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电话,何晓芙心里涌上一阵悲戚,她不明白一向对她很温柔的李辉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大的火气,是不是因为昨天,昨晚她拒绝了他的求欢。
“哼…,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玩我,还假仁假义地以爱之名义,太可笑了。”,她一阵冷笑。
中午的婚宴一结束她便回了家,她没有心思在那里强颜欢笑,热闹是别人的,幸福也是别人的,而她,她拥有的只有孤单和寂寞。
婚宴中有不少单位里的人,她与他们格格不入,他们瞧不上她,她也瞧不上他们。因此她是咬着牙吃完了那顿婚宴的。
回家躺在床上阅读和发呆,然后是盼望,盼望能收到杨毅的信息,盼望他的决定。
她已经这样等待他的信息等了好多天了,今天她很焦躁,他能做到不联系她,忘记她,她却做不到不想念他。
她给他发了一个信息:“杨毅,在做什么?新生活很愉快吧?也快把我彻底忘记了吧?不好意思,又来打搅你了,我只是还是不甘心,还是异想天开地盼望你能回到我身边来。”
没过一会儿,她就收到了他的回信:“晓芙,我在这边已经立稳了足,这边更适合我发展,所以,所以我不会再回那个厂了。我还是走时的那一句话:你若真想和我一起生活,那么就来上海,你也不用担心什么,我能养活你,你好好的考虑考虑吧!”
何晓芙没有再和他说什么,她伏在床上,左思右想,思索自己要不要辞职去上海找他。她很矛盾,也很绝望
“他不会再回来了,我要怎么办?忘了他吧,何晓芙,谁没有谁还不能活;我忘不了他,不能没有他,我要去找他;你找到他又能怎么样,你会做什么,你有什么本事养活自己,靠他养活吗,他能爱你一辈子吗?他不爱你了时你怎么办?可是我不甘心,我脑子里全是他。”,两个小人在她脑袋里打架。
日子在纠结中过去,何晓芙最终放弃了辞职去上海的想法,她不敢将自己的未来押在一个男人身上。
她对自己的无能有一种深深的无奈,她似乎只有赖在这个厂里了。
她的生活突然清静了下来,没有了杨毅,也没有了李辉。
上天似乎在和她开玩笑,在同一时间给她送来两个最优秀的男人,让她尝尽了选择的纠结和疼痛,让她不知所措,又在同一时间收走了他们,让她品尽了失去了时的寂寞,思念和痛楚。
未来真让她迷茫和绝望,她对时间没有了感觉,她已不再乎今天是星期几,明天又是星期几,她活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也不知是星期几的上午,唐主任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她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唐主任十分冷漠地对她说道:“小何啊,你看现在每个组都配备了电脑,你那个岗位,我们决定了要撒消。当然了,我们总还是要给你一口饭吃,给你另外换个岗位吧。”
顿了顿,他将手中的烟蒂按进了烟灰缸,又说道:“下面几个组正缺少操作工人,几个组供你选,你决定吧。”
何晓芙脑袋里一阵“嗡嗡嗡”,她想自己终于被下放了,她完全可以被安排去接考勤员的班,亦或是去做调度员,但是他们却直接将她下放成了生产工人,可见他们对她有多鄙视和嫌弃。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确实又无文凭又无本事,她就是个赖在厂里生存的寄生虫。她选择了长效试验组,只因这个组是倒班的,她不用天天来面对单位里的人。
唐主任待她选定,便招呼坐在他对面的李副主任:“老李,你带她去长效试验组。”
何晓芙跟在李副主任后面走出了主任室,她的头深深地埋着,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李姐那张极度鄙视的脸,她的头埋得更低了,跟着李副主任下了楼。
来到了一楼的长效试验组,李副主任叫来了这个组的组长,和他说道:“她被安置到这里了,你给安排一下。”
那个组长皱眉说道:“我们只想要个男的,好干活。”
李副主任道:“将就一下吧,我们也总得给人家一口饭吃啊!”
何晓芙的心像被一万根钢针扎着一样,她的自尊此刻被人踩在脚下狠狠的碾压,她的头快勾到膝盖上了。
组长极不情愿地收下了她,板着脸给她安排了一位师傅。
下班时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空异常阴郁,风呼啸着,仿佛老天爷在呜咽,何晓芙回到家径直倒在了床上,她不想吃饭,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她只想静静的睡去,母亲进来关切地问她:“晓芙,怎么了?”
她平静地答道:“我很累,很累,想睡觉。”
昏天黑地地睡了一晚,第二天她继续跟着上白班,下午的时侯张琴来组上检查试样,她趾高气扬地命令她:“把试样给我取下来!”
何晓芙一声不吭的取下了样交给她,她却大声斥责道:“还要测直径,你是不懂还是怎么的?”
何晓芙于是又去测直径,她又叫道:“谁让你这么测的,数据错了,你能负得起责吗?老李,你怎么教她的,什么都不会。”
老李是她的师傅,他板着脸对她道:“工作时认真点,别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思想尽开小差。”
何晓芙今天是第一次给断样测直径,谁都有第一次,谁的第一次能做得完美无缺。因此她低声道:“我没有开小差,我是第一次测这个。”
老李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他认为她对他应该要绝对尊重,绝对服从。
张琴不耐烦地大声命令道:“那么多废话,赶紧给我测。连这么简单的活都干不好,都不知道你还能做什么。”
何晓芙没有还击,她亦没有底气还击,她只有将头埋着,埋得很低很低,她眼里的泪和心里的痛楚不能让这些人发现了,那只会助长了这些人的嚣张跋扈。
下了班,她一个人走在夕阳中,如血的残阳正慢慢地沉向西边的天际,明天,明天它还会从东边升起,而她,她却不想在明早再看见它了。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河堤,三月的河提,杨柳已经抽出了新芽,枯萎的野草也添出了新绿,对面的山峦又一派青油油的了,大地正在复苏,万物孕育着新的希望。而她却已失去了希望,她的城池已被荒漠掩埋,变成了一片死地。
她痴呆地看着夕阳烟蔼中无数翻滚的尘埃,感觉自己卑微得还不如一粒尘埃,这样的生命为什么还要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股泪水涌出了眼眶,她拿出了包中的一瓶安眠药,倒了半瓶在嘴里,然后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仰躺在提坝上,眼望天际,幽幽的白云浮过,前尘往事如烟似雾在眼前放过。
她在手机里写了条信息:“永别了,来世愿意做一棵树,一株草,或一缕清风,但不愿意再做人。”
意识在逐渐模糊,她隐约听到了对面青山上杜鹃的哀啼: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