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一段日子,虽然很忙,阴京蕊却十分谨慎的工作着,几件事的发生让他终生难忘。
镇南有一村庄名曰李家坪,坪西有一户人家,这天,全家人高兴得手舞足蹈,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因为李大的媳妇今天要生了。
接生婆是南园的一位瘸腿妇人,她从早上一直守到深夜,用尽了法子,就是不能把孩子接生下来。
孕妇已经精疲力尽,无法再配合。此时宫水早破,如误了时辰,孩子就会有窒息宫内的危险。
瘸腿妇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让李大差人去请阴京蕊。
听了李大兄弟李二气喘吁吁的叙述,阴京蕊来不及向陆强说明情况,背起药箱一路小跑到李大家。
经过仔细诊断,他判定是孕妇弱小和胎儿健壮,头径难以通过宫口的缘故,致使胎儿迟迟不能出生。
他吩咐家人为孕妇喝了碗糖开水,果断实施了胎儿头皮牵引术与宫口扩张术。
十几分钟后,一通体肥胖的婴儿来到了世上。
听到婴儿洪亮的哭叫声,阴京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大全家呼啦啦的跪了一地,感谢他拯救了母子二人。
“这是干什么?救人是我的职责。”
李大拿出一沓钞票给他,表示酬谢。
阴京蕊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家,又看了看李大几位年纪已不小的兄弟,从中抽了一张50元面额的钞票,塞进衣兜,从容地说:“我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他背起药箱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瘸腿接生婆走了。
后来他向子琳老师说起这事,子琳指了一下他的额头说:
“你也不害羞。”
“羞的不是我,是待产的孕妇。你知道吗?遇到这样的事,有人肯定怀疑我们有非分之想,其实不然。职业道德让我们有一种神圣感,为患者解除痛苦是我们的天职。”
第二件事,是他被接至五里外的靖士岭为一位截瘫病人进行诊疗。回来的路上,经过几处人家,远远的看见一群人,围在一处低矮的房屋前。
走近一点,看到一对兄妹在地上痛哭流涕。
经过询问,原来他们的母亲因为丈夫犯罪,耐不住寂寞,多年前抛下两个孩子,不知又嫁到什么地方去了。年迈的奶奶拖着两个孩子艰难地度日,老人一直有重疾,昨日不治而逝。
听了胖女人的介绍后,他仰望了一下这交通闭塞,连鸟的影子也不常见的土山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人世间有太多的沧桑与无奈啊!
他找到村长,要求村人出钱,把老人安葬,等安葬好了,由村长带着兄妹俩到镇上他的医院。从今往后,由他负责兄妹俩的衣食起居,并教兄妹俩学医,直到能独立开业为止。
村长把兄妹俩送去的那天,阴京蕊举行了很隆重的仪式,请来了许多很要好的朋友,欢迎他们兄妹俩。
叔叔们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兄妹俩有归家的感觉。
从此兄妹俩便晚上学习医学理论,白天实习,刻苦用功,进步很快。
陆强也很欣赏兄妹俩,常常对他俩说:有文化,学起来不费劲,不费劲。
兄长叫高万生,妹妹叫韶华,两人很听话。
阴京蕊既像大哥哥呵护他俩,又像大人一样关心照顾她俩,很快,他们之间就产生了很深的情谊。
“人生就像一列永不停留的火车,我们稍不留神就会被远远地抛在后面。只要有一种紧迫感,时代感,趁年轻多学知识,不但要学自然科学知识,还要学人文科学知识,只有对客观事物的具体了解,将来我们才能处于不败之地,主观意识与客观现实是意识形态领域两大范畴,是古今哲学研讨与论述的主要内容,作为人,应该彻底的吃透它的内涵。”
“不论是意识中的本体,还是作品的本体,要想在存在领域有所发展,在创造领域有所突破,都必须受到客体的制约。任何有思想性的建树都要在其看不见的控制力中诞生,日益高涨,并而成熟。这就是新生事物的发展本源,马克思的唯物史观,辩证唯物主义论的明确倡导方向,是一切理论学说都推翻不了的事实。”
“人的一生亲情是最重要的,如果因为某些观点和欲望而忽略了亲情的存在,那将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阴京蕊的这些话就如至理名言,牢记在兄妹俩的心中,让他们受益匪浅。
一阵狂风,刚从帷幔边消失,子琳突然坐了起来。
“京蕊,京蕊。”
方丽与小保姆听到喊叫声,急忙跑过来,子琳已站在窗边眺望着花园里那些盛开的菊花。
“如果实在想他,可以给他打电话,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妈,我只是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傻孩子,妈看得出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不舍离开他。可你这样做都是为了他呀,相信他会理解你的。你也不要太古板了,想说话就给他打电话,不要拿起放下放下拿起的,这样多累人啊!”
