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当天傍晚天渐渐黑,苏母三人从娘家回来给苏梅苏阳带了好多好吃的,苏梅多少吃了点,吃完之后说:“爸,妈,我想通了明天去林家学钢琴。”苏母不敢相信自己走一趟娘家,苏梅自己想通了。苏母问苏梅为什么想通了,苏梅没说苏阳劝自己的那番话,只说自己舍不得就这样放弃。
苏父苏母喜出望外的说:“你能自己想通比什么都好。明天你让你爸送你去林老师家,你向林老师低个头服个软道个歉。我就担心林老师一气之下不留你,那天我看情形林老师挺生你的气。你这孩子三天两头一天一个主意,别说是林老师不高兴,换成我也不乐意,好像没了你就活不成。”
苏梅明白苏母意思,但她不好说出为什么那天不去原因,只好说:“明天我给林老师好好认错,她应该不会为难我。”苏母神色担忧的说:“但愿如此。”
第二天上午十点,太阳已经出来,已经把整个世界照的无比温暖,像是春天到了。苏父说要陪着苏梅去林家,苏梅非要自己去,苏父便没跟着苏梅一起去。苏梅到了林家时被林母赶了出来,就算林父替苏梅说好话,也不管用。林母不让林父插手管这件事情,林父只好呆在屋里看电视。到了午饭时间,林母还是没让苏梅进去。林月看林父,林父看林月,两人大气不敢出一下,都知道林母在气头上,谁劝都不管用,甚至谁要再劝一句,苏梅就等的时间更长。到了晚上,外面天已黑,温度瞬间降下来,又回到冬天。林月出去一看,苏梅还在外面傻站着,站在一处灯光下,在那走来走去,估计又饿又冷。林父看不下去,害怕苏梅一个女孩在夜里出点什么意外。林母告诉林父让苏梅回去吧,以后弹不弹钢琴,她再也不管。林父及林月没想到林母竟这么大气,到现在怒气还没消下去。林父拿着一件棉大衣出去找苏梅,苏梅以为是林母,一看是林父拒绝了。林父见苏梅倔的像头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长叹一声回去。半夜十二点,苏梅还在夜里站着,幸好路上的灯一直没有熄灭。林父又不放心,走到苏梅旁边,刚喊一声苏梅,只见苏梅一下倒在林父怀抱里。苏梅朦朦胧胧中感觉自己躺在火炉边,特别温暖,眼睛使劲儿睁也睁不动,浑身上下无法动弹,像被定住了。苏梅想看看那个不停喊自己名字的人,听上去特别担心,特别着急,却没有任何力气,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开口说话。苏梅太冷了,又冷又饿。可她已经忘记饿了,只记得冷,冻的她浑身发抖,后来竟然失去冷的知觉,只感觉浑身僵硬,浑身上下粘在一起,想动也动不了。苏梅仅剩最后一丝意识是什么东西这么温暖,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觉得好困,好想睡觉,竟睡了过去。
苏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是自己在风雪中不停地走,四处白茫茫,看不见一丝痕迹。雪打的苏梅眼睛睁不开看不清路面,路上的行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只剩下苏梅一个人。苏梅大喊苏兰苏阳,没人回应,又喊林月陈世龙还是没人回应。苏梅就哭了,哭得很伤心。正当苏梅绝望时,陈世龙突然出现了,笑着对苏梅说:“苏梅,过来啊,我在这儿!”苏梅看不清陈世龙的脸,只好寻着声音跟去,走到一个地方,终于跟上陈世龙。陈世龙背对着苏梅说:“苏梅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去一个没人找到我们的地方。”苏梅连连退步说:“不行!我还有爸妈,弟弟妹妹,林叔林老师还有林月。”陈世龙笑起来,大笑起来,笑得苏梅毛骨悚然,感到陈世龙特别陌生,特别吓人,特别冷酷。
苏梅说:“陈世龙我不能跟你走,不能跟你走。”苏梅说完就要跑,可还没跑一步,就被陈世龙抓住,陈世龙说:“苏梅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人找到我们,再也没有人把我们分开。”陈世龙声音就像魔鬼声音,苏梅双手捂着耳朵,挣脱陈世龙说:“我不要听!你放开我,我要回家!”苏梅急的哭了,陈世龙看见苏梅哭,笑得很得意很疯狂很邪魅,笑完之后说:“苏梅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谁都别想把你带走,谁都不能把你抢走。”苏梅不敢看陈世龙的眼睛,只想逃跑,可她的力气没有陈世龙力气大,陈世龙把她抱的死死的,抱在陈世龙怀抱里,没有一点温度。陈世龙说:“苏梅我们永远也不分开,没有人会找到我们,谁都找不到,谁也分不开我们。”陈世龙说完没等苏梅说不,抱着苏梅纵身一跃,像老鹰俯冲山崖一样,坠入深渊,看不见底的深渊。苏梅一个激灵从梦里醒过来,看见林父趴在自己身边睡觉,林父还握着自己的手,苏梅刚想抽回来,一看胳膊上扎着针。抬头一看,有三个瓶瓶罐罐挂在支架上面,上面已经有一个空瓶子,现在是第二瓶输液,第三瓶还满满的。苏梅试着挣扎,却未成功,只感觉头沉的厉害,浑身软的无力。
林父发觉苏梅醒过来,急忙看向苏梅问:“好些了么?”说完手背贴到苏梅额头,又放到自己额头说:“谢天谢地,你终于退烧了。可把我和你林老师吓死了,你已经发高烧昏睡一夜,连续给你输了六瓶,总算退烧了。这下你林老师该放心了。苏梅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苏梅看了周围一圈,有气无力地说:“我在哪儿?”林父说:“这是我朋友家里,他是县中心医院的医生,大半夜你晕倒后就送到了这里。”苏梅不记得自己晕倒,只记得很冷。苏梅不怕热,就怕冷,从小最怕冷。苏梅说:“我不是做梦吧?”
