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重新走回这条生活了很多年的巷子,言木心里三分愉快,三分苦涩,三分淡然。
言建国带给她的快乐是美好的,她经常在这天水泥路的巷子陪着她跑,牵着她的手回家,她蹦蹦渣渣的,他也不嫌弃。
视线落在那棵桑树下,小时候郭琴总打她,她就会躲在那里,久而久之,言建国找到她也是轻而易举。
“木木,给你糖吃,就不会再哭鼻子了。”
言建国每一次这样哄她,但是下一次还是会哭鼻子,眼眶红红的。
后来十岁那年,言建国出车祸离世,在她面前倒在红红的血泊,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流浪,心中像断了线的珍珠洒落一地,伤心欲绝,每晚就会噩梦来袭。
郭琴一直认为是她害死她老公,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到言木身上,对她刻薄残忍殴打,她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似乎也没有怨言。
高中读完,她就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找了一份工作兢兢业业,可以说,郭琴和言强一直都是靠言木微薄的工资支撑的。
回忆到这里,不知不觉就到门口了。
郭琴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三人,言木、徐橙和白泽。白泽不能不跟着,白宇的教训历历在目。
“还知道回来?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郭琴拿起放在门边的扫把就要打过来,尖锐刻薄的声音充斥耳边。
一走就是那么多天,不打死这个死丫头都不解气。
徐橙见状把言木护在身后挡住,白泽一步上前抓着扫把的木把,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她。
徐橙指着骂道:“喂,一见就要打人,你神经病啊。”
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只会打人,真不是人。
郭琴甩开手中的扫把,直接无视徐橙和白泽,越过她指着身后的言木吼道:“死丫头,人多欺负人少,还知道回家?你怎么不去死呢。”
言木拍拍徐橙的肩膀,示意自己可以应付,徐橙往旁边退了一步,言木神色平淡。
思索了片刻,还是选择喊她一声:“妈。”
“谁是你妈?你不过就是那死男人捡回来的野孩子,现在倒好,一走就是这么多天,我丫的就养了个白眼狼,还指望你。”
郭琴出言像个泼妇似的,声音尖锐响亮,隔壁邻居都时不时探头观看。
冷风拂在脸颊,透着丝丝寒凉抹在心底,言木一直知道郭琴不喜欢她,她常说这些话,所以她内心也没有多大的波澜起伏。
“妈,一声不走是我的错,但是如果你和哥哥要把拿我抵债,我每天好好工作,然后把钱都给了你们,你们呢,对我呢,即使我知道我不是你们的女儿,我也选择留在这个家里,因为爸爸对我来说很重要。”
留在这里,都只因为言建国逝去的疼爱,可他们母子二人就当言木是钱罐子。
“死丫头,不是你,我们一家会过得那么辛苦吗?你害死了我老公,害死了我儿子的爸爸,你有什么资格埋怨?”
徐橙看不过去,她知道言建国的事情,“喂,老女人,叔叔的死是个意外,怎么能全怪木木,就是你们恶毒的母子,才把这么好的木木逼走的。”
言木看着穿着朴素的郭琴,粗糙的头发,干燥的面容带着苍黄和显而易见的皱纹。
为什么他们还是会走到这一步?爸爸是我错了吗?
眸中泛起复杂的情绪,轻轻启唇:“妈,今天我回来,也是回来告诉你,我已经帮爸爸的墓移到了新地址,这是新地址,他忌日的时候,你们就可以到这个地方。”
言木从口袋抽出一张纸条,她在咖啡厅向服务员拿来的。
当初郭琴言强贪图便宜,选择的墓地荒草杂生,当初言木努力赚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言木扫视了四周,对着他们说:“我们走吧。”
郭琴倒是不愿意了,言强现在没有工作,还时不时欠下赌债,过往都是靠言木的,现在她离开了,谁来给他们钱用。
郭琴一个疾步扑过来抓住言木的手臂,蛮力拉着她往回走,白泽似乎也对郭琴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始料不及,而后才反应过来就把拎着郭琴的胳膊甩开了。
“啊”
郭琴一声哀嚎,摔在地上,明显狼狈,哭天喊地的说道:“白眼狼啊,养了这么多年,狠心的女儿,害死了我老公....”
