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还在柏林的人,一天一夜之后,出现在黎野办公室。
Joy殷勤给她开门。长沙发上坐着一个高高的女人,一身香奈儿高级套装,貂绒大衣随意搁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面色憔悴且阴郁,眼角红红的,泪光闪闪。
也不知道他们刚刚交谈了什么话题,陈慧琳的情绪看上去很激动。
夏小谷在官网上查了一些关于她的过往资料。她也不是很高调的人,但能力很强,评价很高。她比黎野晚一年进More集团公司,很快就成为集团精英高管。
“陈总。”夏小谷不卑不亢打了声招呼。
陈慧琳快速且恶狠狠暼了她一眼,所有的表情一闪而过,却被夏小谷不露声色摄入眼眸。
“Valley。”陈慧琳很快恢复自然,收敛情绪,若无其事对她打招呼。
“小谷,给陈总泡杯美式咖啡,不要放糖。”黎野淡淡说道,看不出情绪。
夏小谷走进总裁专属茶水间,泡了一杯无糖美式咖啡。她把咖啡端给陈慧琳,顺带收了黎野桌上已经喝完的牛奶杯。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
“可不可以也给我泡杯咖啡?”黎野无奈地看着白开水。
昨晚忙工作,他也熬到凌晨才休息。此刻,又困又累。
“不可以。”夏小谷直截了当拒绝他的无理要求。
“半杯总可以吧?”他像孩子讨糖吃般讨价还价。
“想都别想。”割了胃住院吃药的人,还想喝咖啡。夏小谷愤愤然冷冷怼他。
陈慧琳漠然看着他们公然的“打情骂俏”,眉目间的倦怠暗涩几分。堂堂总裁,若不是纵容,一个小秘书,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心里又酸又涩。刚刚她质问黎野,为何迫不及待选择夏小谷做他的首席秘书?她追随他这么多年,难道他真的从未在意过她?
黎野措辞板正,直言不讳告诉她:“Lin,你是我敬重和欣赏的老同学,小谷她一直是我的女朋友。背信弃义的事,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去做。所以,过往种种,皆有因果宿命。我对小谷,一心一意,不容他人为难她的。我对你,也始终怀有敬重之意,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你并肩作战,一起将More经营得更强大。”
明明白白的一席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
陈慧琳眼圈倏地红了,继续一桩一件说明他们之间的利益要害。
他任她指责,按了铃唤来夏小谷。
她面如死灰端坐着,满身疲惫和落寞,更有不心甘。
“Ye总,还需要我做什么吗?”碍于外人在,夏小谷毕恭毕敬向他请示,低眉顺眼乖巧懂事,表情不再冷硬绷着。
“你先去忙,待会儿陪我去一下医院。”黎野柔声说道,语气和刚才判若两人,仿佛要把所有的喜欢,渗入每一个字眼,浓情蜜意在他眸光里毫无遮拦闪烁。
一霎心灰意冷,了。陈慧琳觉得喉头发烫,嗓子火辣辣地疼。一颗心在油锅里熬了又熬,手脚身体都不得劲。
词穷,意索。她艰难地起身。“那就不打扰Ye总了。”
“Joy,送陈总回去休息。”黎野的声音冷静,淡定,情绪滴水不漏。
陈慧琳挺直腰板拿起大衣的姿势仪态万方,柔腰款款走出去。一阵香风飘进夏小谷鼻息里。
幸亏上班穿了高跟鞋,个子窜到165厘米的夏小谷穿个七寸高跟鞋,直逼170,也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虽然个头不如陈慧琳高,但胜在楚腰蛴领,娇俏宜人。
陈慧琳身上的衣服和首饰,香水和化妆品,夏小谷此生碰都没碰过。
如今她也不算穷,卡里也有二十来万了。李导已经将定金支付给她,等剧本修改完,会再付一笔可观的数额。每个月的网文收入,同龄人当中,也算小有成就的人。
可是,她从来不想去买这些奢侈品。因为她认为没必要。她只想努力存钱,给自己买一套小公寓,将奶奶接到身边养老。
高跟鞋坚脆的哚哚声一下一下远去,夏小谷呆呆地立着,神情恍惚。
“走啦,发什么愣。”一个爆栗子敲在她的脑门心。
夏小谷疼得嘶了一下,美目含怒瞪了他一眼。
John开车,黎野拉着她坐在后面,顺手塞了一个蓝牙耳机在她耳朵里。
陈慧琳和他的对话传进耳朵里。
男人的心思很明显,不想让她有一丝一毫误会,包括这些年她纠结的疑虑和痛苦。他用一段录音,直截了当表达他对她的忠诚的爱。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到底意难平。
不告而别这是铁的事实。她的青春因此陷入深渊和跌宕流离。她用发奋读书和写网文,用切断一切过往,按下快乐的暂停键,才得以苟延残喘,突围而出。
她掏出手机,敲了一句话:“就算信你没有背叛,但是抛弃我是事实。Ye大总裁,贪图富贵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黎野气得要命,费尽心思录了这段音,想证明自己坚如磐石的爱,却仍然被她揪着小辫子不放。
他正气得呼呼间,夏小谷手机响了。眼睛一瞥,是中介的电话。
夏小谷赶紧掐灭它。
“买房子还是租房子?”他出声问道。
“骚扰电话。”她挺直腰板,睁着眼睛说瞎话。
一条信息滴地显示在显示屏上。“夏女士,你昨晚咨询的房源我已经替你找好了,可以加你微信详细聊一下吗?”