林父笑着说:“怎么会呢?现在你已经醒了。”苏梅看这林父说:“她们呢?”林父说:“她们回去了,我在这儿守你一夜。”
苏梅还想说什么,林父关心地问:“好些了么?你耐心等下,我去给你拿吃的。”林父不等苏梅说完,就出门去外面。过了几分钟,林父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炝锅汤面来到苏梅面前,笑着说:“饿坏了吧!”林父说完在苏梅后背放了一双棉被,轻轻扶苏梅坐起来。林父开始喂苏梅喝热汤,苏梅拒绝林父照顾自己吃饭。林父笑着说:“不吃饭怎么行,你昨天一天没吃饭,现在赶紧补回来。”苏梅不说话,一直看林父。林父搅拌碗里的汤面,不看苏梅,却能感觉到苏梅投来的眼光,也不抬头,只是笑着说:“快趁热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这是我亲自给你做的炝锅面,你最爱吃的,快尝尝味道,符不符合你口味。”林父说完用勺子舀了一勺面汤,送到苏梅面前,等着苏梅喝。苏梅还是看林父,林父被苏梅看的不好意思,笑着说:“我脸上有怪物还是有金子,怎么这样看我?”苏梅没有笑,只是盯着林父看,疑惑不解的看着林父,想要把林父看穿,认清林父真面目。林父隐隐感到苏梅对自己的一股强大敌意。虽然苏梅不说,但他能清楚感到苏梅对自己有看法。林父见苏梅不喝,自己先喝了一勺,假装很香,说:“这汤怎么做的这么好喝,太好喝了,从来没有喝到过这么好喝的面汤!”苏梅知道林父没话找话,用这种方式诱惑自己吃饭,心想真把自己当三岁小孩看了。林父又舀了一勺送到苏梅面前,笑着说:“快张嘴,啊—趁热喝了,你就好了,就可以弹琴了……”林父正说着,还没说完,就被苏梅打断。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每次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为什么总是第一个给我温暖?”苏梅冷不防地问林父,紧紧盯着林父问。
“快趁热喝,凉了就不好了!”林父笑着,也不看苏梅。
林父给苏梅和他人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苏梅每次见林父怪怪的,没来由的怪,像是上辈子他们见过。苏梅从来对林母、苏父苏母没有这种感觉。林母从来没有这样对过苏梅,就连苏梅亲生父母也未曾这样对过苏梅。苏梅一直想搞清楚心中疑惑,但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林父,也不知道怎么张口问。即使是现在,苏梅也不知道如何张口,以及以后怎么面对林父,是以父为名还是以其他为名。林父的沉默,让苏梅那个答案又跳出来。苏梅刚想说出那句话,林父却说:“我一直拿你当我自己女儿,和林月一样。”苏梅一下傻了,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答案是不是满意,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个答案,只是她忽然想起她晕倒的时候,倒在林父温暖的怀抱里,一下找到了安全感。
林父见苏梅不说话,便又端起饭碗舀一勺面汤送到苏梅面前,苏梅没有看林父,也没有问林父,低下头就喝了。林父一勺一勺地喂,苏梅一口一口喝,两人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看谁,苏梅就这样吃了一碗炝锅面。苏梅眼里含着热泪吃完一碗热汤面,分不清是碗里的热气弄湿自己眼睛,还是自己被林父感动。
林父从头到尾不看苏梅,苏梅从头到尾也不看林父,他们两个人只看着勺子和碗,好像勺子和碗是他们两个的桥梁。没有勺子和碗,他们两个谁也走不到各自要抵达的彼岸。林父端着碗问:“锅里还有,再来一碗?”林父说完就要出去,苏梅看着林父身影,突然说:“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我跳崖摔死了。”苏梅没说她是和她班上的同学陈世龙一起跳下去的,也没说她是被迫跳下去的。林父转身回头,看向地面,说:“梦都是反的,你梦见你跳崖死了,就说明你活的好好的。”林父说完就走了,像是仓皇而逃,他真怕被苏梅看穿那个秘密,多呆一秒,他就会不打自招。如果苏梅真的是那个女婴,他真怕苏梅记得他把她亲手杀死了。他是她的亲生父亲,同时,也是亲手杀她性命的凶手。
