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和蓝静馨应该算是一对青梅竹马。
在热闹的街市上,开着一家小超市,不大的的店面却舍得用三面墙挂满书籍。方泽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母亲一手拉扯成人的。平常放学的时候,母亲做着买卖,他就搬着小板凳躲在柜台后面,好奇的翻着着墙上的书。
而蓝静馨呢,就住在对面的楼盘里。寻常夏天的午时,总会捏着一张纸票来买雪糕,趴在柜台上一边吃一边望着方泽。
“喂,你看的是什么?”
方泽手中是最近买的十分火的漫画。他瞥了一眼趴在柜台上的小丫头,没有搭理。
直到这个小丫头几乎要把柜台压碎,才连忙把她拽了下来。
那一年,他八岁,她才六岁。
那一天,他们才刚刚认识。
自那以后,蓝静馨来的更频繁了。只要一有时间,就会买根雪糕,然后坐在方泽的身旁,勾着小脑袋和他一起看书。时间久了,两人逐渐长大,也依旧如此。
哪怕高中学业繁忙,蓝静馨也会抽空到对门买上一只糖,坐在一侧的小板凳上安安静静的看着书。
直到那家开了十年的小店关门,才作罢。
那天,她放学回来,看见一辆货车停在门口,上面写着搬家。方泽穿着一身蓝色卫衣,将脸遮在兜帽之下。
她急匆匆地跑过去,拽住了他的衣服,“你要走了?”
方泽点点头,“我妈生病了。钱不够治病,只能把店面卖出去……”
“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可能要休学了。对不起啊,没有办法和你一起上学了。”方泽尽力露出一个不胜在意地笑容,只是眼中黯淡了几分。他从屋中抱出一箱书,是他们最近在聊的一些书。“这些都给你,再见了,蓝静馨。”
方泽冲她笑了笑,走进被搬空的店面。
蓝静馨抱着那箱书,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似乎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划过了脸颊,液体和心逐渐变得冰凉。
后来……方泽的母亲还是去世了,就在那个冬天。一如平常,他从工地上回来,母亲早已安然睡去,只有桌上还剩这一笔钱,附着一张字条。
那是治病的钱,她不知怎么省了下来,全都留给了方泽。
纸条上只写着两个字,上学。
方泽其实学习很好,在学校总是名列前茅。当初他弃学时甚至连校长都来劝他,校长表示愿意学费全免,乃至于特批他一个高中生奖学金来补贴,可都被他以照顾母亲的理由婉拒了。
等他再次踏入这所学校,已过了两年。
一切都变了,他再一次看见蓝静馨时,只觉得她像是一只傲人的凤凰,而自己只不过是一只平凡而普通的小麻雀。
“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都不找我?”蓝静馨在放学后拦下了他,当着众人的面质问他。
“我没有。只是最近很忙,没什么时间找你。”方泽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摸摸她的的头,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只是那只手一下停滞在空中,半天也没能放下来。
他们不再是以前的他们了,他站在他的面前,只会感到自行惭愧。
“方泽,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对吗?”
可她不同,她问道。在他面前,她愿意放下一身骄傲,重拾那份回忆。
“嗯。”方泽应了一声,蓝静馨便高兴的几乎扑进他的怀中。
然而,他会错了意。她只把他当做哥哥,他也愿意陪在她的身旁。如同小时候一样,一起玩耍,一起吃雪糕,一起上学,一起长大。
时间若流水,一天天的过去。
转眼,高中毕业,他们又一起上了同一所大学。
方泽的生活其实很单调,除了上课,就是去打些零工。大学的生活不比高中,一切都排的很紧。直到大一结束后拿到奖学金,忙碌的生活才得以缓解。
另外还有一件特别的事,就是他不能熬夜。或许是当初留下的病根,每当夜色降临,他都会犯困,困意来袭,怎么也挡不住。
细细算来,从大学毕业以来,他应该只熬过三次。
男儿二十初长成,他耳朵眉宇间透着一抹忧郁,不少女孩对他吐露芳心,他却回绝的一干二净。
蓝静馨调笑道,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他也只是笑着摇头,其实,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啊。
蓝静馨喜欢海,喜欢沙滩和阳光。方泽便和她相约,来到了这片凄美的爱琴海。
夜幕降临,金色的沙滩被涨的潮吞没,一颗颗星辰挂在天边,银辉洒下,映照在蔚蓝的海面上。
方泽坐在沙滩上,一不留神,视线中的那抹倩影就消失了。他原以为她只是贪玩,直到所有人都回到海岸线的帐篷,沙滩空当当的,也没有看见蓝静馨的身影。
“你看见蓝静馨了吗?”方泽慌忙问到一同来的旅游团成员。
蓝静馨长得漂亮,又待人和善,旅游团的人大多都记得她,不过沙滩人多,蓝静馨只是与他们相识,都没有注意。
直到最后,才有一个女孩不是很确定的告诉他,蓝静馨似乎往北边去了。
方泽谢过了那女孩,顺着那个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他便在一颗树下看到了蓝静馨的鞋子,摆放的整整齐齐。
“蓝静馨,你在哪?”他的心一颤,望着浩瀚的海面,心里有些慌乱。
他看见沙滩上的脚印一路通向海中,那里是被海水淹没的地方,海浪拍打沙滩,将一切存在都抚平了,脚印也在海边消失。
他顺着北方沿着海岸走去,眼前是一片椰林,原本的路已经被潮水淹没。
月色流淌,照在他的脚下,一片安静祥和的夜色下,他内心的交集却更加焦急。
海风裹着淡淡的咸腥,拍打在他的脸上。他感到一阵眩晕,却是困意上来了。
不留神间,被椰树裸露的根系绊了一跤,整个人摔在沙滩之上,膝盖渗出殷红的鲜血,又沾满了沙粒。
“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也略微精神一点,将短暂眩晕压去,咬咬牙,依靠着身旁的椰树,再次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踱到海水之中,将伤口草草洗了洗,冰凉的海水严寒,夜色微凉,哪怕是夏季,也透着刺骨的寒意。
他淌在水中,不知是潮水长得太凶,还是椰林势低,海水几乎漫过了他的膝盖,连走数百米,才重新回到了岸上。
“蓝静馨!”他张了张嘴,依旧什么也看不见,眼前空旷一片,除了身后的椰林,只有无尽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