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帮盛幽兰做了按摩后,才洗漱躺了下来。他贴着床边侧躺着,伸出长长的手臂遥牵着盛幽兰:“没想到我们第一次共度良宵居然是在病房里。今天晚上看你往哪里逃。”他貌似威胁的话却情意绵绵。
“你要欺负我手无缚鸡之力吗?”盛幽兰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君子怎会趁人之危?我是要把你睡觉的可爱模样印在这里。”白天指着黑葡萄一样的又圆又黑的眼睛,“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说不定某人会打呼噜,流口水,说梦话,你的小毛病这次可休想再逃过我的眼睛。”
“我才不会呢。”盛幽兰玩弄着白天的手指,今天就是这修长灵活的手指,在她身上像施魔法一样舞动着,帮助她清除了病痛。
“哦,是嘛!那我一定要亲眼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要把你先哄睡了!”白天眨巴眨巴眼睛,可能是身体虚弱的缘故,盛幽兰觉得那眼神充满了魅惑。
“我可不好哄。”白天被盛幽兰从未有过的娇媚的神情刺激的心头一颤,浑身麻苏苏的。
“不急,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反正我有一生的时间可以慢慢哄你。”白天攥住略显小巧的盛幽兰的手,笑眼盈盈的。
白天一直在跟盛幽兰闲聊,就是不肯先睡。他的声音很柔糯,让盛幽兰感到像躺在一颗糯米团子上,软软的,香香的,心底愈发平静。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一座大山一样,那么的可靠,让她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依靠,而且和他在一起就是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很舒服。
白天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袅袅青烟飘浮而起,升入云霄。盛幽兰抬眼看向白天,他已经受到瞌睡虫的侵扰,大概只是依靠自己的诺言在勉强支撑着。相反盛幽兰却眼睛瞪的铜铃一般大,毫无睡意,估计是下午睡的太多了。
白天的明眸渐渐隐藏在了浓密的睫毛中。闭着的眼睛睫毛微微颤抖,呼吸匀称恬静,睡得跟个孩子似的甜美。但为了牵着盛幽兰的手,他的身体仍然保持着沿着床边,以至于头倚靠在柜子上,看起来很不舒服,盛幽兰有些担心他会掉下来,又怕他明天会身体不舒服,想叫醒他,又不忍心。
盛幽兰无所顾忌,就这样毫不躲闪的直勾勾地盯着白天看着,过去的一幕幕,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记忆飞速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时间虽短暂,但记忆却像穿越在山间,踏着生机奔向天际的绵延不绝的溪流一样,无穷无尽地涌现。一串串的美好,仿佛四月的樱花,被香甜的春风捧起,萦绕在她的四周。远处的蓝天青山融作一团浪漫,轻纱般轻盈曼舞。身体中贯穿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流,是爱,还是感动……
盛幽兰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觉醒来,白天已经不在旁边。盛幽兰伸手摸到柜子上的手机,已经过了九点,这是她近五年醒的最晚的一次了。想了又想,她拨通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医生护士们来查房,白天走在最前面。他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些问题,几名护士躲在后面捂着嘴笑着。白天不以为然,若无其事地说到:“一会儿过来给你换药,拔导尿管。今天在家属陪护下下地活动活动,以免发生粘连。吃点易消化的食物,比如粥之类的,不要太油腻。”
旁边的医生装出一脸严肃地说到:“该患者家属一定会很专业地照顾她的,估计不用我们太担心。”
“盛女士,我们这的医生都是非常专业的,尤其是白医生,尽管放心,有什么事就叫他,保证随叫随到,服务一流!”另一名医生也开着玩笑,他又回头叮嘱了白天几句,“一定要好好照顾病人,不过也不能太偏心,我要听到别的病人投诉你的话,绝对饶不了你!”