林父盛饭正想着,一没注意,刚盛的面汤洒了一地,像没了魂儿一样,失魂落魄地看着空空的手。林父又盛好一碗,走到苏梅面前,要喂苏梅,苏梅说:“我一点也不饿,你吃了吗,要是没吃就吃吧!”林父低头说:“再吃一碗,你看你那么瘦,再吃一碗也胖不了。”苏梅只好又吃了一碗。林父把碗放到一边桌子上,轻轻扶苏梅躺下,说:“你再睡会儿,我去收拾厨房。”苏梅躺在床上,看见林父出了屋子。
苏梅想起那个梦,到现在还能感觉梦境的真实,感觉一点不像做梦,竟像真的一样,难道上辈子她和陈世龙就是恋人,就是这样死的。还是那个梦象征什么,难道是象征两人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苏梅一时觉得头痛欲裂,急忙用被子蒙住头。
林父收拾完,来看苏梅,见苏梅蒙着头,说:“蒙着头,还能呼吸吗?”林父提醒道。苏梅缓缓把被子拿开,满头大汗,林父说:“你再睡会儿,等输液完了,我叫你。”
林父说完给苏梅掖好被角,对苏梅笑了笑,笑容很温暖。林父坐在苏梅身旁。
苏梅的脸有些发热,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蒙被子的缘故,难为情的说:“你在这我睡不着!”苏梅说完把脸扭向另一侧。
林父说:“这瓶马上要输完了,等输完我再走。”
“我会自己看着,你去休息吧!”
林父见苏梅如此坚持,只好说:“你可以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
苏梅自始至终没把头转过来,等林父关上门时,她才朝门看了看。
苏梅一直看在头上方的药液,一滴一滴地往下流。苏梅看外面天已亮,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时间显示为上午八点,仿佛昨天做了一场梦,有些不真实,冷的感觉却很真实。屋子里安静的仿佛只有苏梅心跳声,“怦”地跳着。苏梅抬起另一只胳膊,戴着的那串带有陈世龙名字的手链,一下露出来,每个吊坠形似一个胖娃娃,笑的无比灿烂。苏梅心里一遍遍念陈世龙三个字,像是呼唤陈世龙,像是和陈世龙告别。或许,她和陈世龙真的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要不然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做这个梦。梦的最后,陈世龙和苏梅同归于尽,共赴黄泉。苏梅想着眼泪就流出来了,眼泪模糊起来,眼前浮现陈世龙的样子,陈世龙笑的很开心,笑的像个孩子。苏梅把这只手轻轻放下,藏进被窝里,生怕任何一个人看见。苏梅刚藏好,林父就进来,看了看药液,就走出去了。没过一会儿,一个女人进来,给苏梅换了挂在支架上的第三瓶药液。女人换好之后,就走了。林父笑着对苏梅说:“再把这瓶输完,我就带你回家。”苏梅略带歉意地说:“这次麻烦您了,对不起!”林父微笑着说:“傻姑娘,好好睡吧!”林父说完就出去了。可能药液里有促进睡眠的成分,林父没走多久,苏梅就睡着了,一直睡的迷迷糊糊,做了无数个梦,却没有记住一个梦,醒来时,看到林父站在窗前站着。苏梅感觉有了力气,一边挣扎着起来,一边说:“您怎么没有叫醒我?”林父听见苏梅声音,急忙转身过来,跑到苏梅身边,扶苏梅躺下,说:“快躺下,别滚针了。刚才看你还在睡,没有叫你。这瓶马上要输完,等会我就带你回家。”苏梅说:“林老师,还生我的气吗?”林父说:“她气早就消了,她就是气不过你半途而废。以后别在小孩子气了,你林老师很器重你,别辜负她的苦心。”苏梅看着林父对自己这么细心,犹豫半天说:“谢谢您!”林父笑着说:“客气什么,以后跟我不用这么客气。”苏梅不说话了。林父又看了看吊瓶,说:“瓶子里快没药水了,我去叫人过来。”说完,就出去了。苏梅看着林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暖暖的。刚才的女人把吊针拔了,又给苏梅开了些药,叮嘱用量。林父开着车载苏梅回家。林父坐在驾驶员位置,苏梅坐在后排,两人一路无话。
下车后,林父想要搀扶苏梅,苏梅拒绝了。林父在前面走着,苏梅走在后面。今天的天气特别晴朗,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如果在阳光的下面,还以为春天到了。谁说不是呢,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更何况冬天马上要过去了,再有一个月的时间,天气就真正暖和过来了。
