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静回到家不过半小时以后,但她的脸是绯红的。管志松问是不是喝酒了,她坦然回答是,管志松也再无它话。静好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脸上尽是梦里香甜的模样。杨静躺在女儿身旁,毫无睡意。管志松的鼾声从外屋传来。
夜深人静,杨静的眼泪还是扑簌簌掉了下来,心里越发的酸楚。她没有办法不去回想从离婚到现在所体会经历的一切。原以为失去的,根本不可能再属于自己的情感,现在却突然出现在眼前,那么闪亮美好!让人蠢蠢欲动,不能自己!
她不由地又想起刚才那一吻,身体不由地一紧。是的,是自己主动迈出这一步的。面对那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动心?何况他对自己那么好,处处替自己着想,别说一个吻,那怕更多一点她想自己可能也是愿意的……
可是,她又是那样的自卑!自己是经历过婚姻,独自抚养孩子,现在还有个同居的男朋友,年过而立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和勇气抓住一个那么优秀的男人?况且这个男人也有家庭和孩子……老天呐!这是在给自己开玩笑吗!刚给自己并不顺利的生活投下一线曙光的同时,又在通往那曙光的路上设置了重重的障碍。特别是那条叫做道德的防线,让人还没触碰到实质就感到痛苦和煎熬,内心就会不寒而栗,好像以经被绑到了十字架上,即将受到唾弃和惩罚!自己和陈总,实际上只是可以看得见彼此,却都没有可以抓住对方的正当理由!
这一晚,杨静的脑子简直不能停歇地乱想着,直到天明前才迷糊睡去。第二天醒来时已经上午十一点,她的两眼不可掩示地泡肿。
管志松关心着问:“怎么了?你哭过?”
“哭什么?只是睡得太晚了。”杨静本能地掩饰着说:“本来以为喝了点酒能好睡,结果反倒更睡不着了。”
“你昨天喝的红酒吧?不应该呀,红酒安眠的。”
杨静不由一惊,问道:“我喝了什么酒你都能知道?!”她终归是有些心虚,好像管志松知道了她喝什么酒,就也知道了昨晚发生的其他事情。
“当然,我喝酒的时候你还只能乖乖地吃冰棍呢!”管志松无不得意地说。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还有脸嘚瑟!”跟管志松时间长了,杨静也学了几句北方话。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快转身进了里屋,伏在床边轻声叫着静好起床。“小丫头,起床了!现在已经快中午了,下午我们还得回外婆家吃晚饭,有好吃的月饼呢!”
是的,还是跟以前一样,她带静好回母亲家吃团圆饭,管志松自己一个人在家冷清清地喝点小酒。
管志松跟进屋,站在门边问:“晚上你们不在,明天也不会回来。那中午我就随便做点了,青菜肉丝鸡蛋面行不?”
杨静心里又酸涩起来,这下是替管志松感到难过。她回头柔声说:“你自己一个人也别太对付,冰箱里又不是没菜!你把鱼和虾做了,还有那排骨,再做其他两个素菜也才像点样子!”她说着,起身去给静好挑衣服。女孩子,过节的时候特别喜欢穿漂亮衣服。
管志松微微一笑,看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虽然他们已经为这事交流过了。他在她身后说:“没事,我吃东西少。再说习惯了,你们也不是只有中秋才不在家,所有的节日不都是一样的么?”他的话有些自解的嘲弄。
管志松说的话是一句也没错的。杨静心里却更加地难过起来,愧疚感增加了不少。因为自己家里的不认可,还有昨晚自己跟别人的出格举动,好像已经完全背叛了管志松。她真不知怎么安慰他,却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能沉默着。
幸好这时静好发着梦憧起来,听见了妈妈和管志松在说的话,也关心地对管志松说:“老爸,你自己在家也要吃好吃的。过节没有好吃的,就不像过节了!”
静好已经十岁了,但因为个子娇小,一眼看过去只像七八岁的样子。
管志松立马展开笑容,玩笑着说:“那老爸把你最喜欢吃的虾都吃了,你不生气吗?”
静好笑嘻嘻地说:“不生气,全都归你了!我这两天上外婆家吃去。外婆和舅舅都知道我爱吃虾,肯定会做的!”她的小脑袋里立刻浮现出一大桌的佳肴和零食来,笑得更欢乐了:“哇塞!肯定还有糖醋排骨、八宝饭、藕丸子……还会有菠萝蜜……”
“真是个馋猫!别幻想了,快起来穿衣服!”杨静笑着催促女儿,又叹息似的说:“一天到晚的就惦记着吃,吃的也不错了,怎么还是那么大点长不高呢?!”
已经清醒过来在穿衣服的静好又立马不服气地回嘴到:“天天嫌弃我长的矮!那你们怎么不长得像梦怡阿姨和费叔叔一样高呢?我都不嫌弃你俩长得矮!”