有些人可能对医生存在着一些刻板的印象,觉得他们严肃,古板,不苟言笑,但他们其实也是一群很温暖的天使,用自己的专业,用自己尽职尽责的态度,拯救着无数的生命。
就像此时,这小小空间里不是让人害怕的凝重的气氛,而是一种和谐轻松的,有温度的感觉。
白天低头清了清嗓子:“是是是,主任说得对,我一点做好工作,照顾好每一位病人,主任放心。”
但任其假装镇定,仍无法隐藏住他羞得红红的耳朵。
“好好休息。那我们去下一个病房吧!”白天看盛幽兰抓着被子半遮着脸,月牙一样的眼睛下也沾染着一片粉红,知道她也不好意思了。赶紧把这帮小伙伴支走。他回头跟盛幽兰使了个眼色,和大家一起离开了。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白天拿着医药盘回来了。
“幽兰,我给你换个药!”他把医药盘放在床头柜上,掀起了盛幽兰的被子。盛幽兰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着,她可能马上就要看到那个刀口了,它可能不美,或许很吓人。她咬着嘴唇,呼吸变得急促。藏在另一侧的手紧紧地攥着床单。
“别紧张,不疼,我就轻轻地给你擦一擦,消消毒。”白天神情也似乎不像平时那样如水般平静,有些复杂,闪躲而不安的眼神,深陷的颈部肌肉,干涸的嘴唇,舌头不安地舔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掀起了盛幽兰的衣角,一稍稍把她的裤子往下拽了拽,只露出包着纱布的位置,不让多一寸的肌肤溜进他的眼睛。
白天小心翼翼地揭开粘得很结实的胶布,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球,极尽可能地用最轻柔的动作给盛幽兰擦着刀口:“刀口长的不错,没渗出血来。”他低眼又检查了一下引流管,“引流管也很干净。”
白天发现盛幽兰蠕动了一下,紧张的一激灵,惊恐的看着她:“弄疼你了?”
“不疼,我想看看刀口。”盛幽兰试图坐起来一点,以越过挡在我眼前的衣服。
白天本是有意不让盛幽兰看见刀口,才用摺起的衣服挡在她面前的。没想到盛幽兰竟伸长脖子想去看。
“不害怕吗?”
“不害怕,我想看看它是什么样子。”盛幽兰吞了吞口水,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心慌。
白天帮她把褶得像一个小土丘的衣服抚平,将床一点点缓慢地摇起,刀口展现在盛幽兰的视线中——一个长约三厘米的细细的口子,很直很平,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悚丑陋,相反很细腻。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有点可爱。
白天惊于浮现在盛幽兰嘴角的一丝淡淡地微笑,好奇地问到:“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这不是一道伤口,而是你种在我身上的一记爱的痕迹。”盛幽兰又看了两眼,缓慢地躺了下来,“你的手艺不错嘛,刀口很漂亮。白天,真的很谢谢你。”
“对我还说什么谢字啊!”白天脸微微泛红,他没有抬头,只是用余光偷偷地瞟了盛幽兰一眼,就赶紧收回了目光,重新把伤口包了起来。
“你知道你最吸引我的地方是什么吗?”白天问到。
盛幽兰看着认真的白天,没有做声,只是摇摇头。
白天似乎也并不在意,接着说到:”就是无论何时,你总是这么乐观善良。就算自己有再多的苦,你也总是先为别人着想,想着安慰别人。”他仔细地把一块新的纱布牢牢地贴在盛幽兰的腹部,用手指轻轻按了按边缘,把它抚得平平整整。
白天整理好器具,摘下手套,又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按了一下胶布,以确保粘的牢固。在收回手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触摸着盛幽兰的肌肤,瞬间盛幽兰像触电了一般,肌肉一缩。不过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手指像触碰泡泡似的轻轻划过,神情凝重。
从白天的神情盛幽兰看得出来他很心疼,还有些自责,与其说他是在安抚遭着罪的盛幽兰,不如说他更像是在安抚着他自己沉痛的心。所以盛幽兰老实的躺着,尽管白天的触摸让自己小鹿乱撞,想要逃开,她还是克制住了。
白天最终把手掌放在了盛幽兰的肚子上,静静地,沉默了许久。
“让你受罪了。”白天像在给盛幽兰注入力量,只是一会儿,便把她的衣服拉下来,并帮她把被子盖好了。
“憋会儿尿,一会儿把导尿管给拔了。”白天又恢复成了冷静的白医生,“然后我扶着你溜达溜达。”
“白天,能不能晚一点拔啊?”盛幽兰看着他的脸色,试探地问到。
“怎么了?你可以下地的,所以没必要插那么长时间,时间长了也不好。”白天沉稳地坐在那深沉地看着她。
“我给爸妈打电话了,他们晚上才会赶过来。”盛幽兰咬着嘴唇,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一样不停地偷瞄着他。