到了林家门口,林父站在门口一直等着苏梅,苏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母,万一林母还是不肯原谅自己该怎么办。林父说:“苏梅,进来啊,快进来!”苏梅这才慢慢地走到院里,林父随后也跟进来。苏梅站在院子就动,林父关心地说:“是不是还是不舒服?”苏梅摇了摇头。林父冲着屋子里喊:“湘秀,小月,我和苏梅回来了!”林父说着就往屋里走。林母说:“快带苏梅进来,我刚做好中午饭,你们要是不来,我准备去给你们送饭。”林父见苏梅站在院子里不动,就一把拉住苏梅往屋里推,说:“进去啊,快进去,别在这站着,身体刚好,可别不能再着凉了。”说着,林父就把苏梅推进屋里。苏梅站在门口不动,林父进来后,见苏梅低着头站在门口,心里不由笑了,心想苏梅还惧怕林母,便给林母递了个眼色,林母说:“苏梅,过来,准备吃饭。”林母说完,又喊:“小月,出来吃饭了!”林母摆放碗筷,也不看苏梅。苏梅说:“林老师,我该回去了!”苏梅说完就要出去。
“站住!谁让你回去了?快坐下吃饭!”林母说完,去了林月房间。因为苏梅突然晕倒,林月跟着担心一夜也没睡好,要是苏梅真的有个好歹,她可是逃不了的罪魁祸首。林母没想到,苏梅会这么不经冻,也没想苏梅这么实心眼。不过,正是苏梅这种毅力,让林母获得些安慰。林母最受不了,也最讨厌,做什么事都不长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纯粹凑热闹。
林母叫林月出来吃饭,林月一看苏梅站在门口,走到苏梅身旁说:“苏梅你回来了,昨天晚上真是把我们吓死了。”苏梅不敢抬头,一抬头就怕看到林母严肃的表情,说:“对不起,小月,让你们担心了。”林月拉着苏梅去洗手,洗完手又拉着苏梅回到饭桌旁。林母摆好一切,四个人开始吃饭。
“对了,苏梅,一会儿吃完饭,别忘了吃药!”林父打破平静,提醒苏梅吃药。
“谢谢您!”苏梅低着头吃饭,也不看林父。
“苏梅吃完饭,没什么事你就和小月练钢琴。要是身体受不了,就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再弹钢琴。”林母说完就给苏梅夹了一大快鸡蛋和瘦肉放到苏梅碗里。苏梅的眼泪“刷”的就流下来,滴到碗里。林父林母林月三人都看见了,林月急忙把纸巾递给苏梅,说:“苏梅你好好的,怎么哭了?”苏梅的眼泪掉的更快了,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林父和林母两人对视一眼,林父说:“苏梅你林老师不怪你了,你能弹钢琴,你林老师比谁都高兴!”苏梅这才抽噎起来,哽咽地说:“你们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了!总感觉亏欠你们一份恩情,怎么还也还不清!”林母心有所触,说:“苏梅你不用有压力负担,好好练琴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我们一直把你当自家女儿看,你别胡思乱想。”林母一想起自己死去的大女儿,心里顿时难过起来,放下碗筷,说:“你们慢慢吃,我去盛汤。”林母说完就去了厨房,林父和林月谁也不说话。林母站在锅面前,一想起那个大女儿,还没来得及见面就没了,林母就忍不住落泪,捂着嘴,生怕哭出来。如果她的那个女儿还活着,一定像苏梅这样大,一定很乖很懂事,一定像她一样热爱弹钢琴。如果她的那个女儿还活着,她也不会这么伤心难过。林父见林母一直没出来,就去找林母。走到厨房,进去一看林母泪流满面,什么也没说,就抱住林母,林母头埋在林父肩上直掉泪。林父知道林母为什么这么伤心难过,不由心里自责,又不能告诉林母苏梅就是她的女儿,眼睁睁的看着母女两近在眼前不能相认,活生生地拆散她们。林父的心像被火烤、被油煎,翻江倒海,五味杂陈,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林母。他是多么希望这对母女相认,这是林母多年的梦啊,也是他要救赎的罪啊,可他不能这么做,那样他失去的不仅仅是林母一个人,他将失去整个家,失去一切,甚至遭人唾骂。他不想看到这一天,也不能有这一天,即使天天做噩梦,即使天天备受煎熬,为了林月,为了他的女儿,为了女儿的幸福和未来。他豁出去了,就像泼出去的水说出去的话,再也无法回头。不知多久,林父轻轻拍林母,说:“孩子还在外面!”林父说完就给林母擦掉眼泪,去盛汤。林父两只手端着两碗汤,说:“喝汤了!”林月急忙接过来,放到苏梅面前。苏梅说:“谢谢你,小月!”林月说:“以后你别说谢谢了,一口一个谢谢,多生分。你在我家,就是我家的一份子,我爸妈早就把你看成自己的女儿了,比对我还亲,我都嫉妒了!”林父先给苏梅夹了块肉,又给林月夹了一块肉,说:“吃饭也占不住你的嘴,快吃吧!”说完,又说:“苏梅你也多吃,你现在身体有些虚,多吃肉好好补补,身体好了,才有力气精神弹钢琴,弹出来的钢琴才好听!”苏梅低着头,说:“嗯!”