言木看着摔坐在地上的郭琴,眉头微微蹙起,水润的双眸划过担心和无奈,心头涌着一股无力感。
徐橙无语的抚了抚额头,看着言木的神情,就知道她会软下性子,急忙拉着言木离开,“木木,我们走,这种人真的没药救。”
回到车上,言木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娇嫩的脸庞略显苍白,思绪翻飞不知到何处,一双水润的眸子,闪烁了些许空洞和无神。
“木木,不要想了,这样的母亲根本不值得你着想,我看你以后还是不要来这里了,要这样的母亲,肯定把她狠狠揍一顿。
言木扭头看着她愤然地鼓起腮帮子,如果她不是释然了,或许真的会胡思乱想,但此时此刻,她就想着好好陪在白楚严身边,好好过完余生。
“橙橙,不用担心,我没事,我应该也不会再找他们了,毕竟这些年来,我该做的也做够了。”
言木眼波流转,眉目舒展,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你能想通就好,你就好好待在白总身边,虽然吧白总挺冷的,但是对你好就行,幸福就在你身边,不要丢掉了。”
徐橙咋了咋舌,摸了摸后脑勺,白楚严高冷阴鸷的人设在她内心生了根,实在也对他称赞不出来。
不过,对她的好朋友好,才是最重要的,她的评价不重要。
言木笑了笑,提到白楚严,干净澄澈的明眸犹如染上万千星辰。
是幸福的,白楚严带给她的任何东西,都是幸福的,她会好好把握,绝不会再在自己手上弄失了。
白泽开着车,认真专注的看着前方,他有一瞬间知道老板为什么这么疼爱夫人,因为心地善良吗?
电话铃声响起,徐橙倏地厌恶的看了一眼。
“怎么不接?”言木问。
“我妈,我今天刚出差回来,好几天没回家了,一看就是来催的。”徐橙解释道。
“接吧,她可能担心你。”言木笑了笑,说着。
电话一接通,那边传来一阵低吼的女音:“徐橙,马上给我回家,要是你不回,我马上派人去捉你,你自己看着办。”
如雷轰一般,充斥着整辆车。
不给徐橙说话的缝隙,电话就已然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徐橙掏了掏耳朵,这炸声,快要冲破她的耳膜。
徐橙对着手机骂道:“什么跟什么,有这么跟自己女儿说话的吗?”
刚刚的内容,言木也听到了,无奈的笑了笑:“那你回家吧。”
徐橙突然有些不舍道:“我还想着和你一起吃晚饭呢,木木,我觉得现在只有你能给我温暖了,我家那三个简直同流合污的排斥我,恨不得把我马上嫁出去似的。”
言木安抚着她:“叔叔阿姨为你好,不过我觉得结婚也是不错的事情,你可以考虑考虑。”
徐橙捻了捻眉,撩了撩她柔顺的长发,怪里怪气的声言:“我的白马王子都还没有出现呢,结婚这事还早呢,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是赶紧回家吧,不然我妈真的说到做到。”
徐橙拍了拍驾驶座的后背,提醒驾驶座的白泽,“你把我前面放下就好。”
徐橙下车之后,白泽问道:“夫人现在要去哪?”
言木思忖了片刻,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去楚严公司。”距离白楚严下班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她想起今天早上叶嘉辰的父母来找她的事情,只有楚严知道叶嘉辰现在在哪。
……
言木没有来过白氏集团,白泽在大楼下停了车,把车开进停车场。
言木独自一人站在门外,放眼望去,高楼耸立,骄傲的身躯直挺着,高高俯视这着人们。一扇扇窗户闪闪反着光,密集的聚在一起。
不得不承认,能够进入白氏集团工作该有多大的本事。
一楼大堂宽阔无比,装饰高调宏伟。
言木径直走进去,她走到前台有礼貌的轻声问道:“你好,请问白总在哪个楼层?”
前台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还算礼貌:“有预约吗?”
言木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我就想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前台的女员工打断了,嘴角勾起几分不屑:“没有预约,是不能见的,要是你想见,过去等候间那边等等吧。”
天天都有这样的女人上门来找白总,带着嫁入豪门的幻想,前台女员工因此也没有多客气。
言木神色有些怔忡,回头看了一眼隔着一面透明玻璃的等候间,清楚的见到有几个人在那里坐着。
然而,言木并不想就坐在那里,她还想着要给楚严一个惊喜。
听出前台女员工突如其来莫有的轻视,言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要打电话给楚严?
正犹豫着,只见刚在停车场停好车回来的白泽,恭敬地说道:“夫人怎么不上去?”