“为什么?你不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怕二老担心吗?再说我可以照顾好你的。”白天有点不知所措,他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紧接着想到就要见家长了,又紧张,又有点说不出的激动。
“我是怕你太辛苦。科里那么忙,那么多病号需要你照顾,你老扎在我这也不太合适。再加上你辛苦一天晚上还要在这护理我,我怕你会吃不消的。”盛幽兰怎么会猜不出他的心思。
“就几天,坚持一下就好了,何必让他们担心受累呢?”白天心里琢磨着该做些什么准备,就半天的时间了,好仓促。
盛幽兰看白天脸色不太好看,担心因为自己没事先和他商量,所以他生气了。
“白天,别生气,”盛幽兰支支吾吾地,不好意思说出口,“我是怕导尿管拔了,要自己上厕所,咱俩毕竟男女有别,不太方便。”
“噢……”白天这才明白盛幽兰的意思,他没想那么多,被盛幽兰这么一提醒,他也慌了神,“开始两天你自己可能不适应,有点费劲。我可以转过去的。”
“你让我怎么在你面前……”盛幽兰把脸藏到了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眨啊眨,像闪闪的星星。
“知道了。不过能让我干的就交给我,别让二老太操劳,来陪陪你就好。”白天解救出盛幽兰困在被子里的鼻子,轻轻把被子拉了下来。
白天本想再多陪盛幽兰一会儿,奈何手机疯狂地喊叫着,他还有其他病人,只能离开了。
“兰兰,你没事吧!”晚上七点多,爸妈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妈妈推门而入,满是忧虑。
白天好像被扎了屁股,一下子弹了起来。他站得笔直,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
由于盛幽兰没有跟爸妈提过白天,他们只知道我有男朋友,并不知道他是谁,是干什么的。爸妈看到直愣愣地站在我床前的白天,也是有点不知所措,面面相觑了半天。
“叔叔阿姨好!”白天其实早就开始焦虑不安了,他无法静静地等待未来岳父岳母的到来,一直做做这个,忙忙那个,不让自己闲下来。
“哦,你好!”妈妈摸不清头脑,她探过身子,视线绕过高大的白天看向我:“这位是?”
“妈妈,他叫白天,是我的男朋友。”盛幽兰在脑海中构想过要如何把白天郑重地介绍给爸妈,也设想过很多种让他们相见的方式,但万万没想到最终会在这里,这么草率地让他们相见。
妈妈仔细打量着白天,又怕自己表现得太突兀,吓到白天,赶忙说到:“这孩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感觉不错。别站着,快坐下吧!”
“叔叔阿姨,你们一路奔波,估计挺累的了,先休息下,我给你们倒点水。”白天接过爸妈提着的一大堆东西。
“不用忙乎,孩子。你一直在照顾兰兰吗?”妈妈似乎忘记了来的目的,完全把盛幽兰抛在了脑后。
白天点了点头:“是。”
“辛苦你了。要不是你悉心照顾着,我们家兰兰也不会这么有精神。”妈妈看着白天的举动,细细地品味着他这个人。
“不辛苦,都是应该的。”白天特别拘谨,盛幽兰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像一个青涩的高中生,很可爱。
“我叫你小白,可以吗?”一直都是妈妈在不停和白天说话,爸爸则是在询问盛幽兰的身体情况。
“当然。”白天变得惜字如金。
“小白,你是做什么的啊?”白天眼神倏的一下暗淡无光,他很早就跟家里人介绍过这个未来儿媳妇,他以为盛幽兰也肯定会跟父母提起过他,但听到妈妈问他这个问题,他的心凉了一大截,看来盛幽兰并没有从心底认可他。
“我是医生。”白天递过一杯水,语气低落。
“妈,你一进来就只知道和白天说话,住院的是我,做手术的是你的女儿我!也不关心关心!”盛幽兰深知妈妈是个厉害的角色,怕白天招架不住,忙替他解围。
“你是谁的女儿,我的!怎么会被这么一点小困难击倒。”嘴硬这一点盛幽兰还真是随了妈妈,明明急三火四地跑过来了,却装作毫不在意。
“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小白,毕竟这是你第一个想要介绍给我们的男朋友。”妈妈接着对白天说,“如果不是兰兰认准的人,她是绝不会介绍给家里人的。我家很传统,见家长必须是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否则我们绝不让她带来见我们。她让我们过来,一定是料到我们会相见,也就是说她愿意让我们进一步了解。既然你得到了兰兰的认可,想必不会差了。不过作为一个母亲,我还是要替她把把关的。”
白天呆若木鸡,体察入微的他怎么会错过那么重要的信息,他受宠若惊的看着盛幽兰,仿佛坠落人间的天使重返天堂,喜上眉梢。
被妈妈毫不留情地抖出了隐藏的小心思,盛幽兰害臊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