苏梅吃饭的时候,见林母从进了厨房就没出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惹她不高兴了。苏梅想问却又不敢问。林父说:“咱们几个吃,你林老师在厨房有点事,忙完了就过来了。”林月不明白地说:“有什么事,吃完饭再做也行啊,也不急于一时,一会儿汤就凉了。”说完,就冲厨房喊:“妈,你不吃饭了?汤眼看就凉了!”林母急忙擦掉眼泪,润了润嘴唇,说:“你们吃你们的,我收拾下东西。你们吃完,赶紧去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林月看了一眼林父,说:“爸,我妈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忙不行,非得这个时候,真搞不懂我妈怎么想的越来越糊涂,分不清主次轻重。”林父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你妈,你吃你的,吃完该干嘛干嘛。不该操心的也是瞎操心。”林月嘟囔一句:“都多大的人了,还把人家当三岁小孩儿。”林父假装没听见,三人刚吃完饭,林月就拉着苏梅去了琴房。林父收拾的碗筷,林母情绪也好转过来。
林父去琴房叫苏梅过来,林母要和苏梅谈谈。林父没说林母找苏梅什么事儿,但苏梅自己猜出来了,十有八九和弹钢琴有关。苏梅担心林母还在生自己的气,还在怪自己,跟在林父身后一句也不敢问。林父走到门口,示意苏梅进去。苏梅咬了咬下嘴唇,有些忐忑不安,像装着十几只小兔子,只好硬着头皮进屋站在门口。
林父见苏梅进来,轻轻关上门,离开房间。屋里只剩林母和苏梅两人。
林母见苏梅低着头站在门口,说:“坐,苏梅!”
苏梅这才敢走到沙发旁坐下来,林母坐在苏梅对面。林母说:“苏梅,这次你想好了弹一辈子钢琴?”苏梅不敢看林母,先是点头后是摇头。林母看得着急,说:“苏梅你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绝不勉强,我想听你一句实话,是或不是。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希望你做出的是发自肺腑的决定,这个决定可能会影响你一生,甚至决定着你未来每个决定。看起来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一旦做出答复,再也不能出尔反尔,不能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到底是不是真心热爱钢琴,是不是想弹钢琴一辈子。如果你之前没想过,现在想清楚也不晚,你还年轻,反悔还来得及,但是我不希望,将来七老八十的时候或者某天突然后悔自己放弃弹钢琴。我喜欢坚持到底的人,有毅力韧劲的人,不喜欢遇到困难退避三舍半途而废的人。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但我一直拿你和林月一样看待。你知道林月也就那样了,至于你是不是第二个林月,完全看你自己,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我自己女儿还管不了,哪有资格管教别人女儿。只是我不希望你才华浪费,你是一棵好苗子,只要好好培养,将来一定有所成长,能成气候。我问你的问题,你好好想想。你不用回答我,自己心中有数就行。”
苏梅沉默不语。
“把这碗红糖姜水喝了,手脚暖和后就去练琴吧!练琴最重要的是坚持,和上学一样道理,最忌讳半途而废。那样跟浪费生命没什么区别,时间就是生命。林母刚才熬好放在桌子上的红糖姜水端到苏梅面前。
苏梅知道自己错了,可却说不出口。林母站起身要走,苏梅不知哪来的勇气,“噌”的一下站起来,对着林母背影说:“对不起!林老师,我错了!”林母转过身一脸平静地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要是想练琴就好好练琴,拿出真本事让我看看,别让我对你失望。”林母说完转身就进了厨房,只剩苏梅一人站着。
苏梅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水喝着喝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不知是水蒸气的原因还是苏梅眼睛太热,总之眼泪无声无息流下来了。苏梅端着热乎乎的红糖姜水一口气喝了底朝天,拿着碗送到厨房。
苏梅喝完红糖姜水手脚顿时沸腾起来,从脚底涌出一股暖流,直往身体上方流动。苏梅去了琴房,林月一直等着苏梅。苏梅不再想陈世龙的事,努力忘记陈世龙,忘记陈世龙和林月在一起的画面。
“小月!”苏梅走到林月旁边坐下来说:“我们开始吧!”
