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梦怡听说杨静这些事后,不由得从心里发出一丝感叹来。她想起杨静结婚时,自己纠结不定到底是包礼金好还是送礼物好。一直到她去看过杨静的所谓新房后才决定了送礼物。梁梦怡挑了两只当时算小贵的陶瓷锅和相配的一套餐具,一青一粉两色厚毛巾被送了去。她看过他俩的厨房,勉强能容两个人拥挤站立的厨房,小小的柜子里连新碗都没有一整套。她想,两人甜蜜地在一起吃饭过日子,连个像样的餐具都没有那怎么能行。
可是杨静接过礼物的时候,却有一丝掩示不住的失望。杨静直言:“老大,你怎么想着要送我东西?你直接送我钱不是更好!”
那些东西并不便宜,花去了500多块钱,几乎一月工资的半数。那时的大众礼金只送50块或100块,稍好点的朋友送200块,梁梦怡在挑礼物的时候并不觉自己的礼薄。但杨静这样一说,当场让她尴尬不已,后一想或许是杨静开玩笑的吧,也就过去了。直到在后来听说了杨静这些不容易的事后,她才明白杨静是当真缺钱,而且是从结婚到现在一直都缺。也是后来,梁梦怡才知道,廖学玉那时给杨静包了800块钱的结婚红包。也知道了在杨静怀孕的时候,廖学玉对她很是照顾。比如杨静说想吃西瓜,程磊没买,而是廖学玉花了四十块钱给买了只大个的黑美人送了过去。她这样顾惜杨静的事,是两个巴掌的正反面都算不过来的。当然,这些事并不是杨静告诉她的,而是廖学玉在后来无意中说起。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细碎的小事,在杨静结婚生娃后,她们三个人原来还算平均发展的友谊开始有了大幅度的倾斜,廖学玉和杨静走得更近了,梁梦怡开始游离在外。
很多年后,杨静像人间蒸发一样失联后,梁梦怡和廖学玉说起这一段时,廖学玉讲:“你那时还没结婚,我们叁个人中就杨静有自己独立的小家,而且杨静家离我家很近,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了,所以我去她家就多。以其在家听我爸妈唠叨,看我姐那张臭脸,不如上杨静家呆着去。”
有了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梁梦怡去杨静家就更少了。不知为何,她也能感觉到廖学玉和自己的疏远。原来无话不谈的朋友,基本也就一两个月通次电话了。
记得一次,是在廖学玉婚后而梁梦怡结婚之前,杨静叫梁梦怡去家里吃火锅,说了廖老猫也在。梁梦怡一进门就愕然地看见,已经先到的廖学玉坐上沙发里,那抹了中国红的唇间一只燃了一半的香烟正清烟袅袅!圆润的脸颊随着她熟练地吸气,吐烟,凹陷下去又弹润起来,她的面前云山雾照。而小小的屋里并不见陈宇龙的身影。
廖学玉看了一眼愕望向自己的梁梦怡,云淡风轻地用涂了与嘴唇同色的指甲油的手指,轻轻从唇间取下香烟,优雅地在小桌子上程磊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脸上带出一抹笑容来:“别大惊小怪的!我早抽了,只是没告诉你而已。”
那样的语调里带了些说不清的疏离,让梁梦怡霎时觉得很没劲儿,但她还是笑了笑,诚恳地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你自己掂量着点,女生还是少碰这东西。”
坐在桌子另一端小板凳上的程磊嘴里也叼着一只烟,缭绕起来的烟雾熏得他眯起一只眼,他一边端起一盘肉丸子轻轻拨到放在桌子中间红汤沸腾的锅里,一边说:“梁梦怡,你就是活得太清真!都说一支香烟中的尼古丁可以毒死一只小白老鼠,说什么多少毫克的纯尼古丁可以毒死一头牛,可是你见过那头牛被毒死了?又有谁因为抽只烟被毒死的?都是扯淡!专吓唬你这种胆小的人。”
廖学玉和同样窝在沙发里的杨静都笑了,很赞同的意味。梁梦怡刚想张口说各种因为吸烟会引起的危害,可程磊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很快地夺她的话头,接着刚才的话说:“知道你想说各种这了那了的危害,可在乎那么多干什么?到时候都七老八十了,就算不抽烟不喝酒也差不多要挂了,难道你是想活成妖精拖着尾巴满街跑啊?!”
