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事情的出现,总是让人难以预料。
子琳早上从京蕊医院到龙华学校后,一切都好像变了样,大幅的标语贴在墙上:热烈欢迎集团领导莅临本校视察。就连部分同事也失去了往日的嘴脸,没有那样放纵与乐观了。
她有一种孤立感,怎么校方有事,自己一点也不知道呢?
当一辆国产红旗轿车停在办公楼下,并从中走出老校长与另外三位董事时,子琳老师更有一种不详的预兆,右眼皮直跳。
果然不出所料,在那宽敞的会议室里,一位懂事当着100多位同事的面宣布董事会的决议:撤销郑哲的现任校长职务,改换副校长沙丙剑接任新校长,解除龙华中学与蔡子琳的聘任合约。
子琳看到解聘书的内容时脑袋轰轰作响:师生恋爱,违背职业道德,违背公序良俗。
怎样走出那所学校的大门的,她一点都不知道。老校长那奸诈的笑容与副校长那得意忘形的脸,互相更迭,轮换展现在她的面前。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最南头206县道的路口,一辆大卡车迎面而来。刺耳的汽笛声把她从幻境中引到现实,不过为时已晚,汽车保险杠把她撞出了很远。
大卡车很快消失在眼帘里,路两边卖小东小西的生意人呼啦啦地涌上前去,有的打电话报警,有的认出了她,很快就把她送到了京蕊医院。
经过七个多小时的忙碌,手术才算结束。
心情的沉重,加上过度疲劳,阴京蕊晕倒了。
骆梅与门外的陆强一同把他抬到卧室休息,然后回到手术室把子琳老师推至护理室。
当纯净的药液,一滴滴输入她的身体时,骆梅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头一歪,倒在床的被褥上睡着了。
陆强看着仍在昏迷中的女儿,老泪纵横。又看了一眼骆梅,喊来了双洋。
双洋二话没说,把她抱进楼下她的住处,轻轻地把她放下,让她安详地睡去,然后端详着她,为她理顺额头的乱发。
将近中午,骆梅醒了,睁开双目二话没说,对着双洋大吼:“我恨你,我恨你。”
双洋笑了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既然知错了,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滚,滚,滚。”
双洋仍笑着看着她:“等你完全好了我再滚。”
“我恨你,恨你,”她坐起身,举起拳头捶向双洋的胸口,双洋趁势抓住了她的手。
护理室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京蕊早就来到了这里,他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在他心里,子琳是何等的重要,他怎会顾虑自己,而不注重她的处境呢!
他深深的知道,他不能没有琳姐,在他心里,不希望琳姐有任何悲伤与不愉快的事,何况是整个的腿被撞,那是何种的痛苦啊?琳姐需要自己,自己应该陪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时,他一骨碌爬起,睁着惺忪的睡眼,走进了楼下的护理室。
他注视着那泛白的脸,心中万般怜爱,伸出右手为她理顺颜头的缕缕秀发。
下午三时许,子琳醒了。当她看到守护在身边的京蕊时,眼泪夺眶而出,不由地把头扭了过去。
“琳姐,你醒了,”他轻之又轻地说。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琳姐,不要伤心,事情既然发生了,痛惜什么是没有用的,我会陪伴在你的身边,直到你康复为止。”
“我从来都是正视现实,对过去不无端评论,姐,这你是知道的。”
子琳任眼泪浸湿床单,她抽蓄的身体与泛白的脸让永辉激动不已。他不由的伸出右手,把子琳老师的脸轻轻扭转过来,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生活当中有许多事情我们无法预料,你现在心中最难受的是失去了工作,没有了事业,没有了表现人生价值的舞台,我非常理解。我认为人在任何环境中都应尊重客观现实,不要想太多复杂的东西,当务之急,安心养好身体才是正题。”
冬日的夜晚,寒气袭人。
虽然眼帘中的万物都表现得萧条,但孤独的月亮却能表现着它千百万年来不变的皎洁,照亮着大地,让世界的黑夜继续光明。
骆梅睡不着,倚着栏杆看月亮。几天来发生的事,让她难安,想来思去,难以理个症结出来。自从踏进这座私人医院,自己获得了多少,而又失去了多少呢!
难道亲眼看到阴京蕊与子琳老师结婚才是自己与他的最后结局吗?想到这,更加重了她的难耐。
一种紧实的感觉袭遍全身,紧跟着寒意消去,全身暖融融的。她转首望去,身后双洋正关切地望着她。
“这时候还不睡?”
“我怕你着凉,感冒。”
“你不要以为踢过派出所的大门和那些花就能打动本姑娘的心,”不知怎的,她突然说出这句话,也许是双洋特老实,她想有意捉弄他,但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他笑了,眼神直逼过来:“我可从来没这样认为。”
“我,”她一脸憨相,全身的神经全松弛了下来:“你不认为我们发展的太快了吗?你竟敢背后偷偷搂我。”
“好”,双洋笑的更甜了:“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打电话给我,哪能发展的这么快呢?”
她抬头又去看月亮,心中暗忖,难道不是吗?给他打电话,难道与京蕊相爱不成,又爱上他了吗?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把衣物递给双洋,关切地说:“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
目送双洋进屋把门关上,骆梅才下楼。仍习以为常的视查了一遍病房后才走出去。
护理室的门窗里透出亮光,她思索了片刻,站在门外朝里窥视。
室内,子琳正端着碗吃着什么。阴京蕊坐在她的身边,手里剥离着鸡蛋壳,俨然如一对夫妻恩爱的样子。
看到这种情景,骆梅心中如抓了五味瓶,眼睛不由的湿润起来。独自思绪了许久,才不自觉地向拐角处自己的卧室走去。
“骆梅”,门'吱呀'一声开了,她看到满身充满倦意的阴京蕊正站在门边。
“有事吗?”她深沉地说。
阴京蕊走进屋:“谢谢你帮我为子琳做手术。”
“你快走吧,看到你我想哭,”她把头垂下去,把身子卷进床铺,一动不动。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忠实信徒从来都是正视现实,不作无为没有意义的做作。”
“难道爱一个人就是不正视现实,就是没有意义的做作?这是什么哲学?”骆梅立即坐起,用眼瞪着他。
“一而再,再而三,难以解决问题,就是不注重现实。”
“够了,够了,我听够了,”骆梅激动起来,从床上站起,想再说什么,终没有说,随即如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坐在床边,自言自语:“肌肤之亲,哪怕是我单方面多情的一吻也能抚平我伤痛的心。”
阴京蕊转过脸,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留下一句:'平淡真诚才是'真后便走了出去。
睡在床上,骆梅想了很多。想到了阴京蕊毕业的演讲;在重医大两人的告别;又想到了阴京蕊为自己做人工呼吸成功后,自己有意的拥抱,片刻的相吻;既想到了子琳老师的青春,又想到了陆强的父爱之心;既想到了那些红色的鲜花,又想到了双洋的情意绵延的眼神;最后又想到了父亲的……
父亲的,父亲的,她在心里重复着这三个字:父亲的,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