你也会长大的,以后无论怎样,我都希望你能记住今天,像这里的鸟一样,快乐一些,自由自在的。”
天地很大,我这么渺小,我该怎么把困在壳子里的高亚释放出来,飞给你看,高亚心里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