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琅被小外甥一顿心灵教导,晚饭吃的空前的少,时不时不经意地瞄一眼萧楠。然后反思,他好像经常惹萧楠生气,确实行为有点恶劣,可是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啊,只要看到萧楠,尤其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有有时倔强不屈的样子,他就想捉弄一下,但他本心不是这个意思,唉!意思太多,他都搞不清是哪个意思了。
一脸心事的吃完饭,各自回屋,萧楠要出门了,看见余琅窝那儿不动,一脸深沉地想事情,她就不打扰,给余玲说了一声就回落芳居了。等余琅惊觉萧楠已不在时,萧楠早都躺床上睡觉了。余玲看着这个有点呆傻的弟弟,气不打一处来,赶紧把人撵走,眼不见心不烦。
天气越来越热,房间里有点闷,萧楠搬了椅子坐在二楼,看着天上为数不多的几颗稀星,没有乌鹊绕匝,夜很静。没有打开音乐,只是静静的坐着,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像是一个入定的老僧。
远远的,余琅就看到这样的萧楠,孤独的像一只狗。
萧楠的安静,萧楠的孤独,萧楠的无助,余琅痛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快步走上二楼,站定在离萧楠两米的距离,驻足不前,轻轻的唤了一声:“萧楠!”
萧楠惊觉有人在身边,微微一笑,衬着清冷的月光,两颗孤独的灵魂在月光的牵引下,彼此望着对方。
萧楠淡淡道:“你回来了!”
像是询问久别重逢的老友,又像是关切晚归的家人。
余琅心下一动,随之又是一喜,这样的萧楠在清冷的月光下,柔和了许多,不再那么冷清,也不再那么疏远。
萧楠收回视线,望着远处的黑夜道:“余琅,你说在山的远处还有什么?还是黑夜吗?”
余琅:“没有黑夜,山的那一边应该是一片森林。”
萧楠凝望着余琅:“你去过吗?”
余琅双手撑着栏杆,缓缓道:“没去过,但我想应该是森林。”
萧楠:“是吗?你的猜测准确吗?”
余琅:“时准时不准的。”
萧楠:“那我想山的那边应该还是黑夜。”
余琅:“如果可以由你来定,你希望那边是什么?”
萧楠:“我希望那边也是一座小镇,和木椟镇一样美的一座小镇。”
余琅:“你喜欢木椟镇吗?”
萧楠:“喜欢。”
余琅:“喜欢它什么?”
萧楠:“安静。”
余琅诧异:“你这么喜欢安静?”
萧楠:“是啊,只有安静才能让我找到自己,白天的喧嚣,怎能抵夜晚的安宁。”
余琅:“既然这么喜欢木椟镇,你就留下来吧,长住镇上。”
萧楠淡淡地将视线移向更深处的黑夜,喃喃道:“留下来,长住?”稍顿又道:“这样可以吗?”
余琅赶紧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
萧楠道:“总不能因为喜欢一个地方安静,就留下来吧。这个理由有点太矫情了。”
余琅:“那你觉得什么理由可以留下。”
萧楠:“有人说,因为一个人要留下一座城,也有人说,因这一座城而留下一个人。我不知道是因为哪一种。但总归还是没有找到非留下不可的理由。容我再想想。”
之后就是沉默。
余琅好像也受了夜秦的影响,有些事他不敢冲动。
再过半个月就是六一儿童节了,学校往年的这一天是非常热闹的,全校师生,都欢聚在礼堂观看各班排练的节目,小朋友庆祝专属自己的节日,大朋友借机偷懒一日,也不亦乐乎。
今年学校来了四位支教老师,李校长满脸堆笑的把他们几个请来,泡上好茶,正襟坐好,春风和熙的缓缓开口道:“萧老师,陈老师,丁老师,白老师,你们几位老师,教研组的组长们对你们是赞不绝口啊,说工作认真负责,对孩子又有耐心,平时和同事也相处融洽,我很是感谢你们啊。”说完呷了一口茶。
四人有点不明所以,齐齐看着李校长等待开启下文。
李校长本来想着他们怎么也要谦虚一下,比如会这样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其实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要向其他老师前辈学习学习,等等之类的。结果他把杯中的茶都喝完了,这几位纹丝不动,只是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李校长略有尬然之色,硬咳了一声,人家不接戏,自己只能继续独角下去。
心中腹诽,现在的年轻人不懂事啊,没眼力见儿啊。
李校长:“再过两个礼拜就是六一儿童节了,我校传统,这个节日全校师生同欢同乐,但是以往都是一些唱歌跳舞之类的节目,我想着你们几位,来自大城市,见多识广,能不能注入一点不一样的东西,让我们这些山民耳目一新,长长见识?”
丁然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点不礼貌,白灵酼瞪了她一眼。
丁然然端正坐姿,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李校长的双眼,掷地有声:“李校长,您自称山民,这让我们情何以堪啊?您想让我们排练节目,直说就好了,干嘛绕这么大一个弯,咱说话直接一点多省事儿。不就是几个节目嘛,这有什么难的,我们包了,肯定不让您失望,您就瞧好儿吧。”
李校长一张脸如绽天的牡丹,笑得真是天姿国色啊。
连连点头应是:“那就好,那就那,你们是支教老师,我就像后妈后爸,这样的家长不好当,不能拿你们当自家孩子使劲用,可又得像自家孩子一样用心的养,唉,老领导的心很累啊。”
李校长新奇的比喻让众人忍俊不禁。
萧楠四人出了校长办公室,合计了一下,先各自做个大纲,晚上一起吃饭,再交流一下,最后尽快定出一个流程,然后照此执行。
他们忘了还有一个人,和他们是一样的身份,余琅。只是这会谁也没想他,他是本地人,真的很难把他归到支教老师的队伍里,这真不能怪萧楠他们。
萧楠给余玲打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吃饭了,她有事要和同事一起商量,就别等她了。
晚饭桌了,余琅迟迟不见萧楠,朝着门外看了好几次,吃的漫不经心,余玲看了他几眼,“萧楠以后不在咱家吃饭了。”
余琅身子一震,惊疑地睁大眼睛问:“为什么?”
余玲好笑道:“这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咱家饭菜不合人家胃口,再或者,你把人家惹不高兴了呗。”
余琅很冤枉,大声急辩:“我没有,我什么时候惹她不高兴了。”
余玲夹了一筷子菜,慢慢的放进嘴里嚼着,没理他。懒得理,真是个笨的无药可救的人。
话题至此停住了。
一顿饭就么无声无息地吃完了。
余琅食不知味,出了余玲家往落芳居走,正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可惜没有人约黄昏后。
余琅想起以往他和萧楠总是吃完饭一起回家,今天却只剩下他一个,默默的推开院门,抬头,二楼一片漆黑,萧楠还没回来?已经很晚了。
这么晚不回来,夜又黑,路又长,她一个人肯定会怕,她好像还胆子小。
“喂,萧楠,你吃饭了吗?”
“嗯,余琅,我正在吃,怎么了?”
“噢,那个天黑了,你怎么还没回来,你在哪里,要不要我来接你呀?”
对面停了一下,隐约响起一个声音,是萧楠的,“是余琅,我们怎么把他给忘了?”
有点唇不对马嘴。
对面的人显然会意,“对对对,赶紧让他过来。”
“余琅,我在川菜馆,你过来吧。”
余琅大喜,“嗯,好,我马上到。”
心情,美丽地像跳开枝头升上中空的那挂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