“苏梅你是不是因为陈世龙和我在一起,生我的气才不来学钢琴?”
“哪有!”苏梅努力让自己微笑,心里却很酸涩。
“苏梅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不学钢琴,你是不想看见我,不想和我在一起弹琴。对吗?你不知道如何面对我,你把我想成了你的情敌,我说的对吗?”
苏梅诧异林月说的这番话。林月仿佛知道苏梅怎么想的,把苏梅的心底秘密看的一清二楚。
“我一直把他当成我弟弟,我不喜欢他,从来没喜欢过他,也没想过会喜欢他。”苏梅极力否认,结果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
“如果这样,那我就喜欢他!”
苏梅拿捏不定林月开玩笑还是故意这样。正当苏梅不知道该怎么接林月的话时,林月淡淡地说:“苏梅,我们练琴吧!练琴之前,忘了陈世龙,忘了不愉快,忘了一切,只有你和我还有钢琴。”
苏梅望着林月想要给林月一个笑容,结果只是嘴角动了动。林月说完那句话,就开始弹钢琴。
苏梅和林月就这样和解,和解的过于平静过于顺利。原来苏梅和林月并没解不开的疙瘩,只要苏梅不去想就没事。
正月十七,学校开学。临开学之前,苏梅回了一趟家。苏梅失眠了,想象陈世龙是不是长高了,是不是瘦了。她一边想象一边心里描绘陈世龙的样子,像是在画一幅画,眉毛粗了淡了,眼神明亮忧伤,嘴唇薄了厚了。苏梅用记忆做画笔用心情做色调涂了画,画了涂,一张又一张,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像着了魔,怎么也画不出心目中陈世龙的样子。
苏梅进教室时,陈世龙正在和林月兴高采烈地说些什么,有说有笑。苏梅一进教室,陈世龙和林月什么也不说了,各回各的座位。苏梅感觉自己出现的太不是时候,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陈世龙和林月在一起时出现。这个场景刺痛苏梅眼睛,心想自己眼睛怎么不瞎,瞎了什么也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
陈世龙再也不找苏梅,而是动不动就找林月。渐渐班里传出一个新闻,传到苏梅耳朵里,陈世龙和林月谈恋爱了,而且是正大光明的谈恋爱,甚至她们两个在苏梅面前手牵着手,苏梅置若罔闻。苏梅不管林月也不管陈世龙,变得更加沉默,看上去更不合群,也更不爱笑了,把所有心思用到学习和弹琴上。苏梅也只剩这两样了,也只能这样。
有次课间,林月不知道去哪儿了,陈世龙走到苏梅面前,苏梅正在看书,陈世龙敲了敲苏梅桌子,苏梅一抬头看见那个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人的脸庞,近在迟尺,却又遥不可及。陈世龙看苏梅就像看其他同学一样,看不出任何多余神情。苏梅假装自己镇定,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汹涌澎湃。
“知道林月去哪儿了吗?”陈世龙看着苏梅问。
“她没说,我也没问。”苏梅看着陈世龙轻描淡的说。
“等她回来,告诉她,我找她有事。”陈世龙说完就走,苏梅刚想长呼一口气。陈世龙又转回身来,走到苏梅身旁,盯着苏梅看了几秒,若有所思,说:“算了,你别告诉她了,我自己给她说吧,我怕她误会。”
苏梅浑身一冷,像那次梦里陈世龙抱着自己跳下深渊,让她久久颤栗。梦里的陈世龙死也要和梦里的苏梅在一起,可现实又多么讽刺。
陈世龙说完,转身离开。
林月回来,苏梅什么也没说,就像陈世龙从未找过林月,也从未和苏梅说过话。晚自习结束后,苏梅和林月一起离开教室。路上学生们叽叽喳喳,苏梅却觉得过于安静,她希望行人们说话再大点声,再热闹点,好淹没她和林月的沉默。
“我和陈世龙正式谈恋爱了!”林月仿佛通知苏梅,而不是和苏梅商量。
“哦!”苏梅淡淡地说。
“你没有什么话说或者什么话问吗?”
苏梅轻轻一笑,看了林月一眼,说:“说什么问什么,有什么好说有什么好问的!”
“你不会告诉我爸妈吧?”
