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没力气和他们说笑。她把牛肉干都给了小女孩,自己躺倒在床铺上,拿被子裹住全身,才感觉好点了。
林水生一直在拨打她的电话,第N次后,她总算接听了。
捂在被子里的一声:“嗯?”让林水生如释负重,她应该是没事的。
“你刚才怎么了?有事吗?”林水生仍然不放心。
“没事。”苏晓嗓子哑哑的答了一声便收线。
林水生想着她刚才的样子,并不知就里,竟然有些欢喜。
身体渐渐有了些暖意,苏晓才起身。喝了杯热水之后,她发觉,那个小女孩已经吃完了牛肉干,睡的正香呢。世界总算恢复了安宁。
她拿出手机,翻看信息。罗志文前天发来的:“过年没法回家了,很想你。”
“我也想你了。”苏晓望向漆黑的夜。
缓缓开动的火车上,思念也变得悠长。经历了刚才一番情绪波动,苏晓此时的内心,极为脆弱。她现在是多么希望听到他安慰的话语,有他的世界,不会再有恐惧。
犹豫再三,她拨通了他的电话,现在是休息时间,她不会打扰到他的工作。
BJ卓越分公司。
第二天的活动已经准备的极为充分,公司只有很少的人员,还在做剩下的一点工作。
尹小美袅娜的走到罗志文办公室,笑的灿烂。“罗经理,我们加班都好几天了,挺辛苦的。你是不是鼓舞一下士气,买点宵夜给我们呢?”也只有她尹小美敢跟老大这样说话,几个同事都趁机笑着起哄。
罗志文微笑着从一堆文件中站起身,走出来,对着充满期待的几个人说道:“好!这几天你们的确辛苦,我去给你们买宵夜。”寒冷的夜晚,他自然不好指使别人去买,便穿上外套,匆匆出门。
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流连了很久的尹小美正要回座位,忽然听到了他的手机响,他忘带电话了。
按礼貌,她不能去看,更不能去接。
可她是尹小美,她想怎样便怎样!
罗志文的电话,还是在深夜打来,她感兴趣极了!
来电显示“苏晓”,显然是个女人的名字,她的手都有些颤抖。定了定神,她用最娇滴滴的声音说了声:“你好!”
“你好……我找阿文。”那边听到她的声音后,好一阵犹疑,却仍然怯怯的要找“阿文”。她居然叫他“阿文”?她凭什么叫的这么亲昵!尹小美恨不得掐断那个发出温柔嗓音的喉咙。
“哦,阿文已经睡了,你找他有事吗?”尹小美冷笑着,仍然用最动听,最娇媚的声音答道。
“请问你是?”那边仍然不愿放弃要找阿文的想法。
“如果你有事,跟我说是一样的。”尹小美的声音漫出嫉妒的味道。“如果没什么事,我也不用叫他了,他最近挺累的。”她打了一个打呵欠,提醒对方,自己也要睡了。
“哦,没什么事,你告诉他,苏晓找过他。”那边的声音已经变得悲伤,尹小美非常满意的收线。
告诉他?哼!尹小美得意的笑着,直接将这个已接来电删除。
异地恋?看不到摸不着的感情,小小一个误会,就可能一拍两散!何况,她今天这么完美的演出!
“小尹,你是在接罗经理电话吗?”一个同事听到了她的声音,奇怪的问,这个尹小美也太大胆了。
“刚好一个诈骗电话,被我戏弄了一番。哈哈!”尹小美若无其事的回办公室,那位同事听如是说,便信以为真。他们不知道接了多少这种骚扰电话,戏弄一番,也只有尹小美想的出来。
苏晓拿着手机,愣愣的想了半天。她不敢相信刚才所听到的,怎么可能?阿文几乎过几天就会发信息给她,他的情意似乎并没有变。
他告诉她,他想她。
他告诉她,他的开心,他的烦恼。
他告诉她,他就快回来。
可那女子,分明是在告诉她,他们在一起!他就是她的!
难怪他告诉她,他过年不能回来。
分别这么久了,她凭什么觉得,他没有变心?凭什么觉得,他不会被别人吸引?
凭什么觉得,他不会放弃她?也许,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事情,他早就选择了放弃。他一直没有回广市,也许就是在避开她!
而她居然还一厢情愿的,以为他深爱着他。
也许那个电话,就是他让那个女人接的。他不过是要借机告诉她,让她死了这片心。
苏晓拿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刚刚恢复的平静不复存在,她陷入了无尽的痛楚之中。
她以为广市有他,所以才想留下。而现在,她还有什么?
她一直期盼的,鼓起勇气打算去披荆斩棘的,自以为最美好的情感,居然如此荒唐!