“你怎么知道?”她注视着妈妈那关切的眼神。
“小兰呀,”她指了指小保姆:“她每天都看到你在电话机旁出神。”
子琳不由地转过头,嘴唇翘起,俨然如一位大家闺秀,杏目圆睁,看着小兰:
“你想当间谍啊?”
小保姆闭嘴而笑,没有吱声。
接下来的这件事让人啼笑皆非。
这天上午,一格正在为一位伤风病人诊脉,突然闯进来一位衣衫褛褴的妇人,她径直走到京蕊的跟前,深情庄重地说:
“侄儿,姑姑可找到你了啊,”说的同时又用右手去摸他的脸蛋。
“什么?姑姑?”一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站起,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位久经风霜的妇人:“我,我没有姑姑。”
“快,快叫姑姑,孩子。”
“我没有姑姑啊,”他盯着她,目光坚定。
“姑姑,还有错?”那妇人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说:“你爸爸是不是叫阴家才?”
“是的。”
“你爷爷是不是叫阴帮青,阴无赖的?”
“你。”
“这就对了,快叫姑姑。”
一格被老妇人的攻势搞晕了,认真观察着她的眼神。
“能说出爸爸与我爷爷的名字,又能代表什么呢?也许是你糊谄的,或是,有准备而来的。”
“还不承认,”老妇人避开他的眼神:“阴无赖一生,好吃懒做,整日的游手好闲,寻花问柳,你奶奶气不过,领着你爸离家出走。”
老一辈的事,一格无从知道,他半信半疑,继续拷问:“那,你……”
“我呀,”那老妇人转过身去又转了下眼珠后又转过身来:“我就是你爷爷的私生女,当年他强奸了我母亲,致使母亲无奈嫁给了阴无赖,后来有了我。再后来我母亲死了,死时她告诉我,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住在南坪东谭家坝,我找到那时,却没料到哥嫂早已归西。听人说,他有一子现在镇上开了一家私人医院,我,我就,嘿,这下该叫姑姑了吧?”
一格收回盯着她的双眼,面露微笑:“既然现在找到了我,说,有何打算,是让我抚养你余生,还是想要一笔钱。”
听他如此之说,老妇人一阵欣喜,脸上掠过不安的神情,但只是一瞬间,一现即逝,她嗫嗫嚅嚅地说:
“我不让你养活,给我一笔钱好了。”
“多少,你说吧,”京蕊拉开抽屉,拿出一沓钞票。
“随便,随便,”老妇人看到钱,不由得激动起来。
一格抽出一沓钞票递过去,平和地看着老妇人。
老妇人更激动了,颤抖着双手去接钱,但是就在她双手挨到钱时,却怎样也抽不过来,一格紧紧的拽着那沓钞票。
“你,”老妇人不解地看着他。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撒谎,你的表演自始至终有漏洞,不自在。还有,如果你我真有血缘关系,见面相认之后就提出要钱,而不是言论亲情,这出乎常理。说吧,”他把声音压低:“有何困难?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帮你。”
老妇人只犹豫了片刻,就‘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去。同时,眼泪开始‘簌簌'地往下流,在断断续续之中,讲出一个凄美的故事:
她叫贺小芝,家住离谭家坝不远的卢家坝。丈夫七年前去世,只有她和两位女儿相依为命。聪明的大女儿刻苦用功学习,中学,高中顺利毕业,今年高考出人意料竟被全国著名学府浙大录取。本令人高兴的事,但对贺小芝来说却是苦恼的很,家境贫寒,到哪去弄那一大笔的学费?她变卖家中所有能卖的东西,东借西凑卖血拾破烂,终于把女儿送走。但上学要吃饭,为了给女儿积攒下一笔学费,听说一格为人正直,不吝钱财,顾上演了姑姑认侄儿的闹剧。
听完老妇人的叙述,一格神情庄重。
围观的人鸦雀无声,陆强也看着这一切。
他扶起贺小芝,替她擦去泪珠,搬来长凳,让她坐下。
高家兄妹为她起沏来热茶,老妇人这才安下神来。
可怜天下父母亲,一格强忍着泪水不要往下流,镇定诚恳的说:“老人家,你先回去,这件事我帮定你了。从这月开始,你女儿的读书费用由我全包,一个偏僻的地方出一位大学生,不易呀!”
“谢谢你,谢谢你啊,大恩人,”老妇人异常激动,慌忙跪地。
“请问,她学的是什么专业?”一格再次把她扶起。
“音乐系。”
“那好,等毕业了回到家乡,为父老乡亲弹奏一曲。”
围观的群众一阵阵赞叹,向阴京蕊投去钦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