“如果你想要我这样做,我没问题!”苏梅看上去不冷不热。
林月老远看见林父,欢快地跑过去,挽住林父胳膊,像是撒娇。苏梅望着父女俩慢慢地走过去,不想打扰她们,仿佛苏梅去了就是多余的人,是那么的没有眼力劲儿,那么不合适宜。
林父轻轻抚摸林月头,两人不知道说什么,说的那么开心。苏梅看在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林父抬头望见苏梅,便向苏梅打招呼喊道:“苏梅!”苏梅才小跑过去。
林月坐在副驾驶位置,苏梅坐在林月身后。林父和林月说话,苏梅看着车窗外夜色,外面黑漆漆的,除了稀稀疏疏闪着彩色广告牌外,再也看不到其他。苏梅忽然感到浑身发冷,好像除了冷,还是冷。苏梅和林月到家后,共同练习弹琴两小时,这是林母规定的每天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按时完成。苏梅睡不着,就让林月去睡,自己一个人又弹一个小时,仿佛这个时间才是她和钢琴的时间,所有不快全随琴音发泄出来。苏梅越来越爱弹钢琴,越来越离不开钢琴,仿佛钢琴能听懂苏梅所有的孤单心事,包括心底的秘密。那个秘密不可碰,一碰,苏梅的心就碎落一地,像一个镜子不小心翻落地上,支离破碎,七零八落,全是玻璃渣子,再也无法愈合。
林母不知道怎么听说林月和陈世龙谈恋爱,非常生气,一气之下打了林月一巴掌。林月告诉林母,这辈子她认定陈世龙,除了她谁也不嫁。林母被气的大病一场。林母没想到自己教育那么多优秀学生,却教育出一个失败女儿。她痛心,痛心疾首。苏梅一直照顾林母,林母看见苏梅这么贴心,伤心地说:“苏梅,你怎么不是我的女儿,怎么我生不出你这么懂事上进的孩子,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老天爷这样对我。”林母说完大哭。苏梅第一次看到拥有完美人生的苏母竟有这么多心酸、无奈、伤痛,看上去很可怜。
苏梅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晚自习后,苏梅趁林月不在把陈世龙叫到运动场,准备劝陈世龙别和林月谈恋爱。
陈世龙跟着苏梅一起到运动场。去运动场的路上,这次苏梅在前陈世龙在后,两人隔着一米远的距离,一路无话。到了运动场铁门口,苏梅走进去后,没走多远,停了下来。冬天运动场没什么人,运动场的灯也不亮。最近晚上经常下大雾,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陈世龙走到苏梅身边,没有开口,只是和苏梅肩并肩一起站着不动。
“林老师生病了,因为你和林月谈恋爱,不知道怎么让她知道了。她很生气,还动手打了林月。我第一次见林老师这么伤心。”苏梅淡淡地说。
“你在怪我?”陈世龙说的好像是别人,不关自己的事儿。
“你和林月断了吧!让她好好学习,好好弹琴。”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你说什么别人就听什么,可笑!”陈世龙冷笑道。
“你误会我了,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不想看到林老师伤心难过。”
“呵!那你就想看到我伤心难过?”
“不是这样的,这是两码事!”苏梅不想看到陈世龙伤心难过。她们都是苏梅最亲近的朋友和家人,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伤心难过,可是她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只有这一个笨办法。
陈世龙冷笑两声,好像盘古开天辟地的那把斧头,一下划破这浓厚又浑浊的烟雾,划破这浑浊的世界,一分两半,头上是天,脚下是地。
“我说的真心话,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受伤的是我,而不是你。你是个善良的人,很善良的一个人。我不知道你怎么变成这样,变成现在这个让我看不清的人,陌生的让我害怕。之前你不是这个样子,你能不能回到从前那样?”
“呵呵!呵呵!”陈世龙冷笑,说:“你以为想回就能回吗?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能让时光倒流吗?你以为能改变一切吗?别开玩笑了,白日做梦!回不去就是回不去,谁也改变不了!”
“你喜欢林月?”苏梅说出那句话,像字字直刺心底。
“喜不喜欢,我还需要告诉你吗?有这个必要吗?我如果说喜欢,你会祝福我们吗?”
苏梅不说话。
“你会祝福我们吗?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苏梅还是沉默。
陈世龙见苏梅沉默的样子,心里就难过起来。他看见苏梅难过,自己就跟着难过。即使苏梅是因为他和别的女孩儿在一起而为他难过,陈世龙也不愿看到苏梅像现在这个样子。
过了一会儿,苏梅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林月,我希望你好好对她,而不是伤害她。”
“然后呢?”
“我也会祝福你们,为你们高兴!”
“苏梅!”陈世龙大吼一声,双手抓住苏梅的双肩,像是老鹰的爪子,抓的苏梅肩膀疼,心口疼。
“怎么?哪里我说错了?惹你不高兴了?”