廖学玉和杨静笑得更欢了,尤其是廖学玉的笑声里多的是肆意和玩世不恭,程磊也带着几分得意地笑着。梁梦怡心里尴尬得很,一个屋子里四个人,三个都在嘲笑自己!而被嘲笑的理由竟是自己多说了句要爱惜身体?!她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来吃这顿饭,什么叫做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是这个样子,她们确实是疏远了。不,疏远的只是自己,她们,廖学玉和杨静是很亲近的。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廖学玉便同梁梦怡走得更远了,两三个月间彼此都不会想起来通个电话了。廖学玉的信息都是杨静透露给梁梦怡的,她们叁个人的关系莫名其妙地变化了。变得像她们三个人的家之间住的地理位置,杨静家在最中间。
27岁的梁梦怡要结婚了。果然如杨静所希望的,她找了一个比自己更伶牙俐齿的人。尽管是疏远了,但在结婚前她还是带着准新郎先去见了廖学玉。没有刻意安排介绍,只是在晚饭后顺道似的去了廖学玉家。想像学生时代那样,就在她家楼下院子里的路灯下或是附近找家茶室随意聊聊天。
因为廖学玉结婚后是和父母一起住的,梁梦怡和费文林也没有去到她家里。廖学玉自己下楼来的,说是陈宇龙不在家。她还是简单如从前的模样,并没有浓装艳抹。这与梁梦怡从杨静嘴里传递来的信息有些不相符,她听说廖学玉最近比较爱画妆和爱出去玩。
因为陈宇龙不在,他们也就没有换地方,真就站在院子里聊了起来。几句话后,梁梦怡还真是发现了廖学玉的变化:她强势了。
看见费文林的第一眼,廖学玉就抛了个带着玩笑意味的大白眼过来,带笑不笑地说:“离你俩远点,太高,有压迫感!”说着,她也当真没有站的很近。
她虽然是笑着的,而梁梦怡听来却是莫名的一下就拉开了距离。那一晚,她果然很自觉地一直都与廖学玉保持着一定距离。
费文林其实表现的很好,像是与廖学玉很熟识一般,认真地听廖老猫同学说的每一句话并积极地回应着,没话的时候又忙着找话题,梁梦怡倒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感觉一点都不好。虽然她对自己和廖学玉之间的微妙转变感到莫名其妙,但她们都又多了成年人的矜持,谁都不愿主动去理理清楚到底为了什么会这样,然后把疙瘩解开。
见过费文林的第二天,廖学玉就给梁梦怡打了电话。她直接了当的表示:做为朋友,她不喜欢梁梦怡即将要嫁的人。她说:“你那么挑剔的人,怎么就选了个这样一个人?”
梁梦怡虽有准备她会说费文林的缺点,但听到她讲他是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她反问:“怎么了?哪里不对?!”
“说不清楚,看他的眉眼我就不喜欢,感觉贼眉鼠眼的!你就不能找个家庭条件好些的?你得当心他对你是不是有居心。而且,我不喜欢穿制服的!”
梁梦怡心里的不快陡增:“不至于贼眉鼠眼吧?不过眼睛小点而已。”
廖学玉却突然呵呵笑到:“我喜欢大眼睛!喜欢那种又大又双的眼睛!像我家陈宇龙,就是一双大眼睛!”
梁梦怡心里嘀咕着:又不是你嫁,你喜欢不算数!当然她只在心里想着,嘴上却说:“什么居心?我本人有那么差劲吗?他得图我点什么才能对我生出真情实感?!”
廖学玉又自顾自地强调了两遍她喜欢大眼睛后,才说:“你自然不差!直白点说,我觉得他配不上你!现在他是爱你啊,你什么都比他好,那有不爱的道理?但以后你敢保证吗?他不会变吗?穿制服的,我比你了解!”
“噢?!你很了解啊?!交通局也算你说的制服类?”梁梦怡的语气里已经很不高兴了。
廖学玉说话的感觉拽拽的,像教育自己的小妹妹一样:“梦怡,你太单纯了!又从来不出去玩,你知道夜场里有多少穿制服的人在混吗?我去玩的时候见得多了,脱了那身皮,他们也和普通人一样!甚至比普通人玩的更野!那些搂着陪酒女、找着小三的穿制服的人,部队的、法院的、工商税务的什么没有?有多少都是有家有老婆和有女朋友的,你看得出来吗?况且你那个男朋家的家庭条件也很普通。不是我说你,你干嘛非找个农村的?……”
“他家不是农村的!而且他也受过良好的教育……”梁梦怡忍不住抢过话来,她已经很不高兴了。她记得自己在之前已经给廖学玉讲过费文林的大至情况,她怎么还能硬给人改了家史?况且她的陈宇龙也不是什么大城市里的人物。
“你别不服气,其他的我不敢说,但在看男人这个问题上我是大学毕业,你最多是幼儿园毕业……”廖学玉带着相当的自信和几分嘲笑说。
梁梦怡突地就想起,昨天晚上跟廖学玉聊完后,在与费文林分手前,他对自己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