她喝了一口水,平复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头有些晕,她只好躺下,被子带来的温暖让她的身体颤抖的不再那么厉害。
告诉他,苏晓找过他。
她在等待他的解释,没有流泪。
昏昏沉沉的睡去,她忘了,她没有吃晚餐。
半夜两点左右,火车停了下来。迷迷糊糊中,苏晓听到有人在嘀咕着说,火车走不了了。
天亮之后的车厢,变得喧哗。很多旅客都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仍在南省境内。按时刻表的提示,现在火车应该已经到达北省的江市了。
苏晓往车窗外看去,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雪,下的很大。
广市是不会下雪的,她甚至还没有感觉到冬季的严寒。这些天的新闻没有少播报今年南方地区的极寒天气,但实际见到,还是挺震撼的,她好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车窗外,寒风凛冽,大雪纷飞,树枝上全都挂满了冰凌。幸而车上有暖气,要不,她身上单薄的大衣哪能抵挡这窗外的严寒?
苏晓感觉到了饿,她倒了杯热水,拿出面包,当作早餐。
对面的小姑娘咬着手指,看着她。小姑娘不过才五六岁,可爱又顽皮。从上车到现在,已经折腾的她妈妈力尽神疲,靠着床铺直打瞌睡。应该也是不愿带多行李的原因,小姑娘的食物已经吃了一大半了,剩下的几样,她并不愿吃。于是,她看着苏晓的面包,一脸馋样。
苏晓便将自己的给她,拿了林水生买的面包来吃,又问她喝不喝牛奶,她高兴的像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苏晓和她一起吃着笑着,世界似乎又变得可爱起来。
到了中午,车仍是没有要开动的意思,车上的人群也开始变得烦躁不安。列车长终于给出解释,由于大雪压垮了很多高压线,火车无法正常运行。电力部门已在紧急抢修,但雪实在太大,不停的又有高压线被压垮。什么时候能够开车,谁也无法保障。车上的暖气似乎停了,苏晓冷的钻进了被子。
她打了一个电话给爸爸,告诉他可能火车有点故障,会晚一些才到家,具体时间也不好说。只让他不用担心,她一切都好。想想车上那么多人都等着,苏爸爸也不算太担心。
还是没有他的电话。苏晓找过他,又怎样?最后一丝希望的幻灭让她越发感觉寒冷,即使裹着被子,仍然瑟瑟发抖。
她从行李箱找出毛衣,穿进大衣里,又穿上厚厚的保暖裤,身体才不再抖的厉害。她想去倒杯热水,却发觉,没水了。连洗手的水都没有了,厕所因为没有水冲洗,传来阵阵臭味。
苏晓只能又躲进被窝,以抵挡越来越重的寒意。
雪,越下越大,没有一点停的意思。窗外,大小山岚都被冰雪覆盖,之前的玉树琼枝现在变得不堪重负,粗壮的枝丫被厚厚的大雪压弯了一大片,时不时有树枝被压得垮落下来。周围并没有什么民房,山间的梯田已经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如通往天空的银白色的天梯,雄伟壮观。雪应该快要有到膝盖那么深了吧,火车就这样孤零零的在这山间雪地里停着,似乎忘了它应该要去的地方。
对面的小姑娘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却仍然冷的厉害。她不愿缩到被子里,自顾自的玩着,一张红彤彤的小脸被的冻青紫。
看着桌上还剩下的一包饼干和一瓶牛奶,苏晓想买点儿食物,却总没有推车的过来。很多人和她一样,都没有带多干粮,正急躁躁的去别的车厢找卖东西的人。他们都空着手回来,原来,火车上的东西早就被一抢而空。
午餐还可以挨一挨,既然不知道开车时间,那包饼干就成了她唯一的干粮。但没有水喝,令她难受,牛奶也要留着,因为她不知道还要挨多久。
天黑了下来,车厢里没有了灯,黑漆漆的。孩子们不能再到处玩耍,便开始哭闹。苏晓又饿又渴,身体已是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她想起包里还有一块巧克力,赶紧拿出来吃。对面小姑娘对食物是绝对敏感的,她羡慕的闻着空气中的味儿,“妈妈,我想吃巧克力……”她妈妈也知道苏晓早餐后就没吃东西,就拦住她,用她们最后的一块蛋糕哄着。
苏晓将一块大巧克力分成两半,递给她。她开心的接过,安静的享受现在已经极为珍贵的食物。年轻的妈妈感激的道谢,虽然她也没吃晚餐,但还是把那块蛋糕留了下来。
没有水喝真的很难受。半夜,苏晓已经干的嗓子冒烟,她起身将牛奶倒出一小半,如饮甘露的喝掉,才无力的躺倒在床铺上睡下,却再也睡不着。
阿文不会来电话了,她将往日的心意冷硬的埋藏起来。她无力悲哀,也无力哭泣,她感觉到身体已将要达到自己可以承受的极限。
外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没有车辆可以到达她们这里。列车长说,已经请求支援。可她们的列车停在了山区,要等到救援人员徒步行走到这里,需要多久?她还可以撑多久?
苏晓的身心,都陷入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