中午到底还是吃了青菜肉丝鸡蛋面。出门前,杨静收提着要带回娘家去的月饼和水果等东西,一边嘱咐管志松晚上要认真给自己做点好吃的。
静好则在一旁说:“妈,把那盒蛋黄莲蓉的月饼留给老爸呗,晚上他可以边看电视边吃月饼!”
杨静和管志松的心里都感到一种安慰,但管志松制止到:“别留!你知道老爸不爱吃甜的。特别那个蛋黄莲蓉,甜得发腻,受不了!”他又指指冰箱里说:“家里还有别的月饼呢,老爸吃那个就行。乖闺女不用你操心了!”
静好马上嘟起嘴不高兴地说:“好心没好报!我把最喜欢的留给你吃,你还嫌我多管闲事!”她瞪着溜圆的眼睛不满地看着管志松,直听到老妈和老爸都笑了起来。她又突然挑起眉毛,像她亲生的爸爸程磊一模一样的动作,鬼机灵地说:“其实我知道老爸最喜欢什么!只要有了它,其它的都可以不要啦!”
管志松不解地笑问是什么。静好得意地跑到桌子边拿起放在上面的一盒云烟到:“这个!你最喜欢!”
管志松和杨静都哈哈笑起来,静好的面部表情更加生动地得意地欢乐着。杨静开始催促静好背上书包快出发,要不回去太晚像是赶饭点的,外婆又得不高兴了。静好一听还得带上书包,刚才的机灵和兴奋劲儿立刻烟消云散。只是她知道这是没法争辩的,只能按命令行事。
好容易出了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杨静不禁抱怨着时间又晚了。才出了那条胡同再转过街角,却看见一辆熟悉的三菱越野车停在单位门口,那是陈总的车。杨静的心就突突地跳得厉害。
车子刚好发出一阵起动声,随即车里的陈总也看见了走过来的杨静母女俩。他从车里探出头来,跟静好打着招呼:“小静好,去哪里呀!”
静好一见是陈总就高兴了,马上乖巧地跑上前去问好:“陈伯伯好!我要跟我妈去外婆家吃晚饭!”
陈总笑眯眯地说:“哦!陈伯伯知道,这可是你家的老传统了!”他笑着看向在后面磨磨叽叽走过来的杨静,又对静好说到:“上车,伯伯送你们去!”
静好欢呼一声,跟本没有去征询妈妈是否同意,就跑到副驾驶的门边。陈总已经替她开了门,她麻利地爬了上去。静好跟陈总是惯熟的,从小假期里跟着老妈混办公室的时间,她有一大半时间都混在陈总的办公室里。那里最宽敞舒服,可以做作业和睡沙发。陈伯伯还会给她提前买好零食,会跟她玩游戏和教她做作业,有时还让她偷偷看会儿动画片。她还知道,她老妈杨静不敢跟陈伯伯顶嘴,要是在家里,老爸这样宽纵自己会被老妈一起训的。
杨静看见女儿自顾自就上了陈总的车,无奈地走上前来。她是没勇气正眼看陈总的,她的脸已经爬上了红晕。
陈总说:“上车吧!正好送你们过去。”
杨静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声音却如蚊子一样小:“不用了,陈总!今天过节,不能耽误您回家。我带静好去坐公交车,或是打个车也就行了。”
陈总的一双眼深深地看着她,云淡风轻地说:“别啰嗦了,上车!一脚油门的事情要整得难为成这样。今天放假了不会堵车,送完你们我就回去,耽误不了!”
杨静没有勇气再说什么,乖乖上了车。静好兴奋地坐在副驾驶上,开启了小话唠模式。陈总则一惯好脾气的有问就答,好像他认识的是静好小朋友,而后座的杨静是沾了女儿的光才蹭了这趟免费的人情车。半个小时的车程,他和杨静只说过三两句话,就是问杨静母亲家的住址在那条路、那个小区。杨静坐在后排,几乎不敢抬头也能感受到陈总从后视镜里投来的悠长的目光。
到了母亲家楼下,杨静让静好先上去。静好早就惦记着和好久没见的小表弟玩,一阵风地就跑了。杨静这才定下神来问:“你今天怎么还会去单位呢?”
“车子不是送去做大保养了嘛,今天去提了车。想起有样东西没拿就回了趟单位,正好遇上了你们了。”陈总说的极平淡,却有一半是假话。提车是真的那部分,回单位却不太真。其实他昨晚就没有回家,而是在办公室沙发睡的。说是睡,充其量也只是半眯着。昨夜,对他来说也同样难挨。
他知道杨静此时的心理,但不便再说什么。他柔声到:“快上去吧,一会儿晚了老太太该不高兴了。”
杨静脸上就笑开了,问:“你怎么知道?”
他又笑着说:“天下的妈都一样!不见想,见了又唠叨!”
杨静走后,陈总才驱车回了城市另一端,自己老妈家。
独自留家的管志松,真的窝在沙发里吞云吐雾,两眼只看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