黎野没有近视眼,赶在夏小谷手忙脚乱将这条信息“毁尸灭迹”之前已经对它一目了然。
“想自己租房住?”黎野问道。
想来他对自己的现况肯定一清二楚。夏小谷闷闷说道:“哥哥升职后更忙了,拜你所赐,他这个管研发的副总今天飞BJ,明天飞欧美。嫂子请了一个全职保姆,家里只有两间房,保姆只能在客厅睡折叠床。”
嫂子请的保姆是个寡妇,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媳妇和婆婆处不来,不肯和她住。那个阿姨五十多岁,自己到处给人做保姆赚生活费和养老金。不过,她人很好,吃苦耐劳,自己提出睡客厅也可以。
黎野不再吭声。
到了医院,夏小谷才知道,黎野要出院。John去办理出院手续。
“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怎么可以轻率出院?”夏小谷急了一把扯住他袖子。
“只是小手术而已。我没这么娇气。”黎野无奈地看着她,他甚至想说,他在医院也是忙着开会,看数据,打电话等等忙个不停,只是尽量不让她知道他那么辛苦而已。
“不行,我要去问问医生。”夏小谷松开他的手准备去找主治医师,黎野一把将她拉回来。“John已经结清费用了。帮我收拾东西,回家去。”
“回家?你在H城有家?”夏小谷疑惑地看着他。
黎野垂眸凝视她。“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懒得和他说话,没有共同语言。夏小谷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扭身进了洗手间,一一收拾他的牙刷毛巾浴巾类似生活用品。
柜子里有个小箱子,放着他的内衣内裤。夏小谷垂眸将它提出来。
车子往哪里开,夏小谷不想问。上车前,她提出先回公司,他不肯放她走。
车子来到滨江一个高档小区,距离公司不算远。
John将车子停好,黎野先行下车。夏小谷磨磨蹭蹭。“东西让John给你提上去,我就不上去了。”
黑色羊绒大衣披在笔挺的西服外面,黎野长身翩翩,单手插兜,剑眉一挑,似笑非笑看着她。
John很懂事地将两个都不算重的行李交到她手上,一个小箱子,一个小袋子。
夏小谷僵直身子,微妙的僵持感在地下车库浅浅弥漫。
某人淡淡的目光暼过来,眸光像幽谷里的静湖,深不见底,但清柔静谧,让人莫名心宁,吸引。一只手斜抄裤兜,慵懒的姿势,眉宇间显露一丝清倦的温柔。
“夏小谷,想消极怠工?”
沉而微醺的声音飘过来,她机械地接过东西,感觉自己接过两袋烫手山芋,一路跟进电梯,煎熬得很。
他倒是很识趣,短短两三分钟的电梯空间里,没有再撩拨她,尽心尽责引路。
一梯一户,出了电梯就算他的住处。
他伸手按密码,随口一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夏小谷一惊:“干嘛用我的生日?”
门应声而开,一股暖气迎面袭来。
他扭头看她,反问一句:“不用你的用谁的?”
说着,他抬脚进去了,留下提着烫手山芋的首席秘书进退维谷。
这是大总裁的私人住房,她这一脚踩进去,可就是真正的孤男寡女,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了。以这位大总裁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她绝望地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剧情。
誓死不想被他“潜”。她倔强地立在门外不进去。“Ye总,东西我放在这,您病体未彻底恢复,好好在家休息吧。我先回公司上班去了,一大堆事等着我呢。”
黎野进屋就将黑色羊绒大衣脱了挂在衣架上。扭头看她,脸色一沉,语气冷冽几分:“夏小谷,长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