“如果我说喜欢你?你信吗?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别逗我开心了,我有什么可让你喜欢的,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苏梅!”陈世龙扳过苏梅的双肩,想要看清苏梅眼睛,可惜苏梅始终低着头。
陈世龙抽出一只手托起苏梅下巴,说:“苏梅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有没有喜欢过我?”
苏梅转过脸,不说话。
陈世龙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像被关进一间黑屋子,黑屋子又冰又冷,让他冷到骨子里,血液里,冻的他手脚无法动弹。在他绝望时,他看见一个人递给他一个火把,火把照亮黑夜,唯独照不清那个人的脸。那个人什么话也不说,转身走了。陈世龙一把搂住那个人,抱住那个人,紧紧地抱着,用尽浑身力气。苏梅被陈世龙抱得喘不过气,想要挣脱陈世龙怀抱。陈世龙看见那个人的脸,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梅。陈世龙流着泪说:“苏梅,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怕冷怕黑。”苏梅不再挣扎,一下傻眼了。陈世龙看着苏梅模糊的轮廓,努力想要看清苏梅,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梅。苏梅不知道陈世龙想什么。陈世龙朝着苏梅嘴唇准确无误的靠近,越来越近,苏梅的鼻息让他心里痒痒的,麻麻的,血液滚动。陈世龙撕咬苏梅嘴唇,仿佛是在在撕咬猎物,忽然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感到滚烫的血液,带着甜的气息涩的味道苦的气味。陈世龙咽了下去,流到喉咙,血液里,最后流到心里。那血里竟然有泪水的味道,咸咸的,涩涩的,苦苦的,一半像海水一半像火焰,苏梅泪水流进陈世龙心里,和陈世龙融为一体。
陈世龙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在什么地方,记不起来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他感到大脑非常痛,像要裂开,想被火药炸开。他还在拼命撕咬,仿佛要把猎物吃的一滴不剩,吃的尸骨无存。陈世龙狠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成什么样儿。
陈世龙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想叫醒自己,却怎么也叫不醒,想让自己停下来,却不受任何控制。陈世龙身体里一定住了一个恶魔,吃人不吐骨头的十恶不赦的恶魔,那恶魔竟把陈世龙生吞活剥,还吃得那么津津有味。陈世龙心里哭着喊着停下来,快停下来,那恶魔越听越高兴,越听越起劲,越听越兴奋,它在撕咬陈世龙的每根骨头,每个器官,喝着他的鲜血,眼看恶魔要吃掉陈世龙的心脏时,陈世龙笑了,心想你把我吃了,你就活不了了,你也会死掉的。那恶魔看了陈世龙的心一眼,下一秒还是把心放到嘴里。刚咬一口,陈世龙的心就死了,他的心那么脆弱,一碰就会碎,那恶魔同时消失了。陈世龙停下来,呆呆的看着苏梅,好像眼前站的不是苏梅,而是那个恶魔,像做了一场噩梦。
风吹来,一阵血腥味儿。陈世龙闻到血腥的味道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摸了一下嘴巴,手指肚粘糊糊的,隐隐约约看到黑色。红色的血变成黑色,和黑色一个颜色,黑色吞噬陈世龙的眼睛、手、脚,什么都没了。陈世龙忘了苏梅,不知何时忘了苏梅,就连这个名字都想不起来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陈世龙看着眼前女孩熟悉又陌生,竟然一时想不起女孩的名字。
陈世龙咬破苏梅嘴唇。苏梅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捂着肚子蹲到地上,笑着笑着哭了起来。陈世龙蹲在苏梅身旁,把手放到苏梅肩膀上,想说什么却一点力气也没了。苏梅哭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陈世龙,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你放过林月吧。只要你放过林月,你让我做什么都行。”陈世龙看着满脸泪水的女孩,想要喊她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是女孩一哭,他的心跟着很苦涩,像吃了一把盐。陈世龙感到自己脸上凉嗖嗖的,一摸脸,不知脸上何时挂满泪水。这泪水从他心底流出,不知他的心底装了多少斤泪水。
“你走吧!”陈世龙平静地说。
“你答应了?答应和林月分开?”苏梅迫不及待想听到那个答案。
“我不喜欢她,也不爱她。”陈世龙站起来,不知道在看哪儿。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暗,说“我喜欢一个女孩,我爱上了那个女孩,可我记不清她叫什么,也想不起她长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忘了问她的名字,忘了记住她的样子,忘了我为什么喜欢上她爱上她。我不知道答案。我应该亲口问问她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也爱我。”陈世龙说完哈哈大笑,笑着跑了,一边跑一边笑,那笑声让苏梅听上去很心疼,那笑声比哭声还难听,笑的那么无奈,笑的那么凄凉,笑的那么悲哀。苏梅永远也忘不了那样的笑声,忘不了那样的夜晚,忘不了……陈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