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川数不清这是孙子寒第几次上课在脸上卡着书偷偷补觉了,更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叫她,她却死猪般纹丝不动了。
睡着的她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么吵,一脸安然与温柔,毛茸茸的刘海还时不时歪到他手臂边缘,弄得他压根没法专心听讲。
他捏了捏她白皙挺直的鼻尖,她却眼都不睁,迷糊中拿手肘戳了戳他的耳朵,任性嘟囔:“顾言川,你扰人清梦成瘾啊。”
他真怒了,腾地从座位上起来,一声不吭中双颊涨红,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你等着忏悔吧。”直到被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批,孙子寒才明白,向老师打小报告这种让人恨得骨头发痒的事,顾言川居然也做得出来!
她昂头向班主任争辩:“顾言川和那个秋雅走得近您就准?”
“人家在一块研究题,成绩双双飙升,你们俩倒好,哪天不是东游西荡海吃海喝?”
这就算了,关键她从班主任那儿领的惩罚竟是“在班长监督下绕操场跑十圈”。她瞪着悠闲的顾言川,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走吧。”
“不用和我说‘请’吗?”他狡黠地挠了挠寸头,盯着她快意大笑。
“班长,请跟我去操场。”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怒气,于是憋住呼吸埋头跑,而他微笑着在草坪上晒日光浴,吹着口哨东张西望,只差没倒杯茶来喝。
跑完十圈的她将校服摔在平躺的他身上:“搞定,走吧。”
顾言川见她还生龙活虎,慢腾腾地掸了掸发梢上的草屑,伸着懒腰温柔地告诉她:“热身完了?好,你开始吧。别忘了,老师原话是在班长监督下跑十圈,刚才我在小憩呢,什么都没看到。”
她嘴巴张大愣了数秒,最后也只得握紧拳头回到跑道,呼哧呼哧地又跑了十圈。
只怪平时太懒,她跑完整个人软塌塌地快虚脱了,连怨恨他的力气都不剩,刚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猛灌,手机就响起来,她苦兮兮地告诉徐秋白:“放学别等我,我哪儿都不去,回家,大睡十个小时!”
他的小心思顺利达成,嘴角勾起浅笑,但看着她痛苦地捂住肚子,他渐渐内疚,或许自己玩过火了,她虽性子硬,但身体比他想象的脆弱太多。
“很疼?运动后不能猛喝水,怪我没想到……”他见周围无人,便堵在她面前,“上来,背你回教室。”
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疯了吧顾言川,不至于……”
“叫你上来就上来!”顾言川俯身的样子突然很温柔,她也只好照做:“沉吗……我下来吧。”他回眸望她,眼神里有小心翼翼的宠溺:“小身子骨轻得跟风筝似的,闭嘴好好待着。”
自习课上,跑步受了冷的她胃里翻江倒海,没来得及起身就吐了一通。顾言川放下书,到办公室端了热水给她漱口,又收拾了地上污物,那么个被捧在掌心长大的独生子面对这些却并不嫌恶心。
孙子寒脸色苍白地笑着抱歉:“那么脏,真对不起。”
“说什么胡话呢,快做题吧。”他满心难受地抹了抹额头的汗,重新坐到她身边,直到放学都没再对她说一个字。
眼眶湿漉漉的孙子寒在嘈杂人声里叫住了径直朝秋雅班级走去的他:“言川,我有话对你说。”
“要不……你在教室等会儿,我送完她来找你。”他的眉宇皱成一个川字,默不作声的双眼显得好为难。
她生气地冲他背影吼道:“送送送,她自己没有腿吗?”不知是他没听见,还是故意不理,总之他肩膀微微一抖,跑远了。
孙子寒的青春里,没有比那段等待更漫长的煎熬。
深秋天暗得快,她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仰头对着旧电扇,越发害怕。她不断望向窗口,祈求顾言川早点出现。
她决定把卡在喉咙里的话统统说给他听,再也不想默默扛着一份喜欢他的心,疲惫不堪地当他的假想敌了。
顾言川进来时,被她满脸四溢的眼泪吓坏了,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毛衣上:“子寒,今天在操场我不是故意捉弄你,我就是……特不想看着你和徐秋白胡闹下去,你明明能成为更好的姑娘……还有,我和秋雅只是学习搭档,我钦佩她的认真,想帮帮她……”
她鼻子一酸,打断他:“顾言川,我们不较劲了成吗?我举白旗了,我再也不和徐秋白成天一块疯了,那你也别和秋雅继续两个脑袋挤在一块做题了,成吗?”
他愣愣地与她湿漉漉的双眼对视良久,最终木讷地耸了耸肩,尴尬地笑着揉了揉她的马尾:“子寒你说什么呢,我们俩是纯洁的友谊关系啊,从小就是,今后也是啊。”
她垂下脸,索性一条死胡同走到黑地追问:“言川……你就没什么别的话对我说?”
“没有。”他使劲掩饰住胸口不规则的心跳,板着脸一字一顿地答。
她沉甸甸地点了头,努力装酷地笑着捶了捶他的肩膀:“那就好,我也正这么想呢,我和顾言川是纯洁的友谊关系啊,至少一百年不变质。”