言木听见声音,回过神转头看向白泽,一双明眸,染着几分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楚严在几楼,然后前台小姐说要预约,我上不去。”
白泽立即秒懂,倏地忘记了夫人是第一次来公司,要是老板知道夫人被挡在楼下,估计会发疯。
“夫人,老板在顶层,我带你上去。”
闻言,言木欣喜地回应:“好。”
言木走在前面,白泽跟在后面,看着言木离他远了一些,确定她听不见的声音,阴冷的对着懵呆了的前台女员工说道:“收拾东西,马上给我滚。”
女员工:“……”这是什么情况???白泽特助为什么要叫那个女人夫人??
白泽带言木乘坐的电梯是白楚严的专属电梯,可以一路到顶层。
昂贵高雅的空间,还萦绕着浅浅淡淡的薄荷清香。
言木看着头顶上红色的数字不断变换着,双手伸进外套的口袋里,肩上背着一个黑色单肩包。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晶亮的眸子,携着几丝顾虑,她朝身后的白泽询问道,
“楚严忙不忙?会不会打扰到他?”
白泽面无表情,神色恭敬,声音没有冰冷,很淡然。
“夫人不用担心,老板见到夫人会很开心的。”
即使几个月以来,白行,白泽,白宇经常见面来往,三人也始终没有弄明白老板为什么这么疼爱夫人。
但是他们唯一发现的时候,只有夫人在的时候,老板的暴戾症不会轻易发作,而且身上的阴鸷冷漠会无形中褪尽几分。
唯有夫人开心,老板也会微乎其微的露出浅浅淡淡的笑意。
言木欣喜的点点头,马上见到老公的心情蓦然被放大了好几倍。
电梯到了顶层,楼层也被分成两层,上层是白楚严的办公室,下层是强大的秘书团队。
白氏集团涉及的领域广泛,秘书团队的配备也是顶流的。
而白行三人是白氏集团白楚严的特助,人人皆知,除了白楚严这个冰冷老板,最忌讳的就他们。
所以每次白楚严发怒的时候,最无辜受伤的就是秘书部的人。
要进白楚严办公室,必经秘书部楼层。
众人都在认真的工作,但是眼神还是似有若无的瞟了一眼白泽带来的女人。
除了秘书部的几位女性员工,就从来没有任何女人上来过。
还还还还……直进白总办公室????
众人都惊呆了!!然后还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埋头工作,不能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这些事,他们之后私下讨论。
“夫人先在办公室等老板,老板现在在开会,我出去给夫人倒杯热水。”
言木应了一声:“好。”
白泽离开之后,言木环视了四周,白楚严的办公室都以冷色调为主,通篇一律的黑色,空气里都莫名其秒夹杂着冷意。
室内空间很宽阔,堪比家里的主卧室,但是这里只有简单的一套黑色真皮沙发和一张偌大的黑色办公桌。
言木缓缓地走到宽大透明的落地窗前,从这里可以清清楚楚的俯瞰这个r市的大厦。
果然,她老公的势力非同凡响,不过这是他努力工作得来的,她不能否认。
中午从幻影阁总部回来之后,白楚严就回到了公司。
因为下周一要出差墨西哥的缘故,白楚严把下周的会议通通提前到今天周末。
可想而知,众位高层莫名被加班的想法,是无比的痛苦的。
他们每天过的只有冬天,丝毫感受不到春天的温暖,因为有白楚严浑身上下的气场就可以轻易把空气冻结。
但是,在白氏工作两个月,好比在小公司工作一整年,为了养家糊口,这些不算什么。
白楚严坐在主位上,身子携着几分随意靠在后面,双腿交叠着,双手交错放在膝盖处。
一双幽深的黑眸,不带任何温度,如同君临天下的帝王睥睨着。
一席黑色西装,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邪肆的气息,偶尔如嗜血的恶魔,令人毛骨悚然。
白泽迈步走进来,而白楚严看到他,也无疑露出诧异的神色,这时候他应该跟在老婆身边才对。
白泽倾身在白楚严耳边不远处说道:“老板,夫人来了,在办公室等你。”
白楚严首先是怔愣的抬眸朝他看一眼,倏地唇边微微勾起,浅浅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稍纵即逝。
他起身抛下一句:“散会。”就迈步离开。
众位高层怔住:“……”刚刚是看到总裁笑了?还是眼瞎了?是不是开会出现幻觉了?
一定是假象,脑子都糊涂了,总裁怎么可能会笑,万年冰山恶魔,会笑?
总裁居然会笑?这太匪夷所思了。
白泽和白行相视一眼,看着这愣住的众人,嘴角纷